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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   巨人谷的案子牵扯重大,大理寺小心又细致,足足审了两个月,才把个中细节都一一理顺开来。但在这件案子中,始终少一个沈骥谋害西临曌的理由,沈骥一口咬定是为了自己奔个前途才做出了这等荒唐的事。

      檀溪看着大理寺送来的文书,走到西临曌跟前,“沈骥这厮牙口倒紧,薛家只不轻不重地受了些责罚,这案子看来没有什么悬念了,不日就会结案。”他把文书丢在地上,“沈骥在帝京无亲无故的,全由他一人抗下了,真是便宜他了。”

      “大理寺判下来了吗?怎么处置他?”西临曌问道。

      “这案子还没结,一时判不下来,不过我看沈骥在狱中气闲神淡的,浑然不怕死的样子。”檀溪说起沈骥一脸的嫌恶。

      西临本在看书,闻言抬起头来,“气闲神淡?他犯的这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他当真不怕死么?”而后又喃喃,“难道有人保他不死?”

      檀溪听了讥笑,“他这案子,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谁敢保他?”檀溪这句本也是无心之说,可西临曌闻言脸色忽然变了,转而像想到什么似得,声音有些颤抖,“阿溪,我要见沈骥。”

      檀溪见她脸色极为难看,宽慰道:“这很容易,将死之人,无人关心的。”遂给她安排去了。

      最近朝中不太平,檀元道很明显能感觉到朝中气氛诡异,但他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了。今日上朝,一个一直与檀家对立的官员上前参了檀元道一本,而后几日陆陆续续地,都有朝臣呈上了证据和折子送到了御前。

      陛下一直都压着没有发作,可是那些折子源源不断送到天子案前,他虽是天子,有意维护自己的老师,此时看到面前堆积如山的折子,也总不免心生疑心。这两日,趁着檀元道身子不适,命他回府修养了。

      一连几日,宫中都很安静,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惊,仿佛山雨欲来前的宁静。檀府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成了一个疾风的漩涡中心,宁静的外表下,内里早已摇摇欲坠。

      这日檀溪接了消息,说沈骥那边可安排一见,就忙来寻西临曌。那时的西临曌在檀元道的书房里,檀元道亲自指导了些什么,她凝神听着,檀溪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如此‘父慈子孝’的一幕。

      他笑着上前,“父亲,我与阿曌有事要说。”

      檀元道看向檀溪,脸上难得地和煦,“你们去吧!”西临曌躬身拜了拜,与檀溪一道出去了。

      “你跟父亲说了什么?”檀溪一脸好奇问道。

      “当然是秘密了。”西临曌一脸神秘,刚说完话,便被檀溪抱起来威胁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这样抱着你,从御南大街上闲逛一圈回来,让别人好好看看我平日是怎么疼你的。”

      四周的婢女早有人红了脸,纷纷别开头去,西临曌脸皮薄,锤了锤他胸口,“你个破皮无赖,你放我下来。”

      “我为什么不对别人泼皮,还不是因为我心里爱着你?”檀溪说话声渐大,生怕别人听不着似得,婢女们识趣地跑开了。

      四月的清晨,石凳上有些凉,檀溪坐了上去,把西临曌抱到自己的腿上,正色道:“沈骥那边可以见了,午后吧,我赔你去。”

      “不了,此事总要我自己去解决。檀府如今不大安稳,你近日多陪一陪父亲母亲。”西临曌欲言又止,檀溪好奇道:“你和爹爹在商议什么,连我也瞒着?”

      西临曌避开不答,“你只要知道,父亲母亲和我永远不可能害你就是了。”

      檀溪不满地咕哝了一句,“我又不小了,怎么还拿我当孩子一样。”西临曌浅笑,微微偏过头去。她笑起来一直都很让人心动,檀溪在她耳边说道,“夫人,你知不知道,你害羞的样子更动人了!”

      身子一下子腾空而起,西临曌被檀溪抱着走进了内殿,她脸颊绯红娇羞道:“别闹了,午后还有要事呢!”

      “怕什么?还有两个时辰呢。”檀溪掀开帘布,把西临曌放在床上,急急放下了红帐。

      同一时间,府门前送来了一封信,本来按照檀溪的吩咐,凡是看到陈环落款的书信,一律需要处理掉的,不送到府内。但今日不知怎的,管家看那封信上写得是陈环绝笔,心中犹豫了一下,恰好被从府外的未阳撞了个正着。

      未阳疑惑地拿过管家手里的信,‘绝笔’两个字落入了眼中,心中想到,“他这是要死了吗?”冷哼一声,将那封信仍了出去,“不正好吗?”

      但他连日来,总是日日梦见檀婴说她心中对陈环的喜欢时眼中的光芒,那炙热又灼人的目光总在有意无意地搅扰着他的生活。他相信她的姑娘只是暂时迷路了,但是倘若陈环真的走了或是死了,如果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不会抱憾吗?如果她心中有遗憾,那么往后的日子里,又该如何自处呢?

      未阳心疼他的姑娘,就在这一阵的纠结和叹气中,再次拾起了那一封书信。管家前来相劝,“公子,当真无妨吗?”

      “有什么事我会顶着的。”未阳拿起那封信,跨进门,往檀婴的院中走去了。

      檀婴近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渐渐消瘦了许多,整日坐在窗前望着檀府外哭鼻子。她见未阳又来了,‘啪’地一声把窗户关了,躲在门后边把门顶住不让他进来。

      未阳看见了她的动作,但还是上前了轻扣房门,“主子,我有事。”

      “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未阳眼神黯淡了下去,还是说道,“陈环给你写了封信,你且看看。”

      “你们又骗我做什么?他的信不是早被你们扔了吗?你有这么好心?”檀婴死死顶住房门,寸步不让,没让未阳进来。

      “他上面写的是绝笔,你看看吧。”他话甫一落,大门豁然开了,檀婴双眼通红站在门口,“绝笔,什么是绝笔?他要死了吗?”

      檀婴一把抢过那封信,打开读了起来,读着读着泪水似是决堤而下,双手也止不住地发抖,口中喃喃,“他要走了,他怎么能走呢?”

      信件被风吹落,还没掉在地上,檀婴如梦初醒般冲了出去。未阳拾起地上的信件,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我已筹够银钱,娶得良妻……多谢姑娘助于微末之恩。今此一别,从前种种,皆为过往……”

      未阳看得青筋乍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捧在手心里的姑娘为何这样就随意被人放弃了?檀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辆马车,直直向凤楼奔去,未阳一时追赶不及,落在了后头。

      马车疾行到御南大街,被堵在了凤楼的另一头,她从窗中看过去,只见陈环搀扶着映月已上了马车,四周的箱盒已被搬上了马车,显然就要走了。

      檀婴慌忙跳下马车,追了过去,长街人流涌动,她跨过一段人群,便是宽阔的大街,她站在长街的这头大喊道:“阿环……”

      陈环东西搬好了,闻声回过头来,见到檀婴欣喜的面孔。他看了一眼檀婴和她身后的未阳一眼,撩帘上了马车,面无表情地对车夫说道:“走吧。”

      檀婴立在哪里,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看着马车动了起来,缓缓驶向远处。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长久的雀跃和悲伤,檀婴在陈环看了她一眼依然决然上了上了马车之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弹,直到马车转着它的轮毂快要消失在长街尽头的时候,檀婴才如梦初醒。她提着她的裙摆,追了上去,奔跑间朱钗首饰散落一地,她都顾不上,内心只有远处的那一辆马车。

      脸上泪水肆虐,步伐也变得凌乱起来,奔跑时绣鞋脱落在地,街上都是乱石细子,但好似她都不觉得疼痛,一直在往前追赶,“阿环,阿环……”

      未阳双眼通红,跟在檀婴的身后,为她捡起那些掉落的朱钗。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他喜欢的姑娘,在初尝到情爱的滋味时,就受尽了痛苦与折磨。

      檀婴奔得太急,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在地,尖锐的石子擦破手心和膝盖,她疼得直掉眼泪。远处的马车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却还像一个泼妇似得,卑微地趴在地上,“阿环,为什么不要我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阿环……”

      街上人陆陆续续看了过来,议论声纷纷。未阳走过来,蹲下身去替檀婴穿好了鞋,又整理好了她的头发,将那些掉落的朱钗插进檀婴的鬓边,默默站在她身前守护着她。

      檀婴推开未阳,一把推不开,在她怀中痛哭起来,“我到底哪里不好?他为什么不要我啊?我哪里输给了映月了……”

      未阳默默她的头,声音昂扬:“你是檀府的二小姐,名门闺秀,你永远自信尊贵,别人不可比拟。”

      “可是他为什么娶了别人?我什么都不要,他为什么不要我?”檀婴在未阳和檀溪的守护下,从未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一生都在爱与保护里长大。此时突逢人生第一次情爱,心中竟生了种种不甘和自怀疑之心,一时间就想自暴自弃。

      未阳没法去回答她,情爱之于人,最是甜蜜痛苦纠结,他要是知道,自己也不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他背上了檀婴,一步一步缓缓走回,“婴儿,你为何不试着多看看我呢?”

      身后之人,趴在他背上,不知道是不是哭累了,闻言也没有回答,两人就在这喧闹声中,离开了。

      马车内,映月娇滴滴得开口,“陈公子当真好绝情,这么可人的一个姑娘,你怎么忍心伤害她的!”她用那双勾人的眸子看定陈环的眼,“公子当真对她半分情谊也无吗?”

      车内晦暗不明,也看不清陈环的神情,只听见他冰冷的声音说道:“她是个傻姑娘。”映月笑了一下,别开了脸去。窗外傻姑娘的呼喊声不断,她没看到马车内好看的公子攥得发青的手指,和那双隐隐有泪光的眸子。

      大理寺,狱中。西临曌站在大牢前,狱卒缓缓打开了沈骥牢房门的铁索,她道了谢,侧身进门了。

      “沈大人,别来无恙啊!”西临曌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骥,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哼~”沈骥并无惧色,反而有些盛气凌人,“青璎将军来这里做什么?牢狱之地,难免脏了你的鞋袜。”

      “沈大人不清楚吗?杀了我几千将士,晚上睡得还安稳吗?”西临曌说道此处,声音冷了下来,“你为什么要杀我?”

      沈骥轻笑了一声,“将军,朝堂尔虞我诈,实属寻常。你要是来兴师问罪,大可不必,大理寺自会把这个案子呈给你们看的。”

      西临曌也不慌,命人寻了张板凳过来,坐到了沈骥身前,“反正我也有时间和沈大人耗着,大人当真不怕死吗?”

      “朝堂纷争,权利倾轧,死就死了,有什么好怕的?”沈骥还是一股文人之风,身形端正,临危不惧。

      “这要是在从前我就信了。沈大人当年被人打压陷害,于帝京朝堂之中三起三落,那样混乱的局面沈大人都撑过来了,现在怎么就从容赴死了?”西临曌语气轻飘飘的,“不对吧,沈大人,你应该死不了吧?”

      沈骥的脸色在这一刻终于变了变,被西临曌敏锐地抓住了,“我就知道,沈大人身后还有人。薛将军么?应当不是,他在你出事后不久,把自己摘的那么干净,壮士断腕都没有这么利索,除非他真的与这件事无关!”

      “大理寺也查了,薛将军和确实无关。”西临曌说道这里,抬头思索,“不过这都没关系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西临曌找来了狱卒,准备离开,但想了想还是提醒道:“沈大人,我若是你身后的人,那么你必死无疑。”她说完,找狱卒落了锁。

      就在她即将离开之际,沈骥忽然唤住了她,西临曌背对着沈骥的嘴唇微微上挑,心中暗笑,“这老狐狸。”

      这后面的谈话才是重点,西临曌使了个眼神,狱卒忙离开了。她转过身来,对沈骥温和道:“沈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将军说我必死无疑是什么意思?沈某听不明白。”沈骥还佯装着镇静。

      “沈大人这么聪明,怎么会听不明白!你犯的罪,这朝堂之上的哪一个人能够抗得下?我若是他,趁此机会将你杀了,岂不永绝后患。”

      沈骥一双狐狸眼,死死盯着西临曌,“不,你不会让我死的,因为你也想查出来到底是谁想杀你。”

      闻言西临曌莞尔,“沈大人说笑了,凭我西临家在帝京的权势,现在谁敢动我?你身后之人他敢吗?况且,有你的人头,足以告慰我手下几千士兵了,这仇我已经报了。”

      地牢里暗淡无光,空冷寂静,稍微有一丝动静都能被无限放大开来,西临曌的声音坚毅且冰冷,几句话说出来竟将沈骥定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一盆冷水浇下来,沈骥头皮开始发麻,如果是那人,的确会毫不留情地杀他灭口,他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皆成空了。那么……沈骥心中又升起了一个想法,反正都有一死,既然这样,不如让他们去斗,斗个你死我活,天下大乱才好。

      “好,我就告诉你那人是谁。希望将军接下来稳住身形,千万不要错漏半字,免得这份大礼就不够振奋人心了。”沈骥嘴角带着阴冷的笑容,如暗夜里的鬼魅,叫人心生寒意。

      西临曌倒没有被他骇住,抛出了自己的恩惠,“沈大人若成全我,你有什么遗愿,只要我西临家做得到,就定会帮你实现。”

      沈骥摇摇头,“本官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将军不必费心。倒是将军,能否承受得住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

      晚间掌灯时分,檀溪见西临曌还没回来,内心总是隐隐不安,想寻未阳一同去接西临曌,正找不到未阳的人,却见他背着檀婴从府门进来了。

      檀溪跨上前一步,发现檀婴眼睛红肿,未阳也是一脸的疲惫,那几句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安排了人照看檀婴和未阳,他自己一个人骑了马朝大理寺去了。

      春寒料峭,檀溪披了件大氅急速奔驰,不一会儿便出了一身的汗。奔到大理寺外,来接待的还是徐明,听闻事由后忙将他领进去了,“檀公子来得不巧,这时守卫正换班,门口怕是人多,我们要再等一会儿。”

      这本也不是什么咬紧的事,被抓到了无非让人训斥一顿,但是他不想连累徐明,便点点头,等在监狱外的空地上。

      等了不到一会儿,来了一群玄衣肃穆的男子,向守卫说了什么,就进了狱中。檀溪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徐明一看眉头皱起了,“坏了,深宫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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