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的月亮》山竹不好吃

25、是他还是烤红薯？

　　陈数的表达方式有时候过于直接。霍一白是一个患得患失，缺乏自信的人，陈数的直接能让他毫无疑虑地相信对方，但同时，又不免感到有些难为情。
　　他喜欢别人义无反顾地支持他，向他表达情感，但又担心自己是否有资格去接受对方的好，也担心自己没有办法回报对方。于是他便无法向陈数那般坦率，低着头，连一句谢谢也说不出口。
　　陈数早摸透了霍一白的脾气，见他低头沉默不语，于是马上换了个话题：“你去过酒吧吗？”
　　霍一白摇了摇头。上大学前，除了学习就是打游戏睡觉，上了大学后，虽然课表并不满，但是如果不利用课下的时间去预习复习，老师讲的课大部分都是听地一知半解，后来又去奶茶店打了工，根本没太多时间琢磨娱乐生活。
　　“正好我今天晚上要去兼职，你要不要跟来玩儿啊？”
　　霍一白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更何况自己的眼睛说不定已经哭地红肿了。
　　“去吧，我可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放心，我在那里也就认识老板和几个工作人员，也不是太熟，很少说话，你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喝点酒或者饮料，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自己去交几个新朋友。”

　　最终，霍一白还是跟着他去了。

　　可能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了，所以酒吧里的人并不是很多，跟霍一白想象中的人挤着人在舞池中乱舞的景象大相径庭。
　　陈数带他到吧台坐下，这个位置稍稍侧身便能看见驻唱歌手的台子。
　　酒吧里此时放着比较舒缓的歌，有点像爵士乐的风格。
　　陈数侧身跟吧台内穿制服的调酒师说了几句话，然后他拍了拍霍一白的肩膀指着驻唱台说自己去干活了。
　　霍一白坐在高脚凳上显得十分局促不自在，他环顾着四周，灯光十分绚丽，彩色的光柱不时从他身侧扫过，绕的他有些眼花。
　　陈数坐下开始唱歌的时候，几束白色的光柱集中在他身上，让他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霍一白发现酒吧里的灯光会跟着他歌唱风格的不同而进行不同的变换，很神奇。
　　调酒师将一杯鸡尾酒轻轻推到霍一白面前，霍一白有些惊慌，忙道自己并没有点酒，调酒师笑着看了陈数一眼：“是他给你点的，黄昏印象，度数不高的。”
　　“谢谢。”
　　霍一白轻轻握住酒杯，有些冰凉。
　　一片干柠檬卡在杯口处，杯壁上有竖条状的不规则纹路，酒的颜色分层自然，橘黄色在上，橘红色在下，两色交界处混沌翻涌，像极了日落时的晚霞，在酒杯纹路的包裹下，更像是一副油画。
　　霍一白尝试着喝了一小口，发现这酒竟然是甜的，仔细品尝才能尝到酒精的味道，然后又有些酸涩，喝起来很爽口，不会让人生腻。

　　霍一白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和兴奋。
　　他侧身听着歌声，这是他第一次听陈数唱歌。虽说跟正统歌手比起来差一些，但是在霍一白接触过的所有人中，没有谁比地上陈数。
　　陈数唱歌的时候，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那个完美的形象再一次在霍一白的心中建立起来了，疏离感瞬间充斥在两人之间。
　　霍一白看着他在夺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的模样，又转头观察着这个光怪陆离的地方，他忽然觉得，他和陈数是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真是你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白一琮两眼放光地盯着霍一白：“我说看着眼熟嘛，没想到真是你。你今天怎么没去兼职？”
　　“有点事，请假了。”
　　“你怎么老是请假啊，那边挺忙的。”
　　霍一白从他的话中听出些埋怨的语气，恐怕是在为林小雅打抱不平。
　　不过他最近请假的频率确实有些频繁了。
　　“你又过去了？”霍一白问。
　　“嗯。你不去，我不得去帮帮忙啊。”
　　“小雅姐喊你过去的？”
　　白一琮有些失望地说道：“不是，我自己跑过去的。”
　　“你经常来这里吗？”
　　“还好吧，一周来个两三次。”
　　“你一个高中生怎么比我还悠闲。”
　　白一琮眉毛一挑，笑道：“我脑子聪明，课上学会了课下就懒得再看。当然要放松放松玩一玩嘛。——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最后一个。”
　　“什么？”
　　“你喜欢林小雅？”
　　白一琮一愣，立刻坐直了正色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你天天往奶茶店跑，也不是为了买东西喝……”
　　“不是，我的意思是，一般来说，你没必要这么问，除非，你也喜欢她？”
　　这个也字已经回答了霍一白的问题。
　　霍一白笑道：“我只是好奇。”
　　“你不像是个爱好奇的人。”
　　“嗯……最近很容易感到好奇。”
　　“好吧，那是好事……”
　　白一琮要了一杯啤酒，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可我总觉得，她有点讨厌我。”
　　“你有没有明确地跟她说过这件事？”
　　“说我喜欢她？没有，我怕她拒绝，因为我感觉她会拒绝，所以，我想慢慢来。”
　　“拒绝？如果只是表达喜欢，是没有被拒绝这一说的。”
　　白一琮笑道：“可我不想只表达喜欢，我想她也能喜欢我。”
　　“我觉得你还是直说比较好，你俩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还行吧……”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模样，霍一白心中忽然很烦闷。
　　他一点也不了解白一琮，毕竟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一双手都数的过来。他并不想从最坏处去揣度一个人的品性，但是因为和林小雅有关，所以他不免会产生一些不太好的担心。
　　这是否是因为他喜欢林小雅呢？答案是否定的，他心里很清楚。虽说活到这个年纪了也没谈过恋爱，但是喜欢这种情感是很奇妙的，如果他真的喜欢上谁了，他一定是明确知道的。所以他对林小雅的情感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林小雅坐在窗边发呆的模样，会让他想起姐姐霍一梦，出于这样的原因，他总是多关注她一些。
　　所以他担心白一琮只是一时兴起，在玩一场深情的恋爱游戏。
　　“我不希望你给她带来困扰。”
　　白一琮愣了一下，这有些暧昧不清的话语倒没有让他再误会：“我也害怕……你玩儿吧，我回去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陈数兼职完后，便领着霍一白走了，出酒吧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霍一白问他怎么了。
　　他笑着说：“我读研的时候也在酒吧兼职过。当时我养了一只白色的猫咪，每次去兼职的时候我都不太放心把他留在宿舍里，所以就带它一起去，放在吧台里面，请调酒师帮我看一下。工作完了就到他那里把猫咪领回家。”
　　“后来那只猫怎么样了？”
　　“送人了，毕业以后就找了工作，养猫太麻烦了。正好一个表妹很喜欢，就送给她了。刚才到吧台找你的时候，又让我想起那只猫咪了。——哦！烤红薯！”
　　霍一白顺着他的目光，瞧见一个老爷爷靠在一辆三轮车上，车上是那种土垒的火炉，炉身上有铁质的抽屉，里面放着红薯，烤熟之后就拿出来放在炉口处保温，
　　于是，霍一白和陈数就一人捧着一个往外渗糖浆的烤红薯，老爷爷递给他们两个黄色的塑料小勺子，陈数拿着勺子笑道：“这可比小时候高级多了，以前我们都啃着吃。”
　　老爷爷也咧着嘴笑：“啃着吃更香！”
　　他看着年纪不小了，头发也白透了，但是却有一口好牙，整整齐齐的。
　　霍一白问他：“爷爷，您多大了？”
　　老人家伸手比了个七：“七十三了！”
　　“您这口牙真好！”
　　老人故意咧嘴让他们看：“真牙！”
　　“是吧，我们那边老话都讲，牙口好的人能长命百岁！”
　　老人被霍一白说地乐开了花，硬要再给他一个烤红薯，霍一白推辞不了，只好连声道谢。
　　“爷爷，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啊？”
　　“有生意啊！现在年轻人都闹地晚，还爱吃这一口。”
　　“行，那您卖的差不多就快回去吧。”

　　“跟着咱们霍同学还有免费的烤红薯吃！”
　　霍一白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喜欢跟老人们说话，会让我感觉很平静。也喜欢跟小朋友讲话，他们都很可爱。”
　　“人在去爱或者被爱的时候就不容易感到疲惫。”
　　霍一白笑道：“你说话真有意思。”
　　“怎么？是不是我这么说话很奇怪？”
　　“不。我很喜欢，所以才说有意思嘛。你好像懂得很多东西。”
　　“比你经历的多一些而已，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懂得许多东西。”
　　霍一白点点头：“是啊。——你懂得那么多排解难过的办法，是因为经历了许多难过的事吗？”
　　陈数一顿，然后快速将一口红薯送进嘴里：“人嘛，总有不顺心的时候。”
　　霍一白将那个免费得到的红薯递到陈数面前：“送给你。”
　　陈数笑道：“霍同学这么大方？那我可不客气了。”说着，他将红薯握在手里，然后呲牙咧嘴道：“啊，好烫！哈哈，还是拎着吧……”
　　“如果你以后遇到不顺心的事了，也可以跟我讲。虽然我不一定能帮到你，但我也可以做你的倾听者。”霍一白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敢去看陈数的反应。
　　他用勺子将红薯皮扒开，然后大大地咬了一口。心里想着，果然，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