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明洲千月烬》西福禄

10、第九章

　　二人跟在女尸身后，兜兜转转绕了好一会山路，山间鬼气浓郁，黎洲此刻却像是自在了些，一路上也没喊过累，只是这瘴气越来越重，但凡人隔得远了一些，都看不清楚全貌，若非跟着那银藤指引，还真是容易走错路。
　　“洛兄一路一言不发，可是有心事了？”那声音沉稳静谧，像是怕扰了当时夜色。
　　“没有。”洛只是冷冷两个字，便再度陷入沉默
　　“可是觉得我下手太重？”
　　“那人作孽深重，自该万死偿命，只是……”洛话到一半，却又说不下去。
　　“活时做的孽，就该活时偿，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一死了之便能了当的便宜买卖。”
　　这话听来似乎有些沉重，洛于是轻声道，“你还真是……”洛抿抿嘴，“有些讨人厌”几个字在嘴边周旋一阵，却还是未说出口。
　　黎洲绕到洛身前，撑在一棵树上停下来，满眼笑意道，“洛兄可是要夸我？”
　　洛翻了个白眼，兀自绕开了，“那边似乎不对劲。”
　　黎洲一脸坏笑，屁颠屁颠跟了上去。“怎么个不对劲呀……”
　　二人越往山上行，那鬼气反而越发稀薄，趁着月色，四周的环境也看得明朗许多。
　　此处虽并非什么地势险要之处，周围也没有什么机关屏障，唯独能造成干扰的便也只有山下那些瘴气了，怎么看人界随便一个道士便能应付得来的程度。
　　那几个女尸径直走了一路，便一头栽进处洞中，两人也没有多耽搁，便紧跟了上去。
　　洞中漆黑一片，黎洲投了枚石子，一路撞了几处岩壁才落了地。
　　洛看看手中刚聚成的灵气，又看了看黎洲。那厮咧嘴笑了笑道，“我看话本里都这么写的。”
　　那岩洞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尸气、鬼气以及不知什么动物尸体的腐烂味道在常年不见阳光的地底，犹如被霉雨浸泡过一般肆意挥发，洛才将将着地，便瞬时觉得五感都遭到了严重伤害，甚至分不清眼中是黑暗还是晕眩。
　　“你在哪？”洛沉着嗓，也沉着心。
　　金色游鱼一个接着一个跃进漆黑的夜里，犹如点点星光，拉开一片寂静天幕。洛一抬手，那些小鱼便跳到了他的指尖，落下点点星斑，又雀跃着跳向远方。
　　黎洲轻声道，“走吧。”
　　洛仍旧愣在原地，片刻后才恍然回过头道，“我的法力没了。”
　　黎洲抬起头，这才发现上方的洞口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如此一来，路便只剩下了一条。
　　那些游鱼在岔路辗转，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洛无奈道，“看来，只能继续走了。”
　　话音刚落，四周便悄然无声，空旷的暗道间寂静得只剩下一处呼吸，“黎洲？”洛唤了一声，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未知空间，孤身一人，法力全无，这情况不仅是前所未有，更是令洛感受到了从不曾有过的慌乱，而那些鱼群像是突然受到指示一样，忽的聚集到了洛身旁，将目之所及之处，都照得一片明亮，那条最顽皮的又跳回到他身旁绕了几圈，洛再抬手，它便安安静静的落在掌心上，化成一簇小小的火光。
　　“看来只能继续走了，还要劳烦各位引路才是。”洛无奈笑了笑，心中又道幸好。
　　隧道间，满是凹凸不平的岩壁，偏又十分狭窄，洛小心行走着，那游鱼也缓缓行进，照亮前路。
　　黑暗尽头处，无数绿莹莹的鬼火聚在一间宽敞冥室的石顶上，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夜光石。绿光下是堆积如山的人类残骸，被破布裹挟着看不清楚形态。有些皮肉还未腐烂干净的，便聚了许多莹白硕大的蛆虫，足足有手指一般粗，正片刻不停的涌动着发出阵阵细碎声响，偶有一两只被挤翻了身子，无数细足便密密麻麻的挣扎着，腹部还随着抽动不停冒出黑褐色汁液。细一看，那冒着汁液一张一合的竟是数张满是獠牙的口器。
　　那黑色汁液顺着尸骸淌下来，正滴在那些靠在尸堆下女尸的脸上，瞬间将肌肤灼成一片烂肉，成了是一只坏了皮相的木偶娃娃。
　　几簇鬼火晃晃悠悠飘荡到女尸身前来回游走，那光忽强忽弱，只片刻后便辗转到冥室中央的石台上，接连着有节奏的在石台周围跳跃了几下。石台中央的罐子轻晃了晃身子，像是从沉睡中缓缓苏醒，发出懒懒散散的呜鸣。
　　“呲呲”两声，瓶口的盖子被挪出一个缝隙，从里露出一缕诡异的青光。那青光先是瑟缩了一下，随后又发出一阵阴沉沉的人声，“嗯，还有一个！”

　　分明两人方才还紧紧贴在一起，结果眼前一黑，竟不自己独自到了什么鬼地方。黎洲在这鬼隧道里寻摸了半天也没瞧出一点端倪，掌心拖着妖火照明又酸得难受，正是越想越气。
　　“要不找块开阔地方先炸平了看看？”这种危险想法一旦攀附上脑海，离就地实施，只差一掌法力，可此时那柔弱仙子法力尽失时一脸忧患模样忽的涌上心头，黎洲心头一沉，只得加快速度寻找。
　　那暗道弯弯绕绕好像一座巨大的迷宫，像是走了许久却仍在原地打转一般。
　　黎洲心中明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那暗道间的祟气十分煞人，若要感应到洛的位置简直如同大海捞针。黎洲只能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仔细分辨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气息钻入他放空的灵海，在脑中疯狂咆哮，终于在那无尽嘈杂的混沌之中找寻到了那一丝微弱的熟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