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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他不太惜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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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我会有朝一日和许召南坐在同一辆车里,探讨着接下来的路程该由谁来开。
去一趟A城是许召南的提议。那日之后,次日一早,许召南便来敲我房门,问我是否能我陪他去一趟A城,费用他出。
A城是新疆最北部的几个城市之一,距离K城有四百公里左右,自驾需要五个小时。
“我在这再住三天就回北京了,我定了四天后的机票。我是可以去——但是,为什么?”我还没睡醒,两眼惺忪,杵在房间门上。
许召南已经把自己收拾得很整齐。出乎意料,只一夜,他的状态居然已经恢复到年前那样。他穿着一件米色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昨天那个痛苦又失意先生仿佛不是他。
我在公众号上看过,男士穿衬衫有许多讲究。只解开最上方一颗纽扣能最好的保持领子的硬挺程度,是保守的选择;而解开两颗,则可以勾勒出一个完美的V型,和男士的头部相互映衬,平添一份风流。
他站在我对面,我不可避免的看见了他若隐若现的胸肌线条。眼神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躲。
“Why not?”他反问我。标准的加州口音。
“就当做旅游。我出钱出力,你享受风景,顺便当我的向导。”他见我没有明显拒绝他的意思,就把我推进房间,叫我去洗漱。二十分钟后下见。
我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也被他这一通操作撇在脑后,尚未完全清醒,就走出酒店,走上他的车。
眼前停了辆黑色大G,在众车之中格外扎眼,一如他在人群里一样。
嚯,许召南的生活品质真如我想的一样不俗,这辆挂着上海牌照的奔驰G500,在新疆可不多见。
“等等,等等。”我拉住他。
许召南手上动作停下,偏头看我,等我发问。
“真去吗?”我上次去A市可能是六岁,也可能是七岁。
他一脸“你别问了你跟我走就是了”的表情。
“安全带。”他冲我这边指指,“要我帮你吗?”他欠身朝我压来。
“啊不用不用!”我连忙自己系上。
他收回身子。同时发动汽车,打开暖气。
“冷吗?车没预热,等两分钟就暖和了。”他在车的中控屏幕上鼓捣着连接手机蓝牙。
虽然外面是零下十九度的气温,该冷的反倒应该是他,它衬衫外面只穿了一件呢绒大衣。我穿的可是羽绒服。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冷。
然后,车里就陷入了无尽沉默。只有暖气通风的声音,嘶嘶作响。车内米杏色的皮质内饰和他驼色的大衣意外的相称。大概是车还要再热一下才能起步,他又把自己安全带解开,将大衣脱下,侧身,盖在了我的腿上。他动作自然而然,仿佛我们是一对相恋多年的恋人。
我反倒有些不自然。
那么多文学作品,影视作品乐于写男男女女之间的交往,不无道理。只这场景,哪个女人的心能不被搅动起涟漪。
一声“滴滴”,蓝牙连接成功。Lana Del Rey的嗓歌声这么开始在车里回荡起来。
“I could keep waiting for you
In the spot we always wait
In the city, on the park bench
In the summer, on the pouring rain
...You said you loved me like no tomorrow
I guess tomorrow never came”
慵懒,迷幻又动人。我用余光瞟他,许召南挂上D挡,踩油门。
K市纷纷飞雪并未有减退之意,同时还刮起西北风,卷起落在地上的积雪,又吹散在半空中。我们在这样的场景中启程上路,摇摇曳曳,不知是心还是这雪花。
三小时后,在休息站,他拐进一个停车场,缓缓踩下刹车。一路上,他没怎么说话,我就像在享受独处的时刻。窗外白茫茫的风景逐次掠过,伴着音乐,发呆,座椅靠背放下,舒服至极,没有任何干扰。甚至还睡了个回笼觉。
许召南下车去商店。五分钟后提了一大袋吃的回来。
“先垫垫,再有两小时就能到。我们到了直接吃午饭。”他把吃的塞给我。
有煮玉米,茶叶蛋,豆浆。热乎乎的冬日标配。不知是否是许召南的有意为之,我高中时期,早上基本都吃这些。
袋子里还有四瓶百岁山,四瓶东方树叶,和一堆零食。
“许召南,你倒也心大。”我知道在这样荒郊野岭的休息站,商店里的商品基本都是价格翻倍卖,他倒一下给人家送了这么多钱。
他没懂我意思,等我的解释。
“你到底是在国外呆了多久啊?怎么对国内的事一无所知。这里——”我指了指远处的商店,“休息站,东西的价格是外面的两三倍。你干嘛买这么多吃的,一会不就到A市了吗?”
“你刚睡着的时候肚子咕咕叫,我怕你是真饿了,得了胃病就不好。”他的理由很充分。
好吧。我确实有些饿,毕竟昨晚就喝点粥,但也能忍。而想到他昨天的状态,我便把手上的玉米掰给他一半。“你吃点这个,然后把医生开的药吃了。放心,我肠胃健康着呢,倒是你的肠胃更需要照顾。”
他接过玉米,哂笑自己。“alright。”他三两下就吃完,几乎还没全部下咽,就又发动车,准备起步出发。
“要不我来开吧。你休息会。”其实我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从早上到现在,不知道他是在假装镇定还是真的已经释然。平心而论,如果换做是我在一周前经历了至亲离世,这会一定还在无边悲痛中缓不过神,估计话都不想说一个字,更别提旅游的事。
“没关系,我好着呢。多亏你,我昨晚一觉到天明,现在精力充足。”许召南切了一首歌。
Lana的两张专辑循环完毕。他切到张悬的《神的游戏》。
“上帝用手把你捧着,此生轻轻地摇晃;
可惜了我这辈子是在地上。
不然谁在手里,像在怀里,都不必心慌。
或是我们一遍遍地往天上荡。
你多狂。
是有伤吧。”
伴随着张悬有些性感的嗓音,他在我左边,面庞更加清晰起来。我望着他,难得大胆,把他定格在此刻。
驱车直奔A市。这里的天气比K城好很多,虽也有降雪,但一会便转晴。只可惜这里没有直飞北京的航班,否则我都想直接改签从这里飞,省的折腾。
在酒店安置好行李,我们就出来觅食果腹,正巧发现酒店旁边就是一家楼兰餐厅。
“这家餐厅是不是很有名?”他问我。
“全新疆都连锁,你不知道吗?”我有点惊讶一个新疆人不知道这家老字号。
他只说自己被国外的junk food洗了胃,已经不记得新疆都有什么好吃的了。
我当下隐隐觉得,他好像并不太喜欢新疆,也并不习惯待在这里。
新疆每座城市的楼兰餐厅都一样爆满。我们错过饭点,店里依旧人头攒动。许召南落座,把菜单递给我,叫我点自己喜欢吃的,不用管他。
我便叫来服务员,没怎么翻看菜单,就流利报出几样菜名:“一份浇汁夹沙,一份半份大盘鸡加凉粉,一份揪片子、一份粉蒸时蔬。菜都不加辣,少油。再要份酸奶粽子,要玛琳娜酱,你呢?”我问许召南。
他正笑意盈盈看着我大刀阔斧点菜,“和你一样。”
服务员和我核对了一遍菜品后把菜单撤走,为我们拿来两个啤酒杯和两瓶乌苏。
我没点酒啊。
“我点的。”疑惑之际,许召南开口,“你可以喝吗?”
“我可以。但你不可以...吧。”他不是昨天还在犯肠胃炎。
他没说话。把倒好的一杯递给我,同时很好奇地问我,“什么是酸奶粽子,什么是玛琳娜酱?”
“你真是太久没回来了。酸奶粽子呢就是把老酸奶倒在甜粽子上,再往上浇不一样味道的酱,玛琳娜就是树莓,新疆本地的叫法。”我解释到。
“哦!”我突然意识到,“你不能吃粽子,会不消化。大盘鸡是不是也不可以吃...”我有些懊恼,不该只循着自己口味点,忘了对面坐着个病号。
许召南没有给自己倒啤酒,而是直接拿起一瓶,往嘴里生生灌去。似在用行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看来,他还不太惜命。
这顿饭吃的不怎么愉快。他没怎么动筷子,大多数时候在喝闷酒,只吃了一碗汤饭和一口粽子。可惜了这一顿美味。我每样都吃了些,最后还是剩下大半。
所以回到酒店,他进房间之前,我还是多管闲事了一番。
“你知道自己昨天刚发完烧吗?你喝这么多酒是想换个地方住院?”我态度挺差。
只瞥了我一眼,他就刷卡,进门,留给我清脆的关门声。
得,我还是没学会,不要多管闲事。
一整晚,许召南那边一点动静都无,我便自己去解决了晚饭。一直到第二天上午,连一条微信消息都不见。
我们没有讨论过任何真正有关“旅行”的事情。记忆里,上一次来A市,还是跟我爸妈还有他们单位的同事,在旅行社的带领下转了一圈景点,大多是走马观花。关于A市,我一点记忆都没留住。
许召南把我忽悠到这,不会就只来昏天黑地睡个三天三夜,然后再奔波回K城吧。
这是把我当助理了,还是他的廉价劳动力?
我一想到他昨天进门前那态度,有些恼意窜起,便去敲了敲他的房间门。
他好像正在给谁打着视频电话,过来给我开门时,我无意瞟见他手机上的画面——一个完全长在我审美点上的女孩,像娱乐圈里的人,声音也甜甜的。
许召南招手叫我进来,示意我随便找地方坐下。他的床上有打开的电脑,有散成一堆的文件,还有昨天盖在我腿上的那件外套。看这样子,好像是在处理工作。
“那召南哥,我就按照你说的去办了,阿姨那边我...”女孩声音有些娇羞,在电话那头问他。
“我妈那边我来处理,你放心去做,至于kol的问题,资金不够有我顶着。”许召南也不避讳我,专业术语一套接着一套,最后又交代了两句才收线。
他现在才颇有些自己朋友圈里营造出的那副样子。
“召南哥,人家想你了,你快点回上海哦~”在挂断前,我清晰的听见那女孩这么来了一句。我都听酥了。
有钱有颜有身材,这男人身边应该尽是这些漂靓丽的风景线...
见他打完电话,我开口:“那个,我看你一直没动静,以为你身体又不舒服...现在看来挺好的 。”我语气有些戏谑,“那你忙,我先走了,一会准备去白桦林转转。”说完我便起身离开。
许召南叫住我。
“等等,我和你一起。”他合起手上看了一半的文件,拿上外套跟我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