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罅隙里流逝》若飘零

14、58-64

　　58

　　年若锦跑出C大校门口时，浑身已经湿透。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朝后面看了看。
　　没有自己所期待的影子。
　　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撑着伞从自己身边走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若锦抹一把脸上那些不知道是称之为眼泪或是雨水的东西，抿了抿嘴角，向前走了出去。
　　就在她刚转过身的时候，程澜抱着昏厥的夏琳从校门口冲了出来。
　　如果此刻你可以站在云端，俯瞰这个世界的话，那么你一定可以清楚的看到两个年轻的影子在一座高大的红石校门前以抛物线的姿态朝着相反的方向射出去。
　　这其实是一个很悲伤的画面。

　　59

　　六点钟的时候，是人潮流动最繁华的时刻。
　　从学校里飞奔出来的中学生，夹着公文包的年轻白领，穿着地摊里便宜货的女人们，手拉着手，啃着冒热气的地瓜的男孩女孩，占满了所有的视线。
　　“喂，今天是圣诞节哎，你不会忘了吧？”一个穿着怪异的女孩拿着电话说。
　　若锦看了看她，又见她“啊！”了一声，对电话抱怨，“你怎么搞的啊，不是说好今天晚上回来陪我的吗？你害我等你一下午了好不好？你们那什么破单位，不加班会死人啊！”
　　若锦低下头，看着从裤子上淌下来的水，在公交站台的地面上淋出一小滩水迹。
　　“哦哟，我的天，小姑娘你怎么混身湿成这样啊？”一个年纪稍大的阿姨提着菜篮站到若锦身边。
　　旁边的人把眼光都投向自己。
　　“我没事，就是忘了带伞！”
　　“这怎么行，现在公交车难等，你快点打车回家把衣服换了，不然会感冒的！”
　　若锦点头说好，然后站起来，走出了拥挤的站台。
　　路灯在头顶上晕开一小团暖洋洋的白光，她深吸一口气，眼睛却更加模糊起来。
　　圣诞节，呵，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圣诞节啊！

　　60

　　人们往往在注意力被分散的时候，通常是感受不到身边的各种环境和事物。
　　就算浑身冷的快要结冰，若锦也感觉不到冷。
　　因为自己所有的感官细胞都集中在了程澜和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孩身上。
　　收到纪浅电话时，若锦已经在街上游走了两个多小时了。
　　所以当她拿起手机看到时间已经快到九点时，连自己也吓一跳。
　　她接起电话还没出声就听见纪浅有些烦躁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干什么？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啊？”
　　“别啊了，我问你，你现在在哪？”
　　若锦看了看身边的路牌，说，“我在C大前面的步行街，你有什么事？”
　　“我跟你说，你现在赶快坐车来公司，我办公室的钥匙好像放大衣口袋了，你快点给我送过来！”
　　“我在……！”若锦刚说两个字，就听电话传出“嘀”地一声，屏幕显示电量过低。然后伴随着一阵短暂的美妙音乐，手机屏幕化为漆黑。
　　若锦望着手机愣了几秒，忙掏出大衣找钥匙。
　　果然在里面，她拿着钥匙站在路边拦计程车，可偏巧的是计程车出乎常理的难招，不是个个满载，就是半天没踪影。
　　若锦抱怨一会，才想起来今晚是圣诞节，怪不得没有空车，想来计程车都跑到市中心坐生意了吧。
　　她抱起包，就朝公司的方向跑过去，边跑边向后看有没有空的计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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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
　　若锦站在纪浅办公室的门前，望着黑蒙蒙的一片，内心沮丧极了。
　　是不是出去买东西了？
　　这样想着，她走到隔壁的休息室内，冲了杯热咖啡，然后坐回椅子上等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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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是浑身潮湿的程澜坐在医院走廊的蓝色椅子上一动不动，他把脑袋抵到膝盖上，用双手抱住头，没有人看得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一阵慌张的脚步朝自己跑来，然后程澜就听见夏琳母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
　　“琳琳，我家琳琳怎么了？医生，我女儿有没有事？”夏妈抓着医生的袖子问。
　　穿白大褂的医生皱了皱眉，说，“你是她母亲？”
　　“是，我是！请问我女儿有没有事？”
　　“没有大碍，就是左腿骨折！”医生用没有语调的声音说，“不过，她流产了！”
　　“什么？”夏妈瞪大眼，医生点头说，“没有什么事，别担心！”
　　夏妈在原地愣了几秒后，猛将手里的包朝椅子上的程澜砸过去，程澜一动不动，夏妈咬牙一把揪住程澜的头发，狠力撕扯，“小X孩子，你看你把我们家夏琳害成什么样，我让你欺负她，我叫你欺负她！”
　　程澜抱着脑袋一动不动，嘴唇被咬出血丝。

　　63

　　生命有的时候很像夏天的暴雨。
　　在你毫无意料的时候突然降临，又在你毫无意料的时候突然消失。
　　虽然我已经习惯了承受这样的转眼即逝。
　　但是宝贝，你这样突兀的离开妈妈的身体，离开这个世界，还是让我悲伤的手足无挫。
　　是你不想来这个世界吗？
　　还是这个世界不容你？

　　夏琳从玻璃窗上对外望过去。
　　母亲撕扯着神情颓废的程澜，不断吼叫着难听的话。有医生和护士上前劝话，母亲不理不睬，只一度对着程澜又踢又打。
　　夏琳悲哀的闭上眼，将脸对着另一个方向，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滑到枕头上。
　　程澜，我妈妈打你的时候，你疼吗？
　　我们的宝贝被撞死的时候，他也是像你一样的疼吗？
　　还是比你更疼？
　　不，是我最疼。
　　我疼的快要泯灭了呼吸。

　　64

　　纪浅刚走到办公室的楼梯口时，就听见一阵惊呼。他自来不喜欢员工在公司里大惊小怪的，所以听到这种声音时，他厌恶的皱起了眉。
　　“一大早的，都围这里干嘛？你们都不用工作的吗？”见一群人围在他办公室前，有些恼怒的责问。
　　“不是的纪总，小年在休息室里晕倒了，刘阿姨在给她喂药呢！好像是发高烧了！”一个年轻的女同事说。
　　“什么？”纪浅快步走到休息室门口，年若锦躺在刘妈怀里，脸色苍白难看，刘大妈正拿勺子往她嘴里喂药水。
　　“怎么回事？”纪浅问。
　　“不知道，早上一来，我准备打扫卫生的，就看见这丫头睡在长椅子上，可能是淋了雨，衣服都湿的！怕是冻坏了！”
　　“淋雨？”纪浅看一眼若锦，她手里紧纂着自己办公室的钥匙。怀里还挎着一个大布包，拉练没有拉好，他的大衣从一角露出来，被压的有了褶皱。
　　他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脏“咯噔”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