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云间》醉尘千离

7、第七章 真相

　　“虽然我只见过尘观楚两次，但我能感觉到，他一定下得去狠手。能做出这些事，也没那么奇怪了。”苏妄顿了顿，忽又低下了头，“先生，这段时间我学了不少东西，内心……有些挣扎，不知道能不能说，可以帮我分析一下吗？”

　　我看着他犹豫的眼神，微微颔首。他看到我确信的神情，长舒一口气，缓缓抬起头。

　　随后苏妄就开始讲他的故事，说到相应的地方，时悲时喜，就好像亲身经历一样。我看着他一边流泪，一边用最平淡的语气讲着这些痛心的事，神色复杂，当初一直觉得这小子没心没肺，可现在好像不是那样。

　　他说，自从上界，他每天都会做梦。梦里情景断断续续，不过从片段里能推断出是某个人的经历。第一场梦是那个人手中执剑不住的杀戮，目之所及，皆为血红。苏妄身处一旁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只感到心中悲伤之情无法抑制，几乎下一秒就将泪目，可又……什么都表达不出来。

　　我仔细听着他的话，情绪似乎也被他带动，一瞬有了些难过，却又无法言表。

　　第二梦是那人坐在桌前与众人念书，苏妄还如之前那样立于众人之外目睹这些事情的发生。兴许是梦的原因，苏妄并不能看清每个人的五官。他说，虽然气氛热闹，自己表面上也能融进这个集体，却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心中淡漠毫无波澜，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抬头，用蓄满泪水的双眼与我对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狼狈，不知是不是最后一次。我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好像被情绪感染，千言万语皆堵在一起，我好像感受到了苏妄的那份痛苦。

　　苏妄一口气说了许多，直至泪流满面。我听完这些故事，心中难言。在我印象中苏妄从未如此，这些梦对他而言或许太难接受。

　　最后是苏妄总结般的话，“先生，这些东西我只是想说出来罢了，如果……就当没发生吧。”

　　听到此，我心知无法改变什么，便只能说几句安慰的话，连我自己都不信。本想找大哥梳理真相，但想到今日大哥心情不太好，还是暂时作罢。剩下的时间我都在陪苏妄，聊着一些过往。

　　次日我们聚在一起，讨论那令两界不得安宁的真相。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和大哥在说，苏妄在一旁听。我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在苏妄的梦中，他也是这样的旁观，什么也无法插手。

　　我和大哥一言一语地交流着，加上苏妄偶尔插几句细节，在整理了纷繁复杂的线索后，终于得出我们认为最合理的推测：

　　陈殊原名尘殊，是尘观楚的师叔尘风华。在亲眼目睹自己师兄惨死后决定退出地府，好好生活。世人皆以为尘风雪未死，只是暂避锋芒隐居山林。只有尘殊知道，尘观楚亲手杀了自己师父。他改头换面决定将这个秘密咽到肚子里，可是燕临轩逼迫他说，不得已他全盘托出，于是惨遭尘观楚毒害。

　　得知真相，苏妄罕见的沉默，而我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气氛就这么僵持不下。我总觉得这案子还有点核心的地方没有抓住，但是既然真相已经推出，似乎离结案也不远了。

　　其实我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没有人生来就是坏的，尘观楚做了这么多事，他肯定有他自己的苦衷。但站在我，站在师家的角度，我就不可能原谅他，也包括大哥。

　　最后是大哥开口，“这是上面给的任务，结果我不可能不上报，他做错事，怎么可能不承担后果。”

　　大哥都这么说，这事也定下来了。只是……

　　“难道这件事我们不应该继续查下去吗？至少要知道，尘观楚杀尘风雪的原因，这是一切的开端，是根源啊。”听到这话，一向沉默的苏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也点头，希望能继续查下去。

　　毕竟这案子查到这了，要是最后一点关键东西不翻出来，岂不是功亏一篑。而且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些事情会毫无根源的突然发生。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不是我们可以干涉的，到此为止吧，明天我就上报，到时候一起回去。”大哥道。此事盖棺定论，不可改变。

　　我和苏妄对视一眼，原本想说的话突然堵在嘴边只得咽回，良久，化作一声叹息。

　　次日启程回神界，我们一同回到神罚司处理别的事务，大哥倒是没有呆多久就离开了，应该是把这个案子上报给那位了吧。

　　但我没想到的是，几日后我和苏妄在外奔走查案的时候，意外看见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我愣住了，不由得留意了一下。

　　那人一袭黑衣瘦削而又高挑，走走停停一副不着急的样子。我看了他许久才认出，这不是尘观楚还是谁。他在这片地方悠悠晃晃转了半个下午，最后向着神宫去，依然是那副不着急的样。

　　我自然是没法时时跟他一路，只是查案的缘故在此到处奔走，碰巧每次都能遇见。

　　待我们回到神罚司，却见有一人倚着门框似在等谁。是燕临辜，我不会认错。他来这是……？

　　“先生，这不是那谁吗，额……前几天才遇到的那个，叫啥来着……？”苏妄也看到了那人，只是苦于记不得人名开始抓耳挠腮。

　　不等我回答苏妄的话，燕临辜已经站在我们的面前，神色温和浅笑依旧，“如今这个结果，诸君可曾悔过？”

　　什么结果？这两天我和苏妄一起接了一个新的案子，外界发生了什么都不太清楚，不过这么说，难道是那个案子？大哥已经上报，现在后悔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我强压疑惑，答，“不悔。”

　　燕临辜轻笑一声，似乎看出来了我的疑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随后扭头就走，给我们留下一个背影，潇洒而又自如。

　　“先生，这谁……他什么意思啊？”苏妄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莫名其妙的。”我心中有预感，或许这个案子已经带动了什么，只是不能明说。

　　不等我话音落下，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人大喊，“神主有令！若神将司出兵，其余五司必全力配合！违者，皆斩！”

　　全司上下立马大声附和：“得令！”

　　突如其来的神主令让我更加疑惑，难道尘观楚今天去见神主，要谈的事情却没有谈成，以至于神主要出兵？应该是的了，不然燕临辜好像也没有理由来找我们。

　　待那人离去，一直在工作的大哥突然出现站到我的旁边告诉我，“别多想，这些事情都与我们无关。”

　　我略带震惊地看了眼大哥，但大哥面色不改。直觉告诉我大哥可能有参与进去了这件事，不然为什么当时燕临辜在门框那呆了那么久，甚至传令的那个人出现在门外，大哥也都没有出来。

　　莫非这个案子……其实大哥是故意接手的吗，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尘观楚……我不敢想象下去。

　　那可是我的大哥啊，亲哥。虽然我不太愿意承认，事实上尘观楚也算是我二哥。明明当初我们三个关系那么好，为什么现在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兄弟反目，家庭破碎。原来仇这一字，竟有如此深的执念。

　　后来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别的消息传来，几天后才知道尘观楚当天就回了地府，燕临辜紧随其后。看来这件事情是和平解决了，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那天晚上我于后院凝视那轮圆月，身旁大哥苏妄都在办案，没有多余的事情侵扰。微风轻抚过地上的绿草，沙沙作响。树上蝉鸣阵阵，给这夏夜平添了几分生气。我想，若能一直这样平淡下去，倒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