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云间》醉尘千离

8、第八章 灯笼

　　又是一年秋，秋风萧瑟，吹落了漫天的黄叶，盛夏已然远去，蝉鸣逐渐息声。

　　这是我与苏妄在神界度过的第一个秋天，却没想到比往常任何一个秋季都忙，原因无它，只是下个月神主大婚，各司皆为此事准备，自然比以往事多些，相比较来最忙的是神礼司，罚司倒显得没那么忙了。

　　我本以为日子会和往常一样平淡，但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变故总是在出现。

　　“因神礼司人手不足，特从各司挑出人员协助礼司负责大婚一事……所以咱罚司就是我被调过去了？”大厅之中，大哥念着通知，一脸惊讶。

　　“不只是你，你手下的人也一并调过去了，这是上面说的。不过也还好，都是平级调，以后说不定还能回来。”司长道。

　　“啊，好吧。三弟，苏妄，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们走吧。”大哥对我们说。

　　事不容缓，不多时我们就到了礼司。

　　“嗯……罚司的师檀生，师无渡，苏妄？来的挺快，我就不说那么多了，直接上手处理事情吧。”接见我们的是个女子，看上去温柔漂亮，她是礼司的司长许黎，大哥告诉我的。

　　“其实礼司啊，人手不是不足，只是时间有些赶，负责的事情也比较多，恐怕不能如期完成，这才向五司借人，若有冒犯，许黎在此道歉。”顿了顿，她又开口，“目前的任务是装些喜庆之物，比如灯笼。三天内要完成，今天是第二天，来，跟我去西门那里装，那边快装好了。”

　　“嗯……许姐，这灯笼要怎么装啊，直接挂上去吗？”苏妄看着许黎，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虽有差别，但也差不太多，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我会给你们展示的，很简单，放心吧。”许黎道。

　　说着，许黎便就着材料给我们演示。似是因为做了许多次，她手法极为轻巧熟练，相比之下，我们几个就显得笨拙些。即使有她在旁边教，我们做的也并不是太好，总有些许偏差。

　　“嗯……这一步有点偏，粘合的位置差了些。别小看这一点点，往后面做就会发现都不太能对的上。”许黎道。

　　“额，我看差不多啊。”我有些汗颜，因为这番话就是专门说给我听的。话虽这么说，但是我手上的动作不敢停下，只能尽量做到不弄错。

　　“不一样的。你应该听过这句话，一步错，步步错。每步差一点，最后结果就会差十万八千里。刚开始可以做慢点，但是一定要保证质量。”说话间，许黎又完成了一个灯笼，而我还在和第一个作斗争。

　　事实上，先前许黎说装灯笼，就包括了制作这个过程。制作完顺带还要安装到固定的地方，听上去很简单，不过做起来没有想象中容易。当我最后一个将灯笼挂上，已经过去了两刻。

　　“看来是我拖大家后腿了。”我苦笑。同样是初次接触，大哥和苏妄做的都比我快。同样都是两刻，我只能做好一个，但他们每人都做了三个，只能用动手能力太差来解释我这不善操作的事实。

　　“先生别着急嘛，这里材料多，继续练下去，总会比我们快的，是吧？”自苏妄上次倾吐心事以后，似乎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模样。这话说的，单凭这句我就想揍他，表面上是安慰，可怎么听也有些嘲讽我的意思。

　　“兔崽子胆肥了？这么打趣我，莫不是皮痒了？”想来苏妄的性格就是这样，记不住事情。情绪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果然，隔段时间就应该好好揍一顿。我靠近他，准备顺手丢个东西好好教训一下。

　　“这……大可不必，啊长老救我！”见我过来，他吓得赶紧躲到大哥身后，希望逃过一劫。

　　于是在旁观者许黎眼中便当是这番情景：我手中提着根不知道从哪摸来的棍子，面对大哥似乎不怀好意，而大哥身后的苏妄嬉皮笑脸，似乎就是一看戏的。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场面，那大概就是——丢人现眼吧。

　　看着看着，一直旁观的许黎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哈，你们凑到一起还挺有意思的啊，不过该做的还是要按时完成，对吧。”

　　“对，行了三弟，别闹了，还有这么多东西没装好，你俩是真的不着急，还有心情拌嘴。”大哥出来制止我们。

　　“哎呀，我没啥问题，弄快点半刻就可以做完一个，今天任务能完成。”苏妄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丝毫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和先前聊梦境时判若两人。

　　我无奈，只能暂时放弃和苏妄作斗争的想法，转头继续和那些灯笼打交道。

　　神都大抵是神界最繁华的地方，我们才来西门没一会，却见得人来人往不停歇。有人在附近的摊位上采买物品，有人匆匆而过急急忙忙奔向别的地方，也有人自发地为装饰神都出一份力。

　　距许黎说，西门在神都四门中其实不算是特别人多，甚至是属于冷清的那一类。要说最热闹的，还得是东门。如果有什么事情，东门那里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万人空巷，相比之下，西门也不算什么。

　　听着这些话，我忽然想起了苏域。苏域在人间也是比较大的，然而论热闹的时候只有过年时，就算如此……也不及平时的西门这般。

　　“别看四门这么热闹，中心的神宫却是冷清。真要说全城热闹的地方，也只有旧云都可以了。”看着我发愣，许黎转移了话题。

　　“旧云都？这是哪里，比神都还热闹吗？”苏妄赶紧过来插话，嘴皮子一刻也闲不下来。

　　“应该指的是现在的云城吧，是很久以前云朝云家的首都，所以也叫旧云都。”大哥也加入了这场闲聊，凭着对卷宗的记忆给我们补充。

　　“不错。神界也经历了几场朝代更迭，从最初的云朝一直到现在的燕朝。这么多年过去，云朝早已不再，不过都城却存在着，人来人往一直不曾断绝，到今日仍是如此。”许黎赞许道，“旧云都，是这么多朝代中唯一留下的古迹。比如距离最近的前朝……却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知道叫青朝罢了，主家姓什么都不知道。”

　　“那看来是很珍贵了，不过这么热闹，想必旧云都的经济很繁荣吧。”我总结似的说。

　　“这是自然，如果有机会，定要去旧云都一看，那才是真正的万人空巷。”许黎莞尔一笑。

　　“额，我能不能插一句，就是那个什么……对，前朝怎么啥都没有，连最久远的那什么云朝，都有些东西流传下来，为什么这最近的没东西。”苏妄想到了什么，提出一个我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这我就不清楚了，或许是因为燕家先祖销毁地信息太彻底，嗯……对了，”许黎垂眸思考了一番，忽的抬头看向大哥，“你们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一些吧。”

　　不知道为什么许黎会这样说。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随后又偏了偏头，笑笑。苏妄看着我们，一脸疑惑，“你们在说什么哑迷啊？不能把话说清楚吗。”

　　这时大哥出来解惑，“罚司的卷宗有关这方面涉及不多，只言片语中大概能看出来一点东西，曾经的燕家老祖在青朝当过官，不过好像政见不和。”大哥说这话时面色平静，和往常一样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但是许黎却定定地看着大哥，似乎要把大哥看个透。最后是她一声浅笑，“不过是想问问罚司卷宗如何罢了，师司长紧张什么，这段东西又不是禁忌。”

　　夹在他们互间的我和苏妄一时像被遗忘了般，我俩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直觉告诉我，这中间或许有什么隐情，他们就是在互相试探。

　　是什么事呢……

　　“确实不是禁忌，不过关联到当今神界，还是不说为好。”大哥最后说了这样的话。

　　“这倒是，妄论政事总不是什么好事。今天灯笼完成的差不多了，没事就回去吧，当然继续做也是可以的。”许黎嫣然一笑，带过这个话题。

　　“我们的技术还不熟，就多做些罢，不劳许司长费心了，时间到自然会回去的。”大哥拒绝了现在回去的想法，带着我们继续做灯笼。

　　于是许黎就提前回去了，留下我们三人。我好不容易找到时机，问大哥那个问题。“大哥，你们刚刚……是在试探什么？”

　　我紧紧盯着大哥，却没想到得到的竟是大哥的一口否定，“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不过是卷宗上的一些常识罢了。你要是仔细翻看，也是会知道的，不算什么。”

　　真的是因为卷宗的事吗？我不禁怀疑。大哥一口否定更坚定了我的想法，虽然不太愿意相信，但大哥的种种行为，更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莫名的，我突然想到当初水神一案时，大哥的反应……

　　他在阻止我，阻止我查下去，阻止我探查这件事情的真相。

　　可这是为什么……？我们是兄弟啊，为什么要有这层隔阂，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一切都不说明白呢？

　　默默转过身，继续去装我的灯笼。大哥背对着我，我们之间互相看不见对方的动作，即使是背靠背，也感受不到丝毫。

　　苏妄原本在一旁做他的灯笼，偶有抬头却次次都怔怔地注视着我们，欲言又止，然后只能继续手上的动作，若无其事。

　　夜凉如水，一似去秋时。我们三人都同样地做的着手上的灯笼，月光皎洁明亮，轻轻柔柔的照在身上，就和往常一样温暖。此时正值月中，天空还依然晴朗，想必明天又该是一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