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春天》一个白羊

20、20

　　“电话里说吧，这两天感冒了，出门可能不太方便。”

　　陈致川笑道：“千筠，适当出去走走，是有利于身体恢复的，你要是不来见我，我会认为你是不给我面子。”

　　望着窗外，顾千筠仔细想了想，说：“好吧，晚上七点，在金宁那条街上的‘茶不醉’见，可以吗？”

　　陈致川爽快道：“好，不见不散。”

　　“嗯。”

　　打完电话，顾千筠回过头，眼睛顿时发干发涩，大概是因为，时安站在墙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像没人要的可怜小孩。

　　周遭寂静。

　　四目相对，很久很久。

　　时安主动打破僵局，朝顾千筠走过去，“顾姨，晚上要出门吗？”

　　“嗯。”顾千筠如实回答，扯了扯时安衣袖，继续说：“这样吧，安安，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时安目光闪动，摇头说：“我不想去。”

　　“为什么不愿意去呢？”顾千筠温柔而宠溺，满脸笑意，“商量一下嘛。”

　　时安还是摇头，想都没想就说：“不要。”

　　“哦。”顾千筠松开手，假装叹气，“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只好自己去了，只是晚上天那么黑，我还生着病，万一……”

　　苦肉计果然有效。

　　时安微微瘪嘴道：“顾姨，你是去见叔叔还是阿姨，见阿姨的话，我就不去，见叔叔的话，我就去。”

　　“什么跟什么啊。”顾千筠眼里含笑，抬手去摸时安后脑勺，“为什么见叔叔你就要去呢？”

　　时安耳垂红成一片，眼神飘忽，愣怔一下，才说：“没什么，就，就是不安全。”

　　这个傻孩子，明明是见女人更不安全一点吧。

　　顾千筠微眯眸，清澈双眸绽放出温柔，“安安说得有道理。”

　　不知再说什么，时安只能尴尬地笑，暗暗抬眼瞧，心念电转，突然双眼发直。

　　顾姨怎么跟平时不一样了，她真的好美好美，连头发丝都美得让人心花怒放。

　　明明不在春天。

　　时安发呆正入迷，顾千筠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困了，安安。”

　　时安不自觉注视到顾千筠眼睛深处，整个人懵懵的，“顾姨，不能睡觉，现在睡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顾千筠纤眉一挑，“我偏要睡。”

　　“不行。”时安单手搂住顾千筠的腰，把她往书房带，“跟我来。”

　　人不大，倒是很有力气。

　　顾千筠诧异地问：“干嘛呀，安安？”

　　时安没说话，来到书房，她指着书架最上面那层，眼睛发亮，“顾姨，我看见那里有影碟，我们看电影吧。”

　　顾千筠抬头，一动也不动，周身被悲伤笼罩，眼中泛起波澜，脸上笑容瞬间崩裂了。

　　怎么了？顾姨怎么不开心了？

　　时安试探着开口：“顾姨？”

　　顾千筠好不容易从苦涩回忆中抽离，将手搭在时安肩上，重新露出明媚笑容，“改天再看，行吗？”

　　时安细心地察觉出古怪，听话道：“顾姨，我也不想看了，那，那你陪我学习吧。”

　　顾千筠打趣道：“安安，还过年呢，可以趁着这几天，放松放松。”

　　“不。”说着，时安坐到书桌前，“对我来说，学习也是一种放松，这你就不懂了吧。”

　　头一次听说这种言论。

　　顾千筠挨着时安坐，手肘撑在桌面，屈指抵住太阳穴，侧头盯着时安看，“我是不懂。”

　　时安低头看课本，没搭话。

　　顾千筠安安静静地待在时安身边，嘴角先是扬起细微弧度，再慢慢回归到没有表情，最后，显出惆怅和悲伤。

　　为了时安的体贴和懂事，为了不敢追忆的、令她后悔的往事，为了时安不知道的事。

　　那是沈湄溪喜欢的影碟，顾千筠不敢、也不会再看了。

　　.

　　晚上，茶不醉门口，时安盯着发光的门牌，说道：“茶、不、醉，顾姨，这家店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是因为喝茶不会醉吗？”

　　顾千筠宠溺地笑了，拉着时安进去，轻轻捏着她的手指，“我也不知道，要不然你试试，看看喝奶茶能不能把自己喝醉。”

　　时安猛地摇头，“我不要喝醉！”

　　咦？

　　顾千筠低头去看时安，笑容神秘，“怎么？难道你喝醉过？”

　　呃…

　　那糗事，不提也罢。

　　她们聊得正好，一阵低沉男声响起，“千筠，在这里。”

　　时安顺着声音看过去。

　　男人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穿一件黑白条纹Polo衫，看起来斯文有礼。这人哪里都很好，只是越看越不对劲，他看顾千筠的眼神，未免热情过头了。

　　时安心细，什么都看得懂。

　　顾千筠根本无心关注这些事，她走到陈致川对面，礼貌微笑，“致川，路上有点堵，让你等久了。”

　　“没关系。”陈致川将视线放到时安身上，笑容随和，“这孩子真可爱，千筠，她是？”

　　顾千筠把身体偏向时安那边，轻声说道：“她叫时安，是我师父的孙女。”

　　时光德从医五十载，陈致川对他十分敬仰，当时得知他遭遇车祸，很惋惜很难过。

　　此刻，看见时安，陈致川不禁感慨道：“时老仁心仁术，只是当初没缘分做他的学生啊。”

　　顾千筠怕时安多想，敷衍一声：“嗯。”

　　话锋一转，说道：“致川，电话里跟你说的事，我接着说完吧。”

　　陈致川目光追随顾千筠，慢条斯理道：“千筠，知道你重视这件事，这样，明天早上八点，让你朋友妈妈来医院一趟，我需要看看她的情况。”

　　顾千筠保持得体微笑，点头表示感谢，“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多说了，辛苦你了，致川。”

　　“跟我客气什么。”陈致川双腿一上一下交叠，唇角上翘，拿起菜单看，“你们想吃什么？”

　　顾千筠碰了碰时安手臂，声音轻且清，“安安，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时安心事重重，兴致不太高，“奶茶。”

　　还惦记这事呢。

　　顾千筠漾出一声笑，对陈致川说：“西多士，菠萝油，然后，两杯港式奶茶吧。”

　　“OK，我再点些别的。”

　　喊了声“服务生”，没人应，陈致川起身说：“我去前台点餐，你们先坐会儿。”

　　“好。”

　　陈致川离开后，顾千筠捏了下时安的脸，嘴角牵起浅笑，“是不是不开心啦。”

　　时安把头偏到一边，“嗯。”

　　“别生闷气了。”顾千筠凑到时安耳边，小声说：“吃完饭我们就走，很快的。”

　　时安这才勉为其难地把头转回来，“好吧。”

　　时安脸上好不容易多了点笑，偏偏这时候，陈致川回来了，那点笑瞬间消失了。

　　顾千筠手指轻点桌面，看着时安，眉眼都是笑，她不知道时安为什么不喜欢陈致川，但是，她还挺喜欢看时安这副模样。

　　活像个受气包。

　　既然这样，那……

　　忽地，顾千筠生出逗弄心思，开口说：“致川，你有个朋友，是开宠物店的吧。”

　　“是啊，怎么，你想养宠物吗？”

　　顾千筠意味深长地点头，“嗯，确实有想法，想再养一只。”

　　再？

　　时安：“？”

　　陈致川饶有兴趣道：“你已经养了吗？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猫猫狗狗吗？你总说它们会掉毛，不干净。”

　　“养了之后才发现，也还好。”顾千筠摸了一把时安的头，接着说：“家里养了一只受气包小猫，我想再给她找个伴。”

　　“没问题，回头我就给你联系。”

　　什么受气包？什么小猫？

　　思考片刻，时安总算反应过来，原来顾姨是在说她呢，她紧低头，尴尬地痴笑，听着顾千筠讲话的声音，笑声更痴了。

　　抿一口奶茶，时安倚着沙发靠背，失神地看着顾千筠挺直的背，过几秒钟，伸手将她滑落眼前的发丝挽到耳后。

　　顾千筠侧头问：“干嘛？”

　　时安摸了下鼻尖，“喝醉了。”

　　顾千筠冲时安眨眨眼，附和说：“我也是。”

　　陈致川一脸懵，“醉了？也没喝酒啊？”

　　又坐了能有二十分钟，顾千筠和时安离开了。

　　往家走的路上，风很冷，时安挽住顾千筠胳膊，有意无意往她怀里钻，“好冷啊，顾姨。”

　　顾千筠用空出来那只手给时安把羽绒服帽子戴上，声音里盛满令人愉悦的舒适感，“现在酒醒了？”

　　时安不服气地回道：“顾姨，你不是也醉了吗？”

　　“谁说的？”顾千筠拢紧衣服，语气轻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不记得了。”

　　时安气得要原地跺脚了，“你欺负人。”

　　顾千筠见时安小脸冻得通红，伸出手，从后绕过，用掌心把她的脸包住，“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

　　“没欺负，你没欺负。”

　　时安脸上暖乎乎，心里也暖乎乎，那就暂时不追究被没被欺负的事了吧。

　　又往前走几步，时安忽然想到还有重要的事没说，她仰起头，表情认真，“顾姨，以后如果你要去见这个叔叔，都要带上我。”

　　顾千筠不解道：“嗯？”

　　时安藏住真话，说了假话，“因为今天的奶茶很好喝，我还想喝。”

　　顾千筠眼睛很漂亮，黑夜里格外明亮，声音轻柔道：“安安，真的是这个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