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日星辰录》陌上僧

72、第71章 北未御书房

　　【071】文官武将藏心事，君君臣臣各纠结

　　北未皇城，未都皇宫，高墙明瓦，交叠掩映，飞檐斗拱，气势恢宏。
　　都城中建筑群的主体风格，尽显北地人的刚直豪放、宽容大度，简单实用，且不拘小节。偶有绿树繁花，也不过只是殿宇楼堂间的点缀，远不似东南地域那般葱茏茂密，充满了生机。

　　不过，皇宫大内御书房，却装饰得高端气派，极尽富丽奢华之能事，似乎生怕外人看到，辨别不出这里就是当今那位爱书如命、勤勉好学的大未皇上未恩，平日最爱驻留的御用书房。

　　不过请放宽心，皇家锦衣护卫是丝毫不敢懈怠的，说不好有多少大内高手，在哪个屋檐、哪处红墙下正猫着呢：大胆盗贼刺客，有种的尽管过来试试，看我们锤不死你！

　　跨进御书房，寻常人会被惊着。
　　两面靠墙是一水高大置顶，整料精雕的紫檀木书橱，隔断是与之相配套的尺宽的博古架，上面摆满古董玉雕，件件价值连城。博古架将中庭与书橱隔开，中间放了张宽大的乌木条案，案上堆满了书籍字画和待批的奏章。中厅正面的墙上，悬挂着不少极其稀罕的名人书法字画。

　　其间最显豪放气派的，就要算那张有丈许长，竖起一掌厚，整料打造的御用乌木条案了。
　　书案上面光可鉴人，却永远摞着批不完的折子，看不厌的书卷，可见未恩是一个努力的皇帝。

　　此刻已是子夜更深，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身着高阶品朝服的文官武将两旁立了不少，却一个个都屏息凝气，异常肃然安静，使得屋中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重。

　　大内总管翁毕巿，命一众侍奉茶点的太监宫婢留在门外的台阶下，自己则站在书房门口，竖起耳朵来，亲自候着。辩轻重识分寸，知进退晓圣心，谨言慎行多思量，玲珑剔透少打听，这就是他能够得宠两朝皇帝的“翁氏得力私家秘诀”。

　　皇上未恩，端坐龙书案前，闭目思忖半天未有做声。诸位臣子只得躬身垂首，缄默肃立。德高望重的老相国成竹成思远，不得不率先开口，进言道：“陛下圣明，此事还需当机立断。宁信其有，杜绝万一，防患未然，以免不测。如若不然，一旦祸事成真，恐怕是后患无穷啊！”

　　皇上深信：在所有臣子里面，成竹无疑是最忠诚无二的一个。
　　自己的亲闺女成碧泉，是正宫皇后娘娘，自己的亲外孙又是如今的皇太子，当下的储君，也是将来的皇位继承者。那么大未国的命运，就等同于他自己的命运，没理由不忠心耿耿地，替北未□□帝国效劳尽忠。然而作为臣子，仅有卖力和忠心，还远远不够。

　　皇上抬眼环视四周，五个辅政大臣急忙唯唯称诺，颔首道是：“成相国所言，极为有理，臣等深以为是！”

　　未恩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现任皇太子身上，太子未尘不由一震，立刻出列，深揖应答道：“回禀父皇，依儿臣愚见，还是先行派钦差前去搜查，如拿到真凭实据，再去缉拿依律法办，方为妥贴之举。密报奏折中所言，毕竟是未经核实之传闻。倘若当真在侯府查出确凿证物，他们自当认罪伏法，无可辩驳。那时也不能怨朝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倘或查不出证据来，自可还与沈家一世清白，与三代的英名。”

　　皇上在心里不由微微点头，太子此番思虑，不可谓不周全，似乎很符合自己对他的预期。看来这一年多的研习没有荒废，果然有所长进。他自然看得明白，其余那班老臣的有意缄默、韬光养晦，都是在给太子一个主动表现才能的机会罢了。这么些年的君君臣臣，你心我心啊！

　　最后他满怀感慨地看向身侧那位，北未国向来倚重，奉若神明的青衫教国师——思无邪。

　　既然说到此处，不得不多一句嘴，事先解释一下北未举国上下所信奉的国教——青衫教。青衫教与白衣教，是当地本土道教的两个分支。在佛教与道教等诸教并存的中原内陆地区，也算教众颇多、影响甚广的两大教派了，迄今已有数百年传承，有大量的历史文献可查证实。

　　北未开国自先皇太祖，他在位时极力推崇青衫教为国教，故现任青衫教的教主思无邪，被尊为北未国师。该教派曾辅助先帝平定内忧外患，趁乱吞并了中焉古国以及诸多边缘部族，建立了庞大强悍的北未帝国。

　　后来又在制约周边强敌，抚顺黎民百姓，教化安分忠孝，宣扬克己奉君等方面功不可没，对大未朝廷而言，起着举足轻重的辅助作用。所以，大未帝王对历任青衫教主所任的国师，均尊敬信任无比，终生供养，奉若神祗。北未建国后，特斥巨资在未都西北，兴建一座道观，名为“青云观”，以宣扬青衫教的道法，使得举国民众对其教主兼国师，更加敬如上仙神明。

　　甚至连当今的太后娘娘董黛，都成为青衫教的忠实拥趸。未恩自幼便跟随母亲诵经祭拜，故此深明教义道法，一生行事受国教影响颇深。

　　不过，随着霸业的逐渐稳固，皇帝未恩对其中的部分理念和教义，倒生出额外的看法来。只不过那些个想法尚且模糊不清，不甚成熟，也太过离经叛道，尚不敢随意对外人言明罢了。这是未恩暗藏的私念，只有他自己内心明白，不足为外人言说。

　　现任国师思无邪已年逾不惑，一袭青灰色道袍，整洁得无一丝褶皱，五柳长髯飘垂若仙，竹簪束发，草履白袜，布衣拂尘。柳眉凤目，苍面薄唇，俨然是一位仪表出类、气度超然的，在世得道高人。

　　国师思无邪即刻领悟圣意，上前一步微躬一礼，舒缓言道：“陛下圣明，贫道不敢轻言。观看如今四海格局，西莫虎视眈眈一直未曾安分，东岂和南无虽属小国无害，依仗世代结盟，才得以与我北未和西莫分庭抗衡。中焉原本与我北未交好多年，现早已臣服归降，不复威胁。故而先前五国分邦割据的乱势，实为现今的三方立鼎之态。基本已达成一种新的稳固与平衡，此等局面一旦被破坏，天下必将再次陷入大乱。”

　　“国师此言甚是。”武将们频频点头，人人称是。

　　太子未尘进言道：“据我大未现今的强势国力，大乱自不必惧怕，只又要苦了百姓民生。休战这些年，平民好不容易才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恐怕谁也不想再起战乱，回到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逃难生活。”

　　国师道：“太子仁厚，爱民如子，未来可期啊。当今之际，此番猜忌，无异于自断臂膀，着实于己不利。这洛南侯门一府，三代忠烈、名将世家，曾为创建北未帝国立下汗马功劳。现仅凭刚捕获的东岂国密探一纸口供，和截获的私信密折，就轻易治其重罪，似乎有些不妥。”

　　“现实的确如此。”文官们一番唯唯诺诺。

　　皇上未恩虽未明确表态，心里已经开始动摇，毕竟洛南侯沈家，的确是北未的开国功勋，世代的忠臣良将，当今的洛南侯沈翼，还是御妹驸马，表妹郑凝嘉的夫君。

　　“况且，最要紧的是，沈家在军中一向威望甚高，如若责罚不当，恐怕会引发军心动摇。再有，倘若那谣言传闻，只是周边敌国心怀叵测的反间计，我们岂不是自造内乱，相互猜疑，彼此生出嫌隙，如此反倒让外人得逞了吗？”国师侃侃而谈，所有文臣武将均表示十分赞同。

　　皇上心头不由一凛，其实，他一贯最忌惮的，恰恰就是这个“在军中的一向威望甚高”。
　　未恩低了头默默思忖：道长你有所不知，恰恰正因他们沈家威望太高，才让朕寝食难安。这多年的朝内隐忧，可是比外患入侵更为可怕的事情。你这一番提醒，反倒助我疼下决心了。

　　皇上抬头言道：“体内虚弱何以抵抗外来风寒？若查不出证据固然最好，既能还他清白，也能安民服众。但若当真查到，洛南沈家藏匿有私通外敌的证据，便可先发制人、以绝后患。成相国，兹事严重，大意不得，朕就交与你亲自奉旨查处。切记，事先绝不可泄露半点风声。太子，也随你一同前往吧。”
　　皇上此刻心意已决，提起朱笔在奏章上批到：慎查立办。

　　“老臣——领旨！”成老相国领命告退，示意一干臣子逐个退出御书房，匆匆付诸行动。
　　相国领取了圣旨，随即点拨分派最可靠的人手连夜启程，带上皇太子及其锦衣护卫一道，浩浩荡荡地奔赴洛南地界，秘密查办去了。

　　国师思无邪面色平静了无波澜，不喜不怒地也退出来，在御书房的门廊前仰望朗朗星空，心情竟是异常轻松。他深知：其实皇上于此事早有主见，只不过要让他们前来走个过场罢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事密奏上报已有月余，皇上早早就有了想法。只是面子上要好看，做出极其为难的姿态，以免背负“兔死狗烹”的昏君恶名。自己迟迟才出面，提出反对理由，也是在极力配合圣上表现出矛盾心理。实际上，在言语之间，却暗自点中了皇帝的要害命门，令他不得不忍痛割爱，快速定夺，了却此事。

　　（精彩情节中，未完请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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