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无双》鱼骨医生

5、心如止水

　　“小姐、小姐！”一大早绿芝跑了进来。
　　“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白沐寒正梳妆完毕。
　　“你可知殿下近日在何处就寝？”绿芝看起来似乎面有难色。
　　“我怎知？”白沐寒一脸疑惑。
　　“小姐啊，你作为太子妃，怎能不知太子每晚在何处就寝？”
　　白沐寒知道绿芝说的有道理，但她确实对此并不关心。
　　绿芝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在靠近太子书房的地方，有一座寝殿，叫芳涴殿，里面住的是从小跟随太子殿下的侍女——时芳。”
　　“所以，殿下每日都在那里？”
　　“就连小姐当日大婚洞房之夜也……”
　　白沐寒微微点了点头。
　　“小姐，你这是什么反应啊？自我们入东宫以来，就不断有人在我耳边说三道四，就等着看咱的笑话呢！”
　　“什么笑话？”
　　“小姐，你真的不明白吗？听说那时芳在我们来之前就已有身孕，如今太子殿下每日陪伴，明显是冷落我们，给下面的人看呐！这东宫上上下下都知道，就是要看你这个太子妃将如何立足，难道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任人摆布吗？”绿芝是有些着急了。
　　“无妨。”
　　绿芝没想到，憋了半天。白沐寒竟吐出这两个字。
　　“小姐……”
　　“绿芝，你如今也该改改口了，不能一直小姐小姐的叫，毕竟这东宫不比白府，被别人听了说我们不懂规矩。”
　　“是，太子妃。可是，你打算怎么办？”
　　白沐寒思索片刻，说：“我们都以为，当初太子是真的喜欢白沐雪，所以才请旨赐婚的，不成想人家却是要为孩子找个合适的主母罢了，选择与白家联姻，一举两得，而白家的女儿，不过是一个工具。怪不得，把白沐雪换成了我，他也并未深究，事实却是，这个太子妃无论是白沐雪还是我，根本没那么重要。”
　　“绿芝不明白，难道太子要拉拢白家势力，会这样轻慢白家的女儿吗？”
　　白沐寒不禁苦笑出来：“绿芝啊绿芝，白家的女儿对于白家来说，不也是一个工具吗？”
　　绿芝无言以对。
　　“在权势面前，女人便是他们互相攀附的工具而已，你觉得，白沐雪与白沐寒有什么区别呢？我得宠或失宠对于他们之间的交易有多少影响呢？白家只想与皇家攀亲，女儿得个太子妃，将来得个皇后的头衔，家族势力更上一层。而太子想白家势力为他所用，得朝中支持，还想……”
　　“还想什么？”
　　“还想为他的孩子找一个合适的母亲。”
　　“对啊，那个侍女始终上不了台面，太子便为她做好了打算，哼，竟如此情深呢！”绿芝嘲笑道。
　　“所以，我们便要当好这个工具人。”白沐寒平静地说道。
　　这么多年来，她在白府得到的，也是最擅长的，便是平静，心如止水的平静。
　　她从低谷而来，并不怕再跌回低谷，只不过曾在幽暗处见过的人性，让她看透这人世间的一切。有什么所谓呢？当初的她也不过是想为自己找一个出口而已。这一生，并不再有所奢求。
　　静夜，白沐寒躺在床上想：如果白沐雪知道东宫的情形，不知会做何感想？她会不会感到愤怒、伤心、失望？亦或是，嘲讽？假如是她，面对如今的状况，又会怎么做呢？
　　白沐寒一定想不到，此刻的白沐雪正躺在白府西院她住过的那间破房子里。
　　感受着清冷的空气从窗户里吹进来，月色铺满床前散落的书籍。夜很静，白沐雪的心里也很静。这么多年来备受父母宠爱的她第一次感到内心可以如此的平静，也是第一次，开始深刻地思考人生。
　　她的脸被毁了，自那天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伺候的婢女们都躲得远远的，母亲每次来都忍不住痛哭流涕，之后也就不再来了，她再也没见过父亲，弟弟妹妹们也不露面了，一切的热闹与繁华离她急速远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在偌大的白府，竟如身处荒原之中。
　　人生已然没什么希望，不怪别人抛弃了她，她自己也抛弃了自己，身为女人，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天，她要寻死之前，来到了西院门口。
　　白沐寒，这是你想要的吗？让我也来体会被抛弃、被冷落的人生吗？你也曾觉得命运如此残酷吗？
　　这院子如此破败，竟不如一个下人住的地方。
　　但她在这里待过一夜之后，便决定不走了。
　　既然被抛弃了，便没有人会去管她干什么。她搬进了这座院子，院子很小，破败凋零，却也很安静，跟这座繁华热闹的府邸格格不入。本想来找个缘由，便了此残生，却不曾想，被那个女人生存的痕迹所吸引，便想顺着这个痕迹去了解这个所谓的姐姐如何在这荒凉之境中挨过十几年。
　　“她身上的寒气，眼中的凉意，是被这夜夜的冷风浸染的吗？”
　　“她的狠厉与残忍，是在被欺辱和绝望中挣扎出来的吗？”
　　“那日在父亲强大气势的压迫之下，只见她从容不迫，视死如归的样子，现在想来，竟不觉得奇怪了。”
　　白沐雪躺在那张床上，想象着自己变成了白沐寒，感觉自己骨子里也清冷起来，读着她读过的书，盖着她盖过的被子，穿着她穿过的衣服，闻着她残存的气息，想象着她度过的时光、她多年来的遭遇，和她脑海中的想法……
　　十三年，何其漫长。
　　白沐雪心中想着，不禁悲伤起来，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我可否，也在这里挨过十三年？”
　　窗外的树叶，随风零落，染上了银霜，又被白雪覆盖。
　　日复一日，寒风骤袭，冬日的阳光冷漠而疏离，贺兰辰似乎很满意白沐寒的“不作为”，她很安静，不惹是非，也不纠缠，听闻每日研习音律和书画，闲时散步和赏花，乖巧懂事，不争长短。倘若她有白沐雪那样绝美的容貌，或许自己也会对她施些恩宠吧。不过这样也好，她正好适合去做那个太子妃，自入东宫以来，她从未去芳涴殿找过麻烦，也从未有意无意来示好争宠，一切安稳如常。这位白家的女儿果然是最好的人选。
　　这日傍晚，贺兰辰难得到白沐寒这里来用晚饭，正值夕阳西下，一大束橙色的光芒映射在堂内，桌上的饭菜都跟着泛起晶莹的光泽，在这祥和宁静的氛围里，贺兰辰开口道：“自成婚以来，这是第一次一起用膳吧？”
　　“是。”
　　“你可曾心有怨言？”
　　白沐寒愣了愣，回答道：“殿下多虑了，未曾有半分。”
　　贺兰辰看了看她，说：“本王幼时，时芳便常伴左右，不论寒暑，日夜侍奉不离，辛劳不辞，她虽为侍女，却温柔解意，聪慧伶俐，本王心中忧喜也唯与她一人道，如今她身怀有孕，即将临盆，本王欲携其为侧妃位以示情义，不知太子妃以为如何？”
　　该来的终究要来，白沐寒早知有这一天。
　　“一切听从殿下安排。”白沐寒回答。
　　贺兰辰看着眼前这张平静的脸，心中有些许惊异，问：“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殿下与时芳姑娘情义非比寻常，侧妃位理应如此。”
　　白沐寒的神情竟无一丝为难与疑虑，似乎这个女人对任何事都不关心，甚至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
　　天渐渐暗下来，饭菜也觉得有些无味，贺兰辰吃了两口便起身走了。
　　白沐寒召绿芝到桌前，说：“记得我们在西院时，就算是过年过节都吃不到这样的珍馐美味呢，坐下来，我们一起吃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