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好喜欢我》千本木

24、脚踝

　　听见林晔很正式的问到他还没看见的照片。

　　孟江翊也是常人，也会有心虚时那一抹尴尬的笑，他没说话，只“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林晔神情淡然，刚吃了一口粥，就又拉来了一个刀伤导致脾脏破裂的急患，他只跟赵坚两个人进去，让大家继续休息。

　　留下来的孟江翊并不孤单。
　　他被小郭拉去了，几个年轻医生围坐着。
　　大家听见孟江翊今晚要在队长屋子里留宿，更是搭讪着玩笑开上了天。

　　此时的孟江翊，脸上依然谈笑生风，依然是坐在篝火中间，讲着草原故事，惹得众人开怀如畅饮过了一般嗨了起来。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的他仿佛一具画皮一样的行尸，如果有七魂六魄，估计早已被抽空了。

　　草原上，入夜起风了。
　　疲惫不堪的医生们已各自回屋休息。

　　临时基地，每个人的私人空间里只有一张简单的折叠床。
　　三平米的空间里，连桌椅都没有，只在床头有一个可收纳可移动的电脑桌。
　　孟江翊等在门口，没有进去。

　　看见草原上的一弯新月牙一点点儿升起来，他莫名紧张地嗓子里发干。
　　就算八年前，他作为大二优秀创业青年，第一次登上千人讲坛，都没心跳过这么快，都没这么紧张过。
　　水源有限，他不能灌个痛快，只能悄声一次次不停地吞咽。

　　过了两个钟头，才看见林晔身着常见的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衬衣朝着临时宿舍走过来。

　　一次性简易手术服让白衬衣上面多了些褶子，身上的汗水也把衬衫黏在了胸前。

　　可是，穿在林晔身上，他高挑笔挺，随意的衬衫更显得腰身收的很好；白皙的脖颈上挂着汗珠，更让孟江翊添了几分不该有的欲念。

　　他悄悄垂下了眼眸，笑了笑，轻声问：“饿了吧？”说着从衣兜里挑出来一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递了过去。

　　林晔没接，瞥了他一眼，“我没锁门，怎么没进去？”

　　孟江翊眨了眨眼睫，弯弯眼睛笑得像天上的新月牙，“我想等你。”

　　他没说谎。一只大手上一直举着小巧克力，没收回去，坚持着他的倔强，笑着说：“不是酒心的，可可量高，黑巧克力，有点儿甜，也有点儿苦。”

　　林晔看了一眼鲜红的包装，推开了门，说：“先进去吧。”

　　等孟江翊进来了，他继续没表情地说，“摸了一天的血，手上都是消毒水味儿。能帮我剥开吗？”

　　孟江翊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撕拉，轻轻一声糖纸被打开的声音。

　　他把巧克力捏在手上，递到了林晔的嘴边。

　　林晔张开嘴直接把小巧克力含进了嘴里。

　　天热，巧克力难免会化掉一些，沾在孟江翊的指肚上。

　　他抬手握着孟江翊的手腕，很自然大方地舔了舔他食指上的巧克力。

　　“林晔……”孟江翊手指一抖，把手收了回来，禁不住浑身一个寒颤。

　　“怎么了？你没洗手？”林晔问得坦然。

　　“不是。”孟江翊摸了摸墙，“你这屋里灯在哪儿？”

　　“在床头。”

　　孟江翊大步迈过去，在摸着林晔的折叠床找开关。

　　林晔跟了过来，“你怕黑？”

　　啪，灯亮了。
　　棚顶上垂吊着一盏简陋的白炽灯泡。

　　“不怕黑。林晔，你不是要问我什么照片么？”
　　孟江翊从小学三年级就认识林晔，他自认从来坦荡无羁。
　　眼前一张照片把他裹得像作茧自缚，他受不了了，他宁愿自己咬破。

　　林晔喝了口放在床头的水，说：“噢。这么急？坐吧。本来想让你先睡一觉再说。”

　　孟江翊薅了把额前硬发：……可能睡得着么。

　　林晔掏出来手机，语气自然：“我怕问了你，让你睡不着。”

　　横竖都是睡不着，孟江翊笑了，“学霸，什么题？你考吧。”

　　等着林晔翻手机的功夫，他自嘲道：“你可能不知道，对学渣来说，大考前的一夜，不知道怎么过，才最煎熬。真进了考场，反而就是发挥自如了。”

　　林晔被他逗笑了，“怎么叫发挥自如？”

　　“英雄本色。该咋咋。”孟江翊拿考试作比喻是往轻里说，他现在上刑场的心都有了，双手撑在床上，微微后仰，就这么干等着。

　　“行，你不用发挥，我只想看看你的本色，那你给我说说吧。”林晔挨着孟江翊坐到了床上。

　　床太小太窄。
　　林晔坐下时，碰到了孟江翊的胳膊。孟江翊悄悄把手抽走，抬起胳膊，背到了身后。

　　林晔自己对着手机，评价起来，说：“其实，在赵坚家看到那张素描，我就在想，为什么站着的人，脚底微弓，脚趾蜷缩呢。”
　　林晔修长的手指滑动下了手机荧屏，他在看那张素描，“等看见这张照片，我才想明白。那是一张赵韧看着照片画的素描。虽然画的是立像，真人模特是躺着的。”

　　孟江翊转过脸，收了脸上所有的笑，正色问道：“林晔，我不懂素描。你看见什么照片了？”

　　林晔把手机递给了孟江翊，“新手机，我没设密码。你自己看吧。”

　　孟江翊双手捧着林晔的手机，只一眼，他就知道是什么照片了。

　　素描里的他身无寸缕，但照片里的他，略有不同。

　　照片里的孟江翊大字张开躺在竖着劈开的树干上，周围森林茂密，被一片翠玉环绕。
　　而躺在树干上的孟江翊，手脚腕被套着皮带，被固定在上面。

　　他的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双手握成了拳头。
　　似乎在用力，也似乎在挣扎。
　　英俊的面庞上肌肉有些扭曲。
　　往下看，尤其脚腕上，皮带勒得很紧。
　　仔细看，还有一枚钉子似乎是钉在皮带上面。

　　说得好听，含蓄一点儿，这也许是一张很艺术的照片。
　　似乎可以冠名叫，绝望；也可以叫，渴望。

　　孟江翊没说话，呼吸声却是越来越急促。

　　林晔转过脸，轻声问：“你躺下，让我看看你的脚踝，嗯？”

　　“林晔，不用看了。这个，是我。”孟江翊声音低磁沙哑。

　　林晔的声音一直平淡坦然：“你理解错了，我是想看看你脚踝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