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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移花接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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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白沐雪被人猛然从床上拉了下来,来人将她两只胳膊摁住,顺道踢了一脚迫使她跪在地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迷蒙中便看到一个女人缓缓走了过来。她疑惑地望着面前的女人,心下正当疑惑,作为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人会在深夜闯入自己的闺房,这样粗暴地对待她。睡意令人变得迟钝,她正要开口询问,眼睛忽然瞟到女人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心中瞬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由分说,双腿被左右两人踩住,双臂也被死死困住,后面的头发被人一扯,滚烫的开水倾面而下!她想呼救,奈何张不开嘴,呼吸也被隔绝,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就这样一壶滚烫浇完以后,三人扬长而去,她昏倒在这漫漫长夜。
这边,白沐寒、绿芝、段屏一起小跑着回到房间,各自心里都有些慌乱,毕竟三个姑娘都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这可和捏死一只蚂蚁、踩死一只蜘蛛不同,白沐寒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也发现了对面两人的恐慌,可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情绪,多年来感受的人性之丑恶以及对自身死亡的麻木,让她的心如一块裹着冰的石头一样坚硬,她努力平复了下紧张的情绪,对段屏说:“此刻,我们三人即为一体。你一定跟我一样,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我为了踏出这府宅,你为了救扶你胞弟,我只当此事是个台阶,无论通向哪里,我们既已迈出这一步,就只能向前。倘若我此番失败,便是我害了你的性命,但若是明日事成,我定不会负你今日相助之情。”
“小姐,您言重了,奴婢今日所为并非在帮小姐,而是在帮自己。奴婢家中贫苦,胞弟年幼,近日突染急病,爹娘四处筹钱却无人相助,眼看弟弟性命危在旦夕,奴婢恨不能以命相换。正走投无路之际,是小姐给了奴婢一线希望,无论做什么都是奴婢自愿的,小姐不必为此忧心。”段屏赶紧回答道。
白沐寒听罢,让绿芝把先前准备好的盒子拿了出来,随后又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头上的珠花和玉钗、耳饰都取了下来,统统放进了盒子里,捧到段屏面前:“这些你都拿去吧。”
绿芝见状赶紧拦下:“小姐,你把夫人生前留下的嫁妆全拿出来也就算了,你自己的首饰难道也一件不留吗?”
“傻绿芝,难道你还不懂吗?明日将至,如果我死了,留这些首饰干什么,如果我没死……更不需要留这些。”
段屏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没想到这位大小姐竟拿出了母亲的遗物和自己所有的首饰,一件不留,这份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慷慨之心,令她心中惊叹。
没错,抱着必死的决心,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白沐寒把盒子递到段屏的手中:“你且先回住处,东西藏好,一切谨慎小心,过了明日尽早拿去给你弟弟治病吧。”
“多谢小姐。日后,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尽管吩咐!”
次日,太阳缓缓升起。
白沐雪被匆匆赶来的爹娘唤醒,映入眼帘的是他们惊愕的表情。
昨日还绝美的容颜,此刻已无完好之处,母亲大哭起来,“天呐,这是怎么了?这可怎么办啊……啊……”
“大婚在即,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父亲怒吼道。
白沐雪这才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脸上感觉火辣辣的疼,瞬间叫起来:“娘,我的脸怎么了?”
见她娘只是哭也不言语,白沐雪爬起来就要去够镜子来看。
白夫人赶紧把她拉了回来,哭着说:“雪儿,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是谁把你的脸毁掉的?”
白沐雪听她母亲这么说,心中惊恐不已,默然叨念:“我的脸毁了?”
“雪儿啊,你如今还怎么成婚啊,你这个样子没有办法成婚了呀……你的脸……”
“不!”白沐雪猛然扑到镜子前,看到镜子里的脸,已经无一处完好的皮肤,全部被烫到皮肉模糊,起泡变色,肿胀焦烂。
“不!不!不!”白沐雪大哭起来。
“小姐,您现在可不能哭啊,眼泪流在烫伤的皮肤上会导致感染发炎,更加难以恢复,而且您这个是被沸油烫伤,比沸水烫伤要更加严重……”匆匆赶来的老郎中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平章一把抓起了领子。
“什么?你说是沸油?”
“是啊,大人,小姐的伤恐怕很难复原啊!”
听闻此言,白沐雪心如死灰,白夫人捶胸顿足,白平章更是怒不可遏。
“来人!把那个贱婢给我拖过来!”
随着白平章的一声令下,白沐雪随身伺候的丫头可兰被拖拽过来。
“说!你要是说不出来,就拉出去杖毙!”
“老爷,饶命啊!奴婢昨晚伺候小姐就寝后,就在外间睡了,以前稍有动静奴婢就会醒了,可是昨晚也不知怎么的就睡得特别沉,什么都没听到,醒来以后就看到小姐这样了。求老爷饶命啊!”可兰被吓得瑟瑟发抖,哭着回道。
“废物!要你有何用啊!给我拉出去打!”白平章一边发落,一边又叫管家:“给我去查,看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我白平章头上动土!”
“雪儿,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干的啊……”母亲伤心欲绝。
白沐雪颤抖着,脑海中回想起那双淡漠而又决绝的眼睛。
“是……白沐寒……”
“什么?”
所有人都愣了,这怎么可能呢?那个长年默默无闻、卑微懦弱的小女孩?那个早已被人遗忘的白沐寒?
“雪儿,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她?”
“她虽遮着面,可我认得出,就是她!还有两个婢女,她们一共三人。”白沐雪哭着说。
“这……这怎么可能呢?她?”白夫人震惊片刻后,便向外冲去“……这狼子野心、阴险狠毒的东西,我要杀了她!”
白平章伸手揽住激动的夫人,喊道:“管家,给我把她抓过来!”
管家闻言,急忙带人向西院奔去。
此时的白沐寒正静静地坐在房中,平息了昨夜的惶恐与颤抖,她早已做好准备,面对即将来临的一切。当护卫们冲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白沐寒被管家连拖带拽地扔在地板上时,她依然不慌不忙地跪立起,平静地整理了衣裙和头发。看着这情形,白夫人强忍着想冲过去撕了她的冲动,恶狠狠地盯着她。
“说,这是不是你干的?!”白平章指着床上的白沐雪。
白沐寒顺着手势瞟了一眼,回道:“父亲所问何事?”
“你还在装傻!”白平章拍案而起,吼道:“是不是你用沸油毁了雪儿的脸?!”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妹妹可看清了是我?”白沐寒完全不理白平章的怒气,不紧不慢地对着床上的白沐雪发问。
听闻此言,众人都诧异地望向白沐雪。
白沐雪却诧异地望着白沐寒。
没错,在偌大的白府,这两个女儿从无交集,白沐雪虽是白平章的亲生女儿,但3岁之前却跟母亲闫伍娘住在外宅,4岁时先夫人去世,白平章才将他们母女接回主宅。而她们回来之后,白沐寒则被安置到西院以悼念亡母,白沐雪及其弟弟妹妹更被母亲严厉告诫不准靠近西院玩耍,说西院“不祥”。不知何时,西院外围已筑起栅栏和围墙,似与白府不在一个宅院一般,所有人都知道,白沐寒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再迈出来过一步。如此看来,此番加害一说更从何谈起呢?
白沐雪此时却是想不到这一层的,因为她儿时曾见过白沐寒一面。小的时候,有一次跟弟弟妹妹玩捉迷藏,没留神自己走迷路了,走了很久,来到西院门口,透过门缝,远远望到院内站立着一个女孩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彼时,残阳西下,落叶纷飞,一身淡蓝色长裙,如一袭冷冽的空气,那女孩斜眼一抬,看着她,那眼神便永远刻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记得那个眼神。昨晚,那女子虽然以布遮面,但那双眼睛,她便知道是她。在这白府里,她见惯了各色各样的眼睛,但唯独只有她那双眼睛,有那样的神色,似乎在漠然中藏着几分忧伤,忧伤里又带着些许不屑,看你时不似看你,看别处时也并不似在看别处,透过她的眼睛,你想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你好像永远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那双眼睛,像一个幽暗的深渊,里面复杂到让人过目难忘。
正如此刻,她看过来的眼神——那极致的平静,与里面潜藏的复杂的神色,这让白沐雪怒气填胸:你毁了我的脸,居然还如此镇定自若,面不改色地问我?
白沐雪的脸在这时剧痛起来,加之一时怒气攻心,竟直接晕了过去。
闫伍娘见状,气得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害我女儿成了这样,她可是当今太子妃,你谋害皇室,你、你……”
“夫人可是想说,谋害皇室要株连九族吗?”
“你!老爷,我要让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夫人竟忘了,您安排小四和小五常年把守西院,我如何能出的来?难道夫人不想查清楚,就想这样随随便便定我的罪?”白沐寒说完,缓缓看向白平章。
这寥寥两句话,既向她父亲表述了自己常年的遭遇,又堵了闫伍娘的嘴,白沐寒笃定小四、小五一定会咬定了她一直在院内,并未外出过,否则,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定会受到失职之责。
果然,小四、小五被叫过来问话,一再保证白沐寒确实一直在院内未有外出,此时种种,白平章心中便对女儿白沐雪的指证生出疑问,认为雪儿是不是看错了人。
“老爷,他们、他们一定是合起伙儿一起谋害雪儿的,雪儿不可能说谎,她一定是看到了……”闫伍娘看到情形不对,连忙叫嚣着。
“雪儿已经晕过去了。她们两个多年未曾谋面,雪儿又没有看到那人的脸,更何况你派人看守西院,小四小五是你的人,何来共谋啊?”
“这……”
“此事需着人仔细严查,只是宫里迎亲的队伍顷刻就到,该如何向太子交代!”白平章已愁容满面。
“父亲,那女儿,现在可以回去了吗?”白沐寒见事成已半,便趁机以一声“女儿”来引起白平章的注意。
当白平章的目光凝聚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知道,事成了。
“来人,给大小姐白沐寒梳洗换妆,准备迎亲!”
“什么!?”
白平章说完离去,只留下众人不可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