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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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幽暗，迷惘。
白雾一片，看不清前方。
李后沉睡着，无力和恐惧涌上心头。她在这无主的梦中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朦胧中，似乎有一青衫女子背对自己在前。
风起，拂过轻纱，层层叠叠的雾气逐渐散开，女子的背影清晰起来。
李后认出是那个曾经在梦中出现过的女子，连忙下跪，口中直呼“信女参见仙姑”。
女子也不转身也不回头，只是沉默片刻便开口，空灵的声音在无际的迷雾中回荡。
“李后，你已沉冤昭雪，与子重逢。又将寇珠魂魄超度，还了救子之恩，算是无憾了吧。”
“是，信女能够了了这二十年来的冤屈，与皇儿重聚天伦，多亏了仙姑相助，信女感激不尽！”李后虔诚道，感激之情溢满胸腔。
“呵，也难为你如此的敬畏本宫，也罢。”女子，也就是苏三娘，轻笑一声道，“李后，其实此番前来实是有事相托。”
“仙姑请讲，若是信女力所能及之，定会办到。”
“李后，今后你要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天下冤情平反，让他们如你一般，能够沉冤昭雪，重见天日。”
“信女惶恐，不知如何实践？”
“天下冤情尽归开封，从今尔后，若是开封府府尹有何事难住查案的，你尽力助他渡过难关便可。”苏三娘稍作停顿，转过身来，“此外，刘后已经认罪，郭槐也已伏法，你便不要再追究了，要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你放过她，也有助你积阴功，为尔等子孙造福。你要广结善缘，安定后宫，天下才谓太平。”
“是，信女谨遵仙姑教诲。”
苏三娘微笑着看着向自己磕头的李后，挥了挥手，雾便复又拢聚。檀口轻张，留下“回去吧”三字，李后便觉神情朦胧。待再清醒时，已躺在了开封府的客房内。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再摸额头时，触手湿润，额上早已布满了涔涔细汗，惊觉神奇。便在心中暗下决心，定会遵循仙姑教导，做好国母。
正在心中思量着，耳边响起了敲门声。李后回神喊道：“请进！”
来人一袭青衫布衣，生得瘦弱白净，面上三两胡须，手托一盘衣物，带着两个丫鬟，正是公孙策。
且说公孙策奉命捧着太后凤帔送来，进门便见李后面色苍白，额上布满涔涔细汗。双手抚胸，似是若有所思。见到自己来了，也未曾多语，只是看着自己手上捧着的东西有些了然。
“学生参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公孙策施了一礼，便带着衣物上前笑道，“恭喜娘娘，包大人已经为您沉冤昭雪，皇上来接您回宫了。如今包大人和八王爷正在花厅与皇上商讨怎样筹办娘娘的洗尘宴，学生奉命送来太后的东宫衣物及凤牌，请娘娘换上衣物后随学生前往花厅，与皇上团聚。”
“公孙先生，哀家感激你和包卿这段时间的照料。如今哀家虽说是平反了，可这心中还是有些不踏实。”李后稍顿，“先生，你且捧着衣物，哀家这便随你前去花厅看看我那不孝子！”
“娘娘……”公孙策诧异，未曾料想到李后会发怒。
“先生，哀家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有一事未了，不能换上这衣物，为难先生了。”李后叹息，看了公孙策手中的衣物，强忍着眼眶的酸感，朝门外招手道，“逸儿，你扶着为娘去花厅找包大人吧。”
“是，娘亲。”范逸赶忙从庭院踱到房内，又扶着李后，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范逸看着这个抚养了他二十几年的母亲，瞧着她的眼眶红红的，似有倒不出的辛酸，顿时鼻上一酸，道：“娘亲，您不高兴。”
李后听了，心中一动，拍了拍范逸扶着她的手：“逸儿，为娘的确不开心。”她看了看身旁的景色，“若是深宫大院，倒不如小家小宅，养上三两只小母鸡，过着平凡的生活。这宫，实是不回也罢。可是当今圣上又是我亲儿，是为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为娘不舍是真的。但一想到他以前未能在为娘的身边尽孝，都是逸儿你服侍为娘左右，待为娘如亲生母亲，二十年来如一日，为娘不甚欣慰。要说过日子，为娘宁愿与逸儿你过着普通的日子。如今为娘身上的冤屈大白了，心头也没有什么束缚了，这要回宫，为娘却也还是不想。”
范逸听及此，热泪盈眶。他又何尝不想与娘亲再在一起过着平凡清欢的日子。在他的想念中，娘亲才是对他真的好，他想要报答，却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也怨着自己，没能让娘亲过上好生活。可娘亲却未曾怪罪于他，反而经常勉励他，让他好好的读书。
如今，他手上牵着的娘亲同时也是当今圣上的娘亲。他不敢想，不敢奢望娘亲会再对他好。可是现下听到娘亲这般真切的说，心中感激不限。
范逸啜喏着：“娘亲，您对孩儿是真的好……但是娘亲，皇上之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才会如此，实在不能怪罪于他。孩儿知道娘亲性子淡薄，不喜宫中的生活。可毕竟只有进了宫才可以和家人团聚啊！孩儿会如以前般待娘亲，孩儿也希望娘亲能够像以前那样对孩儿，对皇上。”
范逸的话说得真诚，李后听得直拍着他的手道：“好，好……逸儿啊，你就是这般的良善……话不多说，我们先去花厅吧。”
几人各怀心思，走尽回廊，步入花厅。
“儿皇拜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学生/草民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拜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赵祯挥挥手，示意众人起身。见到李后仍旧是一袭布衣袍子，而凤袍却还在公孙策手中捧着，皱眉道，“母后，你怎的未将凤袍换上？”
李后神情冷淡地看了赵祯一眼，再扫了一眼凤袍，嗤笑道：“皇上，你这凤袍真真金贵，老身穿是不起！”
赵祯闻言退后半步，随即又道：“可是儿皇拜见来迟，母后恼了？儿皇在此向母后赔罪了！”说话间便对着李后拱手鞠了一躬。
李后也不看他，侧身拉起范逸的手说道：“皇上，这才是老身忠义孝全的儿子！”
“哦，原来是弟弟。”赵祯早已从包拯口中得知范逸的存在，对他一个微笑，也是不恼不怒。
“什么弟弟！老身没有这般不孝的儿子！”李后勃然大怒，冷冷的扫了一眼正在微笑着的赵祯，哼了一声，又说道，“得知自己的母亲在受着煎熬却还在犹豫不决，将老身置于何地？若是你想要救老身的念头被想要报答刘妃养育之恩的念头压过，你是不是要杀了我这个祸害，好让你的‘母后’安生！”
“孩儿不敢。”赵祯惶恐，他未曾料想到李后会发如此大的火气，顿时也愣了。
“你若有老身的逸儿一半的孝心，就应该立刻为老身平反！你在犹豫的时候，可有想到过老身正在受着煎熬，那种有儿不能认的感觉是有多么的痛苦！”李后指着赵祯，她抓着范逸的手骤紧，范逸也回握汲予她温暖。
“好在老身还有逸儿，他会在老身最伤心最痛苦的时候安慰着老身，即使什么也不说，但只是一个眼神都能够让老身感动。无论老身是一介农妇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他二十年来如一日，抚慰着老身心灵上的创伤。如今你若要认我，便要给老身一个交代，看看你到底对我有没有孝心！不然这进宫之后，还不知道你要如何对待老身和逸儿！”
“母后……”赵祯无话可说，顿时语塞。的确，他的心中有着愧疚，他也自认比不上范逸的孝心，但他会在此后的时光里补上那二十几年来的空白，而他也未曾想过要在宫里对付李后和范逸。他知道自己的母亲生气了，但苦于词穷，只得垂下眼睑，好一派凄惨模样！
“包大人，大宋律法对于不孝子是做如何处置？”话锋一转，李后将话抛给包拯。
“这……”包拯有口难言，不知该不该说。
“包卿，但说无妨。”赵祯挥手，又往后退了几步。
“是。”包拯得令，“依照大宋刑法，对于不孝子，应重打五十大板！”
“好，那就打这不孝子五十大板！”李后一指赵祯，又转而对他说道，“你若经得起这五十大板，我便随你回宫，从此不再提及此事！”
“太后三思啊，皇上乃真龙天子，怎可受刑！”八王不忍，这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娘亲，不要这样。”范逸也扯扯李后的衣袖，不忍地说道。
“好孩子，为娘知道你善良，但是若不这么做，为娘心中不值！”
“娘亲！”范逸急了，“孩儿知道娘亲好强，因为皇上没有第一时间就下旨宣布还娘亲一个清白，娘亲的心中不是滋味。但皇上毕竟是来了啊，这说明皇上是在乎娘亲的，娘亲何必咄咄逼人呢！”
李后看着范逸这着急的模样，强忍着心中的不忍，又欢喜于范逸的纯良，最终只是摇摇头，不语。
赵祯见范逸如此护着自己，心下一片感激。他怎么不知母后这般做不仅仅是为了要吐出心中的恶气，同时也是为范逸塑造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能够让他在宫中过上好日子，能够让自己不用再试探便知道他那纯良的性子。顿时清明许多，也对范逸有了几分喜爱。
“包卿，弟弟，不必再为朕求情了。这的确是朕的过失，母后要罚朕这也是无可厚非。包卿只要把朕当做平民百姓来对待就行了。”
“这，皇上，这万万不可呀！”八王爷还想再劝，但赵祯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李后看到这幕，暗自点头，怒火也平息了大半。
“包卿，还在等些什么，还不快快行刑！”说完便坐在了主座，一副看戏的姿态。
此时包拯还是有些不明不白，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向公孙策，见那公孙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抬了抬手中的凤袍，顿时明了。
“好，臣就判皇上个不孝之罪，重打五十大板！”语毕便召张龙赵虎上前行刑。
八王爷阻止道：“包拯，你疯了！”
包拯威严地摇头：“王爷，包拯没疯，包拯只是在奉公守法。俗话说得好，王子犯罪与庶民同责，八王爷还阻拦什么！”看向王朝马汉，示意二人拦住八王爷。又道，“皇上，包拯冒犯了！请皇上脱下龙袍！”
赵祯依言，却不曾言语。
张龙赵虎接过龙袍，不知下一步为何，看向包拯，有些不知所措。
包拯微微一笑：“张龙赵虎，还不快快打那龙袍五十大板！”
二人虽还是不明，却也依言而行。
包拯见赵祯露出个欣慰的微笑，知道此事成了大半。复又转向李后行礼道：“太后娘娘，包拯已经按照大宋刑法行刑了，请太后娘娘就此息怒！”
李后勾起笑容，拍了拍范逸的手：“看来，哀家真是老喽！逸儿，咱们随你的皇帝哥哥回宫去吧！”
“是，娘亲！”范逸也明白了，朝着赵祯露出喜悦的微笑，又扶起李后向赵祯走去。
“祯儿，希望你以后也是如此真心待我二人。”李后笑着拉起赵祯的手，轻拍了拍。
“是，孩儿谨遵母后教诲。”
五十大板完毕，赵祯再度穿上龙袍，李后也换回了东宫凤袍，带上了凤牌。左手牵着范逸，右手拉着赵祯，和和乐乐地回宫去了。
开封府内，八王爷也欣慰地向包拯行了一个虚礼，随即返回王府。
仅留下开封府衙一干人等，有的意味深长的微笑，有的做恍然大悟状，还有的，依旧是一头雾水。
就比如说执行杖刑的张龙赵虎吧，他们二人到底是憨厚，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这打龙袍究竟算个什么事呢？！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