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春天》一个白羊

19、19

　　时安耳朵通红，无力地垂下头，“顾姨，我，我……”

　　“嗯？”顾千筠于心不忍，语气稍和缓道：“安安，你过来。”

　　时安手足无措地往前挪几小步，错开顾千筠审视的眼神，一直低头，不敢说话。

　　“把头抬起来。”顾千筠伸出手，顺平时安衣服褶皱，假装落寞道：“安安长大了，有秘密不愿意和我分享了。”

　　没有丝毫迟缓，时安抬起头，语气坚定：“不是这样的！”

　　太阳穴突然阵痛，顾千筠微皱眉，声音轻轻柔柔：“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嘛，你不会有事瞒着我的。”

　　时安恍惚地点头，“嗯。”

　　睡衣敞开两颗纽扣，长发温柔地散在锁骨，一半知性一半脆弱，顾千筠眼含水光，怔了一会儿，认真道：“安安，我需要你。”

　　时安本就是小孩子，听见好听的话，咧开嘴笑了，沉默良久，不知怎的，掉下一行眼泪。

　　顾千筠觉得有趣，笑道：“会哭的小孩有糖吃，晚上就给你买。”

　　一听这话，时安迅速收住眼泪，嘴硬道：“我不是小孩，顾姨，你以后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看待了。”

　　顾千筠微倾身，摸摸时安的头，“不管你长到多大，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时安罕见地言语激动，“不！我才不要一直做小孩子！”

　　顾千筠泛惑，“为什么？”

　　时安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当小孩一点都不好，我想当大人。”

　　“傻瓜。”

　　时安偷笑，她才不是傻瓜。

　　小孩不能保护大人，但是大人可以保护大人，所以她想快些长大，这样就能保护顾姨了。

　　顾千筠一上午都病怏怏，时安几乎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

　　午后，顾千筠浑身酸痛，不能再睡了，她打起精神说：“安安，我要出去透透风。”

　　时安立刻阻止道：“不行，顾姨，外面太冷了，我陪你在屋子里走走，好不好？”

　　时安态度坚决，顾千筠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喉咙发紧，费力地发出声音，“好吧。”

　　之前顾千筠也生病过，从来没这么严重。

　　时安脸皱成一团，坐在床边，“顾姨，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你这样子，我不放心。”

　　顾千筠疲惫地摇头，“小感冒而已，不用去医院，而且我已经吃药了。”

　　时安还是放心不下，一脸担忧道：“那你要多喝热水。”

　　说着，她小跑去厨房，打算再烧壶水。

　　顾千筠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会心一笑，打算去找本书来看，防止自己再睡着。

　　刚一下床。

　　顾千筠一眼看见，藏在小沙发后面的书包。

　　安安为什么把书包藏在那里？

　　她心中犯疑，走过去，把书包提起来，书包很鼓很重，里面塞了很多东西。

　　不像是书本。

　　那会是？

　　等待热水烧开的功夫，时安走到卧室，打算取杯子，看见顾千筠正在拉书包拉链。

　　不能让顾姨看见！

　　时安猛地冲进去，夺过书包，抱宝贝一样把书包抱在怀里，可是拉链已经拉开一大半了。

　　顾姨全都看见了。

　　沉默良久。

　　顾千筠寡淡一张脸，苍白中透露些许凄然，声音忧伤道：“安安，你是不想待在我身边吗？”

　　我想待在你身边，做梦都想。

　　时安不抬头，没有看见顾千筠脸上的失落，那种觉得自己是累赘的想法再次涌出来，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不沉默了，她说出一句违心的话，“嗯，不想。”

　　简直是想撕碎温柔。

　　顾千筠强挤出笑，耐着性子走到时安身边，轻轻抱住她，“安安，你不开心吗？还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让你不开心了？”

　　顾千筠总是这么温柔，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

　　时安知道，如果现在不低头，去哄哄她的顾姨，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可是，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告诉她，你应该去回应顾姨，她都选择视而不见。

　　不要哭，要忍耐。

　　时安小声说：“顾姨，我不想住在这里了，我想叔叔了，你可不可以让叔叔过来接我。”

　　顾千筠脸色瞬间凝固，视线下移，“安安，你说的是心里话吗？”

　　“嗯。”

　　那双原本紧锢在时安身上的手，无力垂落，顾千筠后退一步，迟疑一阵，又问：“是这个家不好，还是我不好了？”

　　时安抿唇，固执偏头，怎么都不敢去看顾千筠。

　　此刻，她私心想到，有这么好的顾姨，在她身边做累赘又能怎样。

　　说到底，时安就是拧巴，好心办坏事，不想连累顾千筠，所以想离开，离开这个决定本来是为了顾千筠好，却把顾千筠惹伤心了。

　　时安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过去很久，顾千筠轻轻抚摸时安脸颊，发出一声极低且微颤的声音，“嗯？”

　　时安缓慢抬眼，看着顾千筠苍白的脸庞，突然好想哭。

　　顾姨真的好好，从来舍不得大声对她说一句话，对她的好，从来都是毫无保留。

　　时安还是不争气地流泪了，最后，捂着脸，哭出声音。

　　顾千筠很有分寸，一直小心呵护时安，包括她的脆弱，她的自尊心。

　　顾千筠什么都没问，再次抱住时安，这次，她温柔且强势，“哪里都不要去，这里就是你的家。”

　　鼻息间浸满属于顾千筠的味道。

　　时安想要赖在这里，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顾千筠软言软语哄了很久，时安情绪总算平复下来。

　　“乖，去洗把脸。”

　　“嗯。”时安小跑着去浴室了。

　　顾千筠揉揉头，这时，苏然打过来一通电话。

　　“千筠，湄溪妈妈心脏有点难受，想找你帮个忙。”

　　“你说。”

　　“之前听你提起过，中山医院心外科主任，陈致川医生，是你的朋友，你能帮忙联系一下他吗？”

　　“没问题，苏然，叔叔阿姨那边，你多费心了，过几天我去看他们。”

　　“好。”

　　挂了电话，顾千筠打开手机通讯录，没怎么往下翻，陈致川的名字出现了。

　　说起来，他们也是很久没联系了。

　　想了想，顾千筠拨通电话。

　　陈致川很快接了，声音先是怀疑，后是惊喜，“千筠？”

　　顾千筠先拜年，“致川，新年快乐。”

　　陈致川轻笑一声，“新年快乐，你给我打电话，应该不是为了给我拜年吧，说吧，什么事？”

　　顾千筠也没拐弯抹角，“我朋友妈妈最近受了很大的刺激，心脏不舒服……”

　　话没说完，陈致川打断道：“电话里沟通不是很方便，千筠，你时间可以吗？要不要出来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