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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相见 ...

  •   进宫两个月,皇帝对我这个“民间义女”宠爱有加。就好像山珍海味吃腻了,突然尝到清粥野菜,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我比同龄孩子平白多了二十多年的社会历练,懂得审时度势,所以虽然没有任何背景势力,在宫里过得到也算不差。

      可是,我本以为只要进了皇宫,成了他的“皇妹”,便可以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守着他,然后让他重新爱上我。但我却忘记,皇室不比寻常百姓家,自古帝王多薄情。高墙之内,深宫之中,同胞兄弟勾心斗角,为了那个位置自相残杀的例子举不胜数。血亲之间况且如此,更何况我这个“外人”。入宫这么久,我也只远远隔着人群见过他两次。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个性。思量再三,终于跟皇帝提出要去学堂念书。这个时代虽然民风闭塞,重男轻女,但是皇家女子是可以读书的。皇帝听了倒也没什么异议,点点头便许了。

      第一次上学,前一天晚上激动得睡不着觉,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丫鬟见我如此积极,笑着打趣:“九公主真是勤奋好学之人啊。”她哪里知道,我之所以辗转难眠,全是因为马上就能见到心爱之人。

      早早去到学堂,捡了靠窗第三排第二个位置坐下,然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生怕一不小心,错过那个人的身影。

      不一会儿,便有王孙子贵稀疏而入,他果然也在其中。一身白衣盛雪,墨黑色的长发用金冠束起,小小年纪便气度不凡。

      他进了门,径直朝我方向走来,心脏“扑通扑通”要将胸膛撑裂一般。终于他来到面前,看到我愣怔一秒,然后轻轻一笑,在我右边的位子坐下。

      紧悬着的心总算于放下,暗自欣喜花了两颗珍珠从他书童那里买来的消息果真没有白费。

      上课的时候,前面夫子在前面讲些什么,我完全听不进去,眼睛控制不住地往右边瞟。上辈子总是抱怨和他相遇恨晚,没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这一世,费尽心机,害了那么多人,双手沾满鲜血,才换来这个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机会。

      长长的睫毛柔软地垂下来,半遮盖住琥珀色的双眸。小巧高挺的鼻梁,似笑非笑的薄唇,面色如玉,正是我心中所想,温润少年的模样。

      我看得出神,连夫子叫我也没听到。七十多岁的老太傅,吹着胡子喊我,“九公主——,九公主——,九公主——”,叫了三遍,我才懵懵懂懂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就是皇帝新认的九公主楚瑄。

      老太傅说:“不知九公主可否依据老臣方才所讲,做一句诗?”

      我一直神游太虚,哪里听见他说了什么。心中紧张,下意识地就去看身边的人。见我看他,那人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心里顿时开了花,清了清喉咙,答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老太傅听后愣了一下,眼睛却看向那人,捋着胡子,笑得意味深长:“九公主果然宅心仁厚,深谙争战之苦,能说出此番话,实乃天下百姓之福。”

      放学后,他被夫子单留下来,我便在学堂不远的地方,他回宇桓殿的必经之路,寻了棵苍冠大树,坐下等他。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远远看见他和书童的身影徐徐而至,捏了捏被汗浸湿的手心,深吸口气,这才走出树荫。

      福了个身,“四殿下。”

      他见到是我,有些吃惊,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九公主,以后都是一家人,叫我四哥便好,那些繁文缛节也能省则省。”

      我点头:“刚才谢谢四哥相助。”

      他笑道:“皇妹客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侧头对书童说:“小湖,你先回宇桓殿。”然后问我:“不知皇妹想不想四处走走?”

      和他独处的机会我求之不得,即使兴奋得快要晕过去,脸上还要强装平静,笑着说:“进宫两个多月,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四哥有空,自然最好不过。”

      书童小湖应了声,拿着书本离开,苍冠高树下,便只剩我们两人。他面容温润如玉,温文尔雅,阳光透过枝桠,在他脸上映出斑驳光影。

      “听说皇妹本是云将军的独女?”

      我说:“是。我本名念慈,四哥可以叫我念念。” 手指绕着衣带不停颤抖,心头情感千结,思绪万缕,盼了一世,终于又可以听到他拖着温软尾音,唤我念念。

      他开口道:“念念?”却和预想中的语气千差万别,不是第一个字重读,第二个字轻音,拖着长长回转的尾音,每一个字里宠溺隐藏不住。我心中好似巨石砸下,耳边嗡声不断,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双手扣住肩膀,我这才发现自己几欲昏倒,抬起眼,他熟悉的琥珀色瞳仁里柔光流转,隐隐有几分焦急:“念念,你怎么了?”

      我这是怎么了?这一世,他根本不记得从前的事,我又何必非要执着过去不肯放手?对于他,我不过就是个初初相见的妹妹而已。

      扬起嘴角,摇摇头:“没事。转念一想,父皇既然赐我名讳,以前的名字还是不必再提。”

      他眼角含笑,牵起我的手,嘴唇轻启:“那我以后唤你阿九可好?”

      我点头不语,此生,你不再是萧然,我也不是苏念,我便做你的阿九,伴你左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 ***

      我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隐约做过些梦魇,虽然还是记不起内容,但已经不似往日那般纷乱。醒来时,正躺在温软丝滑的蚕丝被里,床幔轻轻,外面桌上烛火如豆,桌边坐一人,正一手抱着锦缎,一手捻着银针,抬手落手,针线穿梭。

      翻个身,想半撑着坐起来,手上用力,掌心传来阵阵刺痛,忍不住咧嘴轻嘶。低头一看,手心伤口上缠了厚厚纱布。

      那人听到动静,赶忙扔下手中绣了一半的锦缎,几步走到床边,伸手撩起纱幔,见我醒来,眼眶一红,就想来扶,手伸到一半却僵僵停住,垂下眼睑不敢看我,半天才嗫嚅道:“小姐……”

      我扯出一抹笑,说道:“香巧先扶我起来。”

      香巧见我非但没有动怒,还语气温和,支支吾吾应了一声,忙手忙脚将我扶起,在身后垫了好几个软枕,又转身倒水。

      我拒绝香巧要喂我的好意,勾着手指接过杯子,几口将水喝净,问道:“我这次睡了多久?”

      香巧答:“小姐您睡了一天一夜。”

      才一天一夜,比我想象的要好,本以为这次毒发又要折腾上三五天。深吸口气,发现体内气息畅通无阻,手脚也不似从前冰冷,应该是齐焕他……给我用了解药。想到齐焕,心口隐隐抽痛。张开嘴,差点冲口叫出他的名字,强忍住话锋一转,“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皇宫的?”

      香巧正伸手递来第二杯水,给我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问,指尖一抖,茶泼在被子上印湿一片。手忙脚乱地把水擦净,才答道:“小姐您离开皇宫没多久,陛下也失踪了。香巧趁乱逃了出来,无处可去,便…便……”

      我接过杯子,顺着她话说到:“无处可去,便回了王府?”

      香巧点点头,小脸憋得通红,眼睛里亮晶晶含着泪。

      我叹了口气:“你一直就是齐焕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对不对?”

      香巧被我问得怔愣住,半晌才说:“王爷曾对香巧一家有救命之恩,后来香巧入府做了丫鬟,王爷要香巧去颜国服侍小姐……”

      我嗤笑着打断她:“服侍我?我看是监视我吧。待在我身边,稍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向他汇报。是不是我打个喷嚏,他在赤水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一想到齐焕对我的欺骗,就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

      香巧从未见我这样过,有些害怕,“小姐…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答反问:“前些日子,我在市集上见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香巧说:“是。”

      我笑道:“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后来细想起以前在楚国皇宫时的种种,也便明白过来。”起了身,趿上鞋,香巧递过来罩衣,我也没拒绝地让她帮我披在身上,“记得第一次在凌月阁见到你,我身体不适,吐了你一身。我想帮你把脏衣服脱掉,你却再三推脱,当时我还道你是给从前的我吓怕了。其实,其实你中衣底下穿了外袍对不对?”

      香巧不出声,等于默认。

      我继续说:“那天夜里齐焕去冷宫给我解毒,没想到被楚离发现,于是便去凌月阁找了你?”

      香巧点点头:“王爷本想让香巧把解药给您送去。”

      睡了一天一夜,初初起床,还有些头重脚轻,扶着桌边找椅子坐下,“没想到你们正说话的时候,楚离却把我带回凌月阁,你时间匆忙,来不及换衣服,只好罩了中衣在外面。”

      香巧低头不敢看我:“小姐猜的都对。”

      我继而又问:“当时楚离动用整个影行军搜索皇宫都没有找到齐焕,是因为他一直躲在凌月阁对不对?”

      香巧嗫嚅道:“王爷他…一直藏身在香巧屋里。”

      我嗤笑:“那次我大难不死,玉先生说我体内有气息中和寒毒。当时我很奇怪,明明楚离派了重兵把守凌月阁,严密到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那人究竟是如何做到掩人耳目。”顿了顿,继续说:“原来齐焕一直在你屋里,难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我解药。”

      香巧听我说完,急得眼泪掉“噼啪”下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小姐,香巧对不起您。您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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