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的月亮》山竹不好吃

34、元宵节怎么可以不吃汤圆

　　赶在正月十五前，霍一白就回到了学校所在的城市，他并没有提前告诉陈数。
　　下了高铁出了站，他才发现这个城市正在下雪。看起来没有下多久，地上有些湿润，树叶上也只是薄薄一层雪花。
　　给家人报了平安后，他就来到了出租屋。时间是下午三点多，他算好了今天陈数休息，于是并没有用钥匙，而是敲了敲门。
　　屋子里的人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过来。
　　门口站着的人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陈数一时没有认出是谁来。霍一白笑着摘掉了自己的口罩：“下雪了，好冷啊。”
　　陈数一愣，还没缓过神来，手便忙去接他的行李：“快进来。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说了多没意思。”
　　霍一白朝手上哈着气，快步走到暖气片前，试探着要贴上去。
　　“小心，很烫。”说着，陈数拿起衣帽架上的围巾，将它折叠了三次，铺在暖气片上。
　　“这样好一点。”
　　霍一白的手冻的通红。
　　“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到车站接你，这么多行李。”
　　“多吗？就一个箱子。”
　　“有点重。”
　　“我妈都不觉得重。”
　　“拿着时间久了就重。”
　　“嗯……我用推的。”
　　陈数放下行李箱，轻轻地推了一下，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怎么不在家过完元宵节？”
　　“本来是要过完元宵的。但我跟我妈讲，我有个朋友孤零零地过了春节，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他孤零零地过元宵节，我妈就让我过来了。你买汤圆了吗？可别是一人份。”
　　“我原来没打算吃汤圆。”
　　“元宵节怎么能不吃汤圆？不喜欢吃？”
　　“不是……那我就去买吧。”
　　“不着急，还有几天呢不是？”
　　霍一白的手暖和了，才将过膝的羽绒服脱去，上面还残留了些屋外冰天雪地的温度。
　　“雪越下越大了，”霍一白望着窗外，“明天天台一定有积雪，可以堆雪人，叫上烁烁，我们一块儿去，让你们瞧瞧霍师傅的手艺。”
　　霍一白背靠暖气片，瞧瞧这里，望望那里，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陈数坐在沙发上望着他，他没什么变化。不到一个月，能有什么变化呢？
　　才不足一个月，可陈数总觉得有一年那么久没有见过他了。
　　“你在听吗？”霍一白侧头问道。
　　陈数回过神来：“什么？”
　　“我说，医院那边，春节期间忙吗？”
　　“还行，除夕的时候有只萨摩耶的右前爪被鞭炮炸伤了，但不严重，包扎了一下。长地特别可爱，脑袋上还扎了个小辫儿。”
　　“我在家里快无聊死了，还要做饭做家务。跟朋友出去玩也就是那几个地方，再远一点我也没精力去，今年也没什么好看的电影……如果以后能做个时间灵活的工作多好，挣了钱就出去旅游，先把中国走一遍，再计划着到国外看看，肯定比窝在家里有趣……”
　　陈数听着听着，不自觉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笑我异想天开？”
　　陈数摇了摇头：“你比过年前话多了不少。”
　　霍一白一愣：“很烦人吗？”
　　陈数忙道：“不是，挺好的。——我很久没见烁烁了，春节那天他家里也没什么动静。”
　　“去外地过节了？”
　　“可能吧。——你饿吗？冰箱里还有饺子，要吃吗？有素的有肉的。”
　　“生活挺滋润嘛。”霍一白打趣道。
　　陈数笑道：“没你在家里过地滋润。”
　　“不吃了，我不饿，晚上再吃吧。”
　　“好。”
　　“你不回去过节，家里人挺难过的吧。”
　　“还好，上大学的时候我也是在学校过年。他们应该已经习惯了。”
　　霍一白走过去坐下，拿起沙发上的毛毯裹在身上。
　　他看着电视发了会儿呆，忽然问道：“你当初怎么会选动物医学这个专业？因为喜欢小动物？”
　　“不是，我是被调剂过去的。觉得还行，就继续学下去了。你喜欢计算机吗？”
　　霍一白摇头道：“我以为我会喜欢，但现在不得不喜欢。”
　　“那就是没那么喜欢喽？”
　　“好难啊。没人会喜欢自认为很难的东西吧？”
　　“也有人因为喜欢就不嫌弃它难了，不是吗？”
　　“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还真是幸运。”
　　“是啊。很少有人一开始就幸运，但大部分总能越来越幸运。”
　　霍一白侧头看着他：“你属于那大部分吗？”
　　陈数低头想了一会儿：“差一点就是了。”
　　“差哪一点？”
　　他转过头来望向霍一白，闪烁不定的目光看地霍一白有些恍惚，他却忽然笑起来：“不告诉你。”
　　“那，祝你尽快把那一点补齐。收拾东西去了。”
　　“不再休息一会儿？”
　　“不累了。”
　　“用帮忙吗？”
　　“不用。大哥，我今年二十岁了。”
　　正说着，霍一白的电话忽然响了，是耿清年打来的。
　　“大哥！你不看群消息吗？电子版实验报告交一下。”
　　“啊，好好好！”
　　说着，霍一白放下手头的行李，忙去拿电脑。
　　“最近怎么样啊？心情如何？”
　　“感觉良好，打算开学去复查一下，看是不是能减少药量，慢慢停药了。”耿清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
　　霍一白拿着电脑的手一紧，他将电脑放在床上，自然地移动到窗边。
　　“一白？怎么了？”
　　“啊，没事。你别自己做决定啊，等开学了再说好不好？”
　　“我就是说开学了去复查一下嘛！我去忙了啊！”
　　“嗯，好，去吧……”
　　耿清年的话搞得霍一白心里乱糟糟的。
　　陈数发觉他屋子里没有动静了，便走到门口，见他站在窗边发呆：“怎么了？”
　　霍一白猛地回过头：“啊，没事……”
　　陈数见他不便说，就不在问下去：“需要帮忙就喊我。”
　　“嗯，好的。”
　　霍一白草草收拾了行李，晚上的时候，陈数煮了饺子，两个人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在茶几上吃了晚饭。
　　雪果然越下越大，到凌晨时才渐渐停了。第二天清晨时，地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雪，足够堆一个半人高的雪人。
　　两个人快到中午时才起床，洗漱过后饭都没吃，就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
　　到天台的时候，上面已经有了一个雪人，想来是早上堆起来的。
　　“我们堆一个比它高的。”霍一白比划着。
　　陈数笑着蹲了下来，先拢起一个瓷实的雪球，然后在雪地上滚起来：“我做身子，你做头。”
　　两个二十来岁的人，在雪地里玩的不亦乐乎。
　　终于是把雪人堆了起来，除了没有眼睛鼻子嘴，其他倒还是挺像样。
　　“家里好像还有胡萝卜，可以当鼻子。”陈数说道
　　“那多浪费食物。”说着，霍一白从口袋里摸出了三个瓶盖按在了雪人的脸上。
　　“瞧瞧，这样多像。”
　　“有点儿单调啊？”陈数琢磨着。
　　霍一白想了想，指着雪人开玩笑道：“给咱哥上支烟。”
　　陈数摸了摸自己冻得发红的鼻子，看向霍一白时神色中带了些期待：“没有，我在戒烟。”
　　霍一白有些惊讶地望向他：“真的？”
　　“嗯。”
　　霍一白：“挺好，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诶，不过，等到雪化了，我们是不是还得上来回收瓶盖？”
　　霍一白抬起头笑望着他：“把这事儿忘了。那干脆别给他按眼睛鼻子了，反正也少个嘴巴。”
　　说着，他就要去拿瓶盖。
　　“等一下，”陈数拦住他，“让我拍照记录一下。”
　　“那给我们拍个合照吧，”霍一白半蹲在雪人旁边，虚搂着它，“你也过来，一块儿拍。”
　　陈数便在另一侧半蹲下去，三“人”来了张大合照。
　　元宵节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逛超市，买了汤圆，又买了点速冻饺子，因为饺子实在太方便了，比方便面还方便。
　　回家的时候，两人在门口遇见了烁烁的妈妈。
　　她推着两个行李箱，正往外走。
　　“要去哪里啊？”陈数问道。
　　“回来拿点东西。我们最近住在我父母家里。”
　　“过节？”
　　“对，过节，”烁烁妈妈犹豫了一下，有些释然地笑道，“我和烁烁爸爸离婚了，这里的房子打算卖掉，以后可能就不再过来了。”
　　“烁烁呢？”
　　“天气太冷，他没有过来，”妈妈忽然反应过来，又说到，“孩子愿意跟着我，烁烁很懂事，也没有哭闹。”
　　陈数点点头：“烁烁是个乖孩子。”
　　“对了，圣诞节礼物，烁烁很喜欢，谢谢你们。”
　　看着有些疲惫，但是目光炯炯的她，霍一白心中思绪万千。小时候，妈妈总是问他和姐姐，如果父母离婚了，他们俩要跟着谁。
　　这样的问题总是出现在剧烈的争吵后，所以他们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霍一白哭着问为什么要离婚，霍一梦则拼命止住眼泪，狠狠地说：“我谁也不要跟。”
　　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他们只希望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后来长大一些，霍一梦也开玩笑一般地说过：“如果你们当时离婚就好了。”
　　如果当时父母离婚了，现在会是什么样呢？妈妈会不会过地更开心？当初他们没有离婚，是不是因为有了两个孩子呢？
　　“在想什么呢？”陈数问道。
　　霍一白淡淡笑道：“我在想，如果我父母当初离婚了，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为什么要想没有发生的事情呢？”
　　“大部分父母都会因为孩子而选择凑活下去吧？”
　　陈数摇了摇头：“不清楚。”
　　“有时候我在想，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两个人为什么一定要一起生活呢？如果是一个人，岂不是更轻松？”
　　说完，霍一白又笑着解释道：“不是说你啊，跟你住一起挺开心的。”
　　陈数笑道：“你看，也是会遇到相处起来开心的人的。人是群居动物，需要相互帮助，需要相互慰藉，需要分享，不管是悲伤还是快乐。”
　　“这些朋友也可以做到啊。”
　　“当然。但是抛开荷尔蒙的因素，当两个人的关系亲密到超越了朋友时，相扶相持地一起生活会让人感到安心。总之，太复杂了，不要深究这些。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去热爱生活和生活中的人，寻找那个让自己想要携手走下去，想到他就感到安心的那个人。当然，如果找不到的话，那大可以一个人过下去，这有什么大不了。”
　　说着，陈数下意识揉了两下霍一白的头，因为静电，霍一白的头发被他的手套吸起来，头顶上变地乱糟糟的。
　　霍一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陈数反应过来时，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将手背在身后，小声说道：“哎呀，乱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