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正烈》千万次潮汐

3、金风玉露一相逢

　　彼时骄阳过树隙，零散洒落在少女脸颊上，清风拂面而来，微撩起有些挡眼的刘海，抬眸些许光刺眼，欲举手轻遮，又蝉鸣阵阵，少女放下手，轻眯起眼虔诚面向光芒万丈。

　　王春凤站在台上陆陆续续念完了成绩优异排名，接下来继续宣布最佳进步奖：“本年段荣获最佳进步奖第一名，初三二班张曼妙同学，相较于上次成绩总进79分，奖金150元！”

　　场下一片欢声雷动，此时，老赵喜笑颜开鼓着掌对着春风得意的张磊说:“瞧瞧曼妙多争气！”张磊礼貌的点点头回应道：“再怎么说也还是老赵管教的好，啥奖项都给你们班揽了去我们这些其他班主任都没有教学竞争体验感了！”周围的老师们也都是啧啧称羡，赞叹不已。

　　实则张磊心中捏了一把汗，若隐若现，或有或无，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倒也是希望是虚惊一场。

　　待一系列宣布完毕后，台下操场上的同学们随着集会解散的口令散去，他们各自奔赴向属于他们的航道，熠熠生辉且灿烂明媚。

　　老赵兴致勃勃跨进初三二班教室，室内寂然无声，闻声只有同学们一个个翻页的声响，面对第一次分流备考压力巨大，再懈怠的同学也挑灯纷纷夜战，热火朝天下的硕果累累便是这场浩浩荡荡的盛夏收到最好的回馈。

　　“同学们，本次模考咱们班进步颇大……”老赵站在讲台上兴高采烈的说着，声音都变得雄厚有力，语到半被全校紧急广播打断：“请所有班主任老师三分钟之内到报告厅参加紧急会议！不得迟到不得请假！”这段广播足足重复了三分钟。是的，老赵听到广播后原本喜笑颜开的面容瞬间暗沉了下来，紧拧眉心，这条重复了三分钟的广播足以体现出了本次会议重要性，老赵也是话到一半瞬间出了教室留下班长打理剩下的秩序。

　　老赵一路上健步如飞，从前清清冷冷的报告厅这会人头攒动。校内百余名教师齐聚一堂，熙熙攘攘落座在每个座位个个神情严肃，不少老师还在讨论是什么样的事情引得这么大阵仗，不容小觑。

　　只见主席台上一位年近五旬的中年教师对着话筒轻咳了两声，现场瞬间鸦雀无声，整个报告厅氛围充斥着低沉的压抑，现场老师们个个正襟危坐，整整截截。

　　“我是初三年年段长刘海涛，一中自打开办以来最杜绝行为的就是作弊，每个合格教师入职前必须会经过校方培训其中杜绝作弊就是当中的重中之重，我不知道某些班主任是怎么想的难道没有和学生强调作弊处理的下场吗？！”主席台上的人大发雷霆，一字一句气势汹汹，停顿了会又继续道：“作弊行为实属可恶，不仅给了其他考生不公平的待遇还严重影响校风，令人更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有学生会胆大到段长办公室窃取答案！”刘海涛怒发冲冠地在报告厅的投影仪上放出了一段监控录像。

　　视频中一位短发妙龄少女身着黑色防晒外套推开了段长办公室，紧接着画面切到了室内，她浅低着头背对着监控摄像头手脚麻利地开始翻箱倒柜，一番上翻下找最后她在书柜背面找到了一个黄色密封文件袋，她打开袋子后仔细端详了一番掏出手机将内容拍了下来，又放置回原位，房间一切归位。

　　此刻刘海涛怒不可遏：“若不是我今日前去检查发现密封袋的线圈绕反了我怎么会知道我们堂堂正正风名远外的一中会出现这种歪痞子！”他火冒三丈的双眼扫视了在座的所有老师一番，最终目光停留在初三二班老赵身上：“赵班，校内所有学生一律统一着装校服，视频中那混账东西穿的是常服您这不是正转来一位插班生本次模考分数将近拉满，虽说视频中那混账东西小心翼翼没照到脸，就属您班上那位嫌疑最大！”

　　赵班此刻脸色阴沉沉地起立回复：“那这便先劳烦广播站去通报前来对质。”这可是触了一中的大忌，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请初三二班陈烟同学三分钟内到报告厅……”校园广播中开始循环响彻着传人的播音直到陈烟到达报告厅。

　　她推门而入那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而来，是的，她此刻便身着视频中那件一模一样的黑色防晒外套。

　　刘海涛怒得更上一层楼：“陈烟，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陈烟一脸懵逼，不知为何被传来报告厅，不知为何下面这么多人看着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太疑惑了，毕竟她才刚睡醒，睡觉可是她的强项。

　　陈烟扭头看了那段监控视频这才恍然大悟，但也只是语气平和道：“不是我。”平静得简直就是毫无波澜。

　　赵班此刻义正辞严道：“陈烟，要想挣得两百块钱的路有很多可你走的偏偏是下下路，为今知错悔改尚不晚，作弊也是学校最深恶痛绝的行为零容忍，按校规来在确定存在行为后会将此事公之于众是很丢人现眼，但是你必须为你的行为买单。”

　　陈烟更是听得无可奈何，心平气和不紧不慢缓缓道：“我可没用过那么差的手机，并且你们这些小儿科题目还需要作弊？”

　　座上百余老师们瞬间乐呵起来个个盼着陈烟如何当众出丑，一届十三余豆蔻竟口无遮拦出口成狂，他们倾耳试目两眼灼灼。

　　果真刘海涛被陈烟这一番话刺激得喑恶叱咤，本就火冒三丈居然还火上浇油：“现在联系家长过来报告厅进行校方沟通！”

　　联系的自然是陈烟的哥哥陈郎烟，陈烟的父母亲可没闲暇时间顾上这些闲暇琐事，陈烟自小一切便交由哥哥照料，兄妹两感情很是要好。

　　陈朗烟也是不暇片刻就赶来了，他第一反应还认为是陈烟在校又把同学揍了，来时还习惯性带上了一个保险箱和一名医师。可是他跨进报报告厅那一刻映入眼前这一幕使他哑然失笑，几名教师还在训斥陈烟为两百块钱而利欲熏心望她一改前非好生做人，陈烟则是在一旁站着默默无为听着面如死水，任凭周围人如何道她都不做回应，可眼神中充斥着一股一触及燃的冷焰，却还是沉下心闭上眼冷若冰霜。

　　老师们见陈朗烟捧腹大笑很是不解，刘海涛更是怒气冲冲喝道：“陈烟家长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育她谋财行窃？上梁不正下梁歪！”

　　陈朗烟更加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道：“什么玩意，老子妹因财行窃？你们…他…妈别搞笑…好不好，笑死老子…了！”

　　此言一出老赵也按捺不住了：“陈烟家长请注意言辞，在孩子面前这么说话可不好。”

　　陈烟稍稍缓和了一下心态调整了下呼吸频率道：“首先，我不知道你们视频哪来的但是画面上面的人不是陈烟；其二，陈烟从来没用过那个品牌的手机也不存在她去购买，她的吃穿用度水平远在那部手机价值之上；其三，老子家最不差的就是钱；其四，作为老师职责应是教书育人文化传承，在是非未明之前未展开调查妄下定论颠倒黑白污蔑学生岂不自知罪孽深重？”这一通话振振有词，一收刚才一副玩世不恭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沉稳而井井有条的发言态度。

　　这时又有老师跳出来：“视频中那学生和她穿的衣服一模一样，衣物乃贴身之物难不成还会被人偷？”

　　陈烟双眸黯淡，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那倒未必，还真偷呢。”

　　陈郎烟大笑道：“笑死我了麻蛋，你们这群庸师还指老子妹偷答案，简直就是要乐死我了，老子妹需要偷答案吗，你们题目什么水平她什么水平至于吗，笑死我了哈哈哈，老子妹面对你们这些幼儿园算数还需要翻答案讲出去简直笑掉大牙……”刚才那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还没维持多久这会又原形毕露，连顾亦都嫌陈朗烟是个超级无敌大话唠，他这会在报告厅可是展现的淋漓尽致，一句接着一句怼天怼地怼空气，整个报告厅都充斥着陈朗烟滔滔不绝的声音。

　　一向庄重守礼的刘海涛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出面打断：“陈先生，现在不是你发表演讲的时候而是你能拿出什么证据证明陈烟的清白，在没有提前知道答案的情况下是怎么在十五分钟内完卷的，可有法子自证？”

　　陈烟抢先在陈朗烟回话之前说：“再考一次，就在这里。”眉宇中丝毫没有一丝慌张流露，满满溢溢的是从容不迫的稳操胜券。

　　陈郎烟嘴巴也是闲不下来：“老头，老子妹都说要考了还不赶紧去拿卷子，这会可要好好拿了不要拿答案漏出来的了呢～”满满一股讥讽味迎面而来。

　　在场的百余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每个人都翘首以望，人们大多揣着一副事不关己吃瓜挂起的姿态，非是过命之恩谁会在你窘境时施与之援。

　　刘海涛取来了一张八面数学备用卷平铺在报告厅正中央的主席台上。老赵此刻五味杂陈，陈朗烟却志盈心满的神气活现。

　　众目睽睽，陈烟落座，书问眼疾，笔下生风。俯仰之间，墨汁未干，丹青妙笔，行云流水，八面之卷，四角俱全！

　　她起身递上卷子给刘海涛，刘海涛抬腕乍一看时间，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完卷？！他预先给陈烟留的是60分钟能做多少对多少，可是她居然十五分钟完卷！刘海涛手忙脚乱前后翻看对答案，目瞪口呆道全对，他不敢置信的一言不发将卷子传递下去给了在座的百余名教师，他们轮流拿着卷子核对观摩，个个见着呆若木鸡迟疑不决。

　　可这时还是那陈朗烟大摇大摆道：“怎么都不会说话了这幅表情？都没见过天才是不是？老子妹可不是好欺负的，爷今天在这把话儿亮明白了，老子妹会的比你们多的去了，老子妹不差你们破两百块钱。”陈郎烟一脸不屑，说完顺手将他刚才带过来的保险箱丢到桌上，“嘭！”一声巨大的声响，他熟练的打开这个陈年而崭新的箱子。

　　满满当当！全是红钞！

　　百余双眼瞪目结舌缓半刻后哗然一片，陈朗烟一脸无语道：“这箱子整整五十万就当资助你们这群老昏眼花的当破案费了，还有些瞎的拿去治治眼不会说话的拿去上上学，再有下次不分青红皂白乱断是非可别怪爷挖了你们的狗眼！”陈朗烟怒目而视全席，高挑拔拓的身姿屹立台中一股清冷的凉意莫名弥漫开来。

　　此刻陈烟虽是怒火中烧却不失礼仪的到老赵前俯身问：“赵老师，我可以先回教室了吗？”寒气逼人，字里行间底气十足，丝毫不像十几岁孩子携身气质，却又无任何不足。

　　赵班浑身不知为何不寒而栗，轻皱眉低言道：“这次委屈你了，你先回去吧。”

　　陈郎烟一手挎在陈烟的肩上，一米九高挑身姿的臂弯下是他一米七五怜爱有加的阿妹，他们同推门而出。光拂面风微掠，骄阳似火下兄妹二人一步一履，相视而笑。

　　枝繁叶茂，绿草如茵，闻入恬淡，许这便是六月的真谛，草木皆盛繁花绽，程门立雪，青蓝冰水，分道扬镳，各赴阳关，锦上添花。

　　陈朗烟伴陈烟到教室门口止步：“阿烟，你只管做。”

　　陈烟低下眉睫：“无论对错？”

　　陈朗烟眉宇渐展：“无恙。”

　　陈烟双眸缠乱轻唤：“哥哥。”

　　陈朗烟坚毅回应：“我在。”

　　二人相别，陈烟望着陈朗烟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莫名一涩，自小一切到如今占据她记忆大部份都是兄妹二人同心互持，父母亲一年至尾未曾相见数次，更那堪连父母亲的声音都模糊了，哥哥是她最坚不可摧的后盾，心尖一酸有太多的思量，是爱是感动更是千万心头的相护相依，无法细细丝缕。

　　从广播传陈烟进报告厅时便开始有各种闲言碎语散漫开来，有道是作弊，有道是贪财，五花八门，细细碎碎多少闻入耳。她迈进教室回到座位上，少女的双眸中多了丝感伤，许少见，知者知之因家兄而起，不知者道是做贼心虚。千万缕目光如炬反复窥探交杂齐聚一身，她波澜不惊，静影沉璧。

　　顾亦率先开口问道：“去报告厅参加什么大会了方便透露点机密嘛？”

　　陈烟立刻回神：“大概是我长的太美了几百个老师非要逮着我去唠嗑。”陈烟眉眼盈盈笑道：“顾姐姐上次不是说要介绍张什么的鸟的给我认识下嘛，现在去嘛。”

　　顾亦撩了撩发丝，什么鸟的给她乐得：“张曼妙。”

　　陈烟道：“啊对对对，张曼妙。”

　　顾亦携着陈烟到张曼妙的座位上热情介绍着：“曼妙，这是陈烟。”话音落，陈烟伸出了一个握手姿势。

　　张曼妙不知为何见到陈烟望而生畏，却还是伈伈睍睍伸出了手握手问好：“你好，我叫张曼妙。”可是那双惶恐不安的手抖的越发厉害 。

　　陈烟浓密的眼睫下眸锋犀利无比，唇如澈丹浅浅一笑，锋芒尽露咄咄逼人。不失礼握了手从袋子拿出刚从身上脱下叠的整整齐齐的黑色防晒服含笑道：“我见你似乎很喜欢我这件衣服，作为见面礼赠予你好了，只盼你不嫌弃。”

　　顾亦悟了□□成，她瞬间自理清楚来龙去脉，她懂陈烟向来不爱闲来无事干送礼，可瞧见张曼妙方才一番神情的确是另有深意。

　　陈烟低眸浅笑：“礼轻情意重。”

　　落下一句话将衣服放在桌上便挽着顾亦胳膊腕子离开了，留下张曼妙一言不发原地呆滞。

　　晌午时分，烈日炎炎，光透明窗，鸟语花香。踏出教室连六月的风都热气腾腾，少女相伴荫后檐，如花似玉罗堂前。

　　陈烟居左顾亦居右一并行着，陈烟微侧颜目光投向右肩下的顾亦问道：“你信我吗？”

　　顾亦坦然虔诚的回答：“我定然信你。”

　　于顾亦眼中她与陈烟相识不过四五日，可却莫名的将信任全盘托出，不留丝毫，许这便是真诚相待，一心换一心。

　　陈烟伸手抚了抚顾亦的小辫子，道：“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却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