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日星辰录》陌上僧

71、第70章 先辈的隐秘

　　【070】移花接木犯下欺君大罪，将错就错独享恩宠天福

　　为御妹郑凝嘉接风的晚膳是皇帝哥哥钦点的，皆是他们幼年在一起时最喜爱的寻常菜品。皇兄对表妹凝儿的各种心爱食物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每每均令郑夫人深受感动，诚惶诚恐，又无可奈何。

　　纵然太后一直宽慰凝儿：只是家常随意的罢了，没有特别款待，咱们仨的口味一模一样。但终归是免不了宫里的日常规模与派头，一班大大小小的御厨们，哪里肯有一丝马虎懈怠？想尽各种法子，也要烹调出几十年前的味道来。

　　太后娘娘特意叮嘱下去：皇后今日格外辛苦，用膳、午休就自便吧，不必前来陪侍伴宴。这样，她们娘儿俩反更加自在一些。

　　那成碧泉成皇后早料到：但凡郑夫人一来，太后必会这般高兴，乐得让自己省心省力了。便殷殷告罪谢恩，如释重负般于后宫御花园里独自逍遥清净去，最多带上一两个相熟的妃子，喝喝茶，下下棋，吹吹风，赏赏花。

　　宫里的晚膳向来用得早，怕皇上太后饭后积食，就寝之前不及消化，故天没黑就开始了。基本上相当于现在的下午三点来钟的样子。当然，若是晚上真饿了，还会添加些简单的夜宵，诸如羹汤粥品，和一些精致的宫廷小点心之类的东西填补一下。其实，这倒是很健康的吃法。

　　一盘盘一碟碟，一碗碗一盅盅，被扮作哑巴的宫女们流水价捧上来。有的却连动都未动，甚至看也没来得及看一下，过不了多一会儿，就原样撤走。统领女官肃立两旁清音朗声地，把菜式羹汤一道道唱将下来，总有百八十道不止，说不奢靡那是假的，要的就是皇宫的排场。

　　好在两个亲密的女人边用餐边聊天，气氛轻松愉悦，令周围众多的侍者也大为松懈心安。
　　太后的心情大好，胃口似乎也比平日放开了，倒是说说笑笑地吃了很久才宣告晚膳结束。晚膳后，皇上未恩还是抽空又来探望了太后一回，见她们娘儿俩言谈甚欢，自是大感欣慰。

　　“既然太后看见凝妹心情大好，那夫人就不必急于回去。吃穿用度上需要什么尽管直言，宫里自然保你周到齐全，只管放心好了。咦？我倒忘了，怎么没见小九可儿？朕不是传口谕，要你带上她一起进来的吗？”皇上询问道。

　　“回皇上，只因小妹来时匆忙，不及准备。且可儿近日感染了风寒，怕她进来传给娘娘，是以只好独自前来探望太后。凝儿素来知道，沈家的几个孩子里，太后和皇上最疼惜小九了。等下回可儿身子没事了，一定带这丫头进宫拜谢皇恩圣眷。”

　　皇帝闻言不由一怔，眼里莫明地闪过一丝微妙的阴霾，显然颇为失望：“哦！原来如此。太后，前面还有一些军务急事等待处置发落，儿臣先行告退。等了结之后，再来奉陪母上。”

　　“那就快些去忙吧，毕竟朝堂大事要紧。这边既然有凝儿陪我解闷散心，你自不必牵挂，巴巴地赶回来嘘寒问暖，放心去忙你的吧。”太后再三催促儿子去料理国事政务。

　　皇上未恩深邃的眼眸暗藏锋芒，似有犹豫地看了温柔典雅的郑夫人一眼，便又匆匆起身，带了一般随从告辞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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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儿，老身自是看得出来，我皇儿心里还在关怀你。”太后看着儿子宽厚挺括的背影，率领一众太监侍从消失在大殿之外，不禁悠悠感叹息：“当年，若不是为让他顺利登上皇位，也不会逼迫他，娶那成相国家的女儿做太子妃，委屈你下嫁洛南侯沈家。如若，现在的皇后，不是她成碧泉而是凝儿你，咱们就能天天在一处说笑，和和美美过日子，那该是有多完满啊！”

　　郑夫人深知，太后为此事一直愧疚不安、耿耿于怀许多年了，便好言宽慰姨母，解释道：“太后，快别这么说了吧，现今的皇后娘娘温良淑德、端庄大度，正是皇兄最得力的贤内助。凝儿自幼备受父母宠溺，才疏学浅，德微福薄，自认远不及皇后娘娘能以其威望震慑住后宫。幼年时期打打闹闹是可以的，现在都已成年，当然要以大局为重。

　　“况且，沈家上下待儿臣也是极好的，在侯府相夫教子，且全家和睦，儿臣已颇感满足。有时候想想不免有些羞惭惧怕：我凝儿何德何能？竟拥有如此圆满家庭，子孙绕膝儿女盈堂，承欢悦虞天伦同乐，诸般皆是上苍的恩泽眷顾。故儿臣感激不胜，无怨无悔。”

　　“不悔就好啊，我也算对得住姐姐了。”太后点点头又叹息，“皇后倒是谦卑慎言之人，也极少生事端。只是为人过于沉闷刻板，每每到我这里来，除了例行的请安与礼节客套之外，竟连一句多余的闲话都没有，终究不像一家人般亲切自然。哀家觉得，现如今是真的老朽啦！越来越觉寂寞，越想越感无聊。所以呀，哀家终究是希望凝儿能常常进宫，陪在我身边才好。”

　　郑夫人笑着安抚老人道：“哪有啊，太后娘娘看上去一丁点都不显老，和我们在一起时，就像亲生姐妹一样呢。若仅仅是因着宫中寂寞无聊，凝儿今后常来陪您散心、解闷儿就是了。最多不过三五天的路程，倒也并非难事，只要姨母不嫌凝儿是个叨扰厌烦之人就好。到那时，姨母兴许又会多想：这妮子怎的又来罗唣了呢？害我不能：清静调养、潜心修仙、保持斋戒。是不是？嘻嘻！”

　　“哈哈！哪个嫌你罗唣了？哀家正巴不得有人天天烦我呢。”太后心情果然大好了起来，“看见你，就像看见姐姐一样。现在晚上睡觉，总是梦见过去的那些事情，可见是已经老啦，不认命也不行了。哎，你们小辈的哪里知道这许多奥妙？是当年的阴差阳错，我才有了今天，还要多亏姐姐当时的执拗与任性呢。”

　　“这个凝儿尚且不知，母亲生前从未提及，当年有何特别缘故，致使阴差阳错到如今呢？”凝嘉第一次听闻这等旧事，大感疑惑地追问太后。

　　“此事事关家族存亡，无比重大，自然不能告诉你们小辈。当年只有父亲和我姊妹二人，心里才最清楚，余者谁都不知晓。当然，倘若我们不说出去，你们下一辈的自然也不会知道。不过这些陈年往事，眼下都已经不重要了，知道也是无妨。”太后回忆着儿时，幽然慨叹道。

　　“想必，定然与当年太后入宫待选有关吧？”郑凝嘉何等聪慧，已经猜出其间几分端倪，只是不便明说罢了，只待姨母她老人家自己把握尺度分寸，道出那些，数十年前年的旧事来。

　　太后眯起眼睛，悠悠颔首道，“想当年，我们姐妹的才情美貌，在全未都皆是出了名的。自姐姐十五岁那天开始，官媒就源源不断地上门说和提亲。父亲他老人家一直都在犹豫不决，只因姐姐说心中已经有了中意的人，余者概不考虑。

　　“只因我姊妹从小就没了亲娘，父亲平日里对我俩极是娇宠，婚姻大事上也不愿违逆，强迫行事。不想，彼时正赶上北未先皇太祖充实后宫，选美纳妃的时候，姐姐年纪刚好够了，本门董氏乃中原望族，又是中焉国的皇亲国戚，很自然就被宫廷登记入册，成为了候选人家。

　　“姐姐为了心仪很久的郑家公子，死也不愿入宫待选。父亲着实没办法，只好来求我，要我冒名顶替。我们姐妹虽年纪相差两岁，但容貌和身段却相差无几。我当时也是年龄尚小，似懂不懂的时候，纯粹是为着遂了姐姐的心意，嫁与那神武豪迈的郑公子。只因姊妹情深，就迷迷糊糊地点头应了父亲。”

　　“啊——这可是欺君瞒上、株连九族的大罪，此事若要被先皇发现，是要诛灭满门的呀。”郑凝嘉闻言惊讶道。

　　“谁说不是呢？因此这事只有我们自家人知道。我冒名入宫参选，居然被先皇一眼相中。没想到先皇虽是大我不少，却对我极为疼爱。入宫不久就升为贵妃，后来又因有了两个皇儿，越发承恩得宠。当年我自己心内也明白，那时的哀家在北未后宫，不知遭了多少怨羡妒恨呢。”

　　郑夫人见姨母目前高兴，便小心翼翼地含笑询问道：“凝儿斗胆问一句，娘娘可是真心，喜欢先皇的？毕竟，先帝爷比您老大了那么多。”

　　太后：“一开始单纯只是敬重和惧怕，到后来便也渐渐生出了真心来。我那时活泼好动，天真开朗。无论先帝爷在朝堂上承受了多大的烦恼与怒气，与我在一起时，依然嬉闹玩笑，竟然没了一点忧虑，极为开心。直到先帝临终时，我方才知道，他对哀家有多包容、多稀罕。

　　“先帝最后拉着我说，其实他早就发觉我是冒名的了，只因太过爱惜，便认了这份欺瞒，一直佯装不知。我那时才发觉自己有多幸运，后宫佳丽三千，能有几人享此殊荣得到真心？话又说回来，那也多亏姐姐董丹当初的固执己见，不然我董黛也不会遇到这么真心宠溺疼爱，视我为珍宝的人，且不论他是不是皇上。”

　　郑凝嘉真心舒了一口气：“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太后娘娘和我母亲都嫁给了如意的人，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报呢！外公他老人家真是吉人天相、大福之人，有幸逃过这么大的一劫。”

　　太后却叹道：“这也正是哀家愈来愈害怕的原故，无缘无由地咱董家得到的福报太多了，渐渐便不敢承受。总害怕有朝一日，老天突然间想起来，觉得不够公允，便要统统讨了回去，到那时，岂不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肯罢休？咳，也不知将来这份亏欠，会报应在谁的身上？故哀家月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吃斋诵经，才能保住内心安稳。”

　　郑凝嘉开导太后道：“这是娘娘多虑了，好好珍惜当下的福泽才是。至于，将来的事情，那是命里早早注定了的，您不知、我不知、天地自知，即便知道了也无力改变丝毫，是不是？倘或可以轻易改变它，也就不称之为命了。既然无力回天，索性不如放下，儿孙自有儿孙福。您高高兴兴地过日子，欢乐过好每一天，让那些事儿不了了之，岂不是更加自在、值得？”

　　“说得也是。还是我凝儿会说话，听了就是让人舒心。”太后侧身吩咐身旁的女官总管，“这么多天没什么胃口，今晚我倒觉出饿了。传宵夜上来吧，多弄些清淡爽口的时令点心来，再上一壶暖暖的花雕酒。左右明天也没有大事，早上可以多睡会儿，我们娘俩还有的聊呢。”

　　（精彩情节中，未完请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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