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魄》白二木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炼魂

　　褚湛本以为泡温泉是放松身心，但他做梦都会累得精疲力尽。他知道桃夭向来精力旺盛，可她现在毕竟是个小孩，肯定比不过成年人。

　　谁想，粉团子不仅晚上抓着他们看鬼片看到半夜，大清早更是把他们薅起来去爬东山寺祈福吃斋饭。

　　到寺里再被师兄那宝贝徒弟一折腾……一个头两个大，骨头差不多要散架。

　　回来刚把车停好，恨不得一眨眼就躺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哟，你这黑眼圈，难怪我们沈局长今个儿没来上班。”钱来瞧见褚湛那副阳气被吸干的模样哪里忍得住不调侃，“不是我多嘴啊，你们年轻人能不能节制点，年底了，档案局事情又多，沈修筠不来很多事情都很难推进的。”

　　“他不是加班吗？”褚湛回过味来，昨天他下午联系沈修筠的时候沈修筠明明说晚上加班会比较忙，可能不能及时回复他的消息。

　　“没有啊，他昨天晚上去了趟鬼市，难道没回家？”钱来摸出手机打电话，“我今天给他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还以为他就是单纯想偷懒。”

　　褚湛皱眉，偷懒不符合沈修筠的性格。

　　可是一整天都联系不上人，也不像是他的作风。

　　“怎么了？”老头子走过来问。

　　“还是联系不上。”钱来抽空回了老头子，“今天沈修筠没来上班。”

　　“我先回家看看。”

　　褚湛眼色凝重，快步流星地往家走。

　　沈修筠今天一反常态，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以他的能耐和身上的法宝，别人也讨不到好处。况且，他身上有他的同生符，就算遭遇不测还有他能护着。

　　等等！

　　褚湛猛地刹住脚，在海明的时候，褚湛已经死了！同生符已经失效！

　　也就是说，如果沈修筠发生意外，他根本感知不到。

　　“钱总，出事了，任淮予不见了！”

　　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响雷，黑暗不知何时吃了天的一角，并逐渐吞噬四方。

　　那是临城鬼市！

　　鬼市出事了！

　　“老头，带她们回家，别出门。”

　　褚湛一步便闪现到鬼市上方，眼下是一片火海，整座山都在燃烧。

　　山上的妖魔鬼怪神仙灵佛齐齐朝山顶跪拜，他们胸口插着利器，血气漂浮在空中向山顶聚集，血气最足的地方立了座金光闪闪的宝塔。

　　塔前任淮予一身血衣念念有词，仔细一听，与长白山秦瑶的召唤如出一辙。

　　“你把沈修筠怎么了！”褚湛自是认得聚魂塔，沈修筠的气息最后在那里消失。他掐住任淮予的脖子，戾气尽出，“你对他做了什么！”

　　但凡脑子清醒一点都能发现褚湛此刻身上散发的骇人气息已经不属于普通人，但任淮予早已陷入癫狂，他不惧褚湛的愤怒，痴痴地望着聚魂塔，“九幽之主就要再临世间，届时我们妖族就可以一雪前耻，将那群道貌岸然的神仙踩在脚下。沈修筠应该庆幸，庆幸他可以为我主所用。”

　　任淮予被丢开，撞在结界缝隙，他呕了很多血，看着褚湛不自量力地想要打开聚魂塔，他桀桀大笑，“别白费力气了，聚魂塔一旦开启炼魂是不会停下来的。”

　　多年蛰伏，他为的就是这一天！

　　当初六界混乱，九幽为祸世间，仙族趁火打劫屠戮九尾狐族。因为他们九尾狐始终保持中立不愿卷入仙妖纷争，因为他们发现北渊玄龙灭族的真相是天君嫁祸。

　　所以九尾狐不该存在，所以他的母亲、妹妹、至交好友都死在那场不见天日的屠杀。数不清的狐狸尾巴被割下来，数不清内丹被生吞活剥，数不清的狐狸被挫骨扬灰！

　　叫他如何不恨！

　　此仇不报如何对得起那些冤死的亲友！

　　促成仙妖握手言和不过是缓兵之策，他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来掩盖他的行事——造魔，为他所用。

　　可是他失败了，直到姜也带着聚魂塔找上门，想要将塔中的魂魄投生在九尾狐，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长白山灵气充裕，人迹罕至，妖族众多，是人间仅次昆仑山的地方。将聚魂塔放在长白山吸纳灵气，再以生魂滋养，当生魂的不甘达到质变时会产生恶灵。

　　这个恶灵就是沈修筠，饲魔的最好养料。

　　而生魂沈修筠的肉身奇特，竟然是一座人形牢笼，可以禁锢恶灵和妖邪，若是肉身强硬，将魔锁在其中也未尝不可。

　　于是他将恶灵放入肉身，把他送进档案局，锤炼肉身令其变强。随后他又找机会进入秦陵，帝神的陨落之地，那里封印着魔尊的一魄，他需要这一魄来作引子。

　　虽然中途被褚湛带走，但在江宁褚湛受伤沈修筠找他医治的时候他已经成功拿回那一魄。用任荇做幌子将聚魂塔送回长白山，谁想秦瑶是个废物，竟然再次引起档案局注意。

　　为了打消档案局的疑虑，同时也为了随时可以掌控沈修筠，他不得不断尾入狱。

　　如今仙妖即将在泗水开战，两族积怨已久必会不遗余力地置对方于死地，杀戮、怨恨、冤魂汇聚在三界交汇之处，再加上聚魂塔。

　　魔，会应运而生。

　　沈修筠的肉身会是他掌控魔的锁链！

　　“你们谁都阻止不了，谁都别想阻止我，哈哈哈！”

　　任淮予仰天大笑，没有丝毫犹豫地斩下自己的狐狸尾巴丢到聚魂塔，让火烧得更旺。

　　褚湛收回九寸骨，看着纹丝不动的聚魂塔，突然笑出声，“阻止你？我为什么要阻止你？我不仅不会阻止你，我还会助你一臂之力。”

　　他的声音是冷的，笑容是冷的，眼神更是冷若冰霜。

　　煞气自他身上爆发冲向结界缝隙，如一双巨手撕开缝隙。顷刻间，灵气涌动，无数条血链伸入其中。

　　褚湛能感受到沈修筠的气息还在塔里，既然外力不能打开聚魂塔，那他就让聚魂塔吸食足够的魂魄自动从里面打开。

　　他倒要看看这塔里能出来个什么东西，若是沈修筠消失了，他会一寸一寸撕开它的血肉，碾碎它的魂魄，直至找到沈修筠，哪怕是个碎片、一缕残魂，他也能把他救回来。

　　泗水河畔，水位飞涨，血红的河水已经没过草地，污浊的水肆意夺取生机，顷刻间便让花草失了颜色。天上地下的仙妖各显神通，大家都杀红了眼。无人在意突然打开的人间结界，当链条抓走仙妖，他们想的只是——对方果然留有后手。

　　链条抓着新鲜的食材喂入聚魂塔，狐火越烧越旺，原本对人间主宰跃跃欲试的仙妖反过来纷纷斩断锁链，运气好的挣开束缚往人间逃逸，却是一头撞在一堵无形的墙，而墙圈住的范围不大不小，正好圈住临城鬼市。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休想出去。

　　任淮予终于意识到褚湛的不同寻常，还没来得及细想，血链便穿胸而过将他拽入火中。

　　他的狐火自是伤不了他，但火中仙妖众多，大家为了活命都在搏杀，他身负重伤必然群起攻之。

　　而塔外的青年像看蝼蚁一般看着他们这些自诩叱咤三界的仙妖灵佛互相残杀，一批死了，他立刻会抓来新的补上。有时候嫌他们抱团求生浪费时间，他直接捏爆抱团的人。

　　突然，一道锋利的力量斩断了缝隙里的锁链，结界瞬间被藤蔓补上。

　　丰盈的灵气从结界向泗水延伸，破败的花草树木重新散发生机，五颜六色的花瓣随风起舞，凝结成女子华贵的衣袍。

　　“白洛！”

　　白洛无意理会朝自己杀过来的仙人，一扇见血封喉。她本欲闭关晋神，察觉泗水巨变即刻赶了回来，好在她来得及时，此地尚未变成炼狱。

　　望着泗水上上下下的仙妖灵佛，她厉声警告，“两族就此休战，否则犹如此人。”

　　她背对结界缝隙，宛如人间的守护神。

　　“我竟不知，如今妖族是你说了算。”

　　仙族一马当先的方阵中，一身银甲的女将士讽刺，正是当初被白洛打了脸面的千姝公主。

　　“你说休战就休战，你以为你是谁！你们妖族频频上天挑衅，打开神域冲撞祭神殿，此乃大不敬！”

　　“我呸！讲得像你们仙族是什么好东西似的，你敢说你们不曾觊觎神域？”

　　“还说是我们妖族打开的，证据呢！明明是你们仙族监守自盗，还嫁祸我们！”

　　“用得着嫁祸吗？你们……”

　　驳斥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利箭击杀瞬间灰飞烟灭，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这下又一次点燃了两族的战火，漫天的法术攻击，血肉炸开。泗水河畔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拣回一条命的草木之灵们又一次被推到悬崖边。

　　白洛无法，只得一边用阵法撑起罡罩护住泗水河畔的草木之灵，一边斩断人间伸过来的血链救人。

　　但仙妖无人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他们不需要和事佬，他们要的是一决胜负定万物主宰。

　　“看到了吗？这就是众生之恶。”

　　白洛听到了褚湛的传音，他站在人间看着她，笑她不自量力。

　　“是你！”

　　“对啊，是我。”

　　褚湛大大方方承认那个仙人是他暗中杀害，聚魂塔还未打开，杀戮便一刻都不能停。

　　他才不在乎生灵涂炭，与他何干？

　　养料充足，聚魂塔很快大了一圈又一圈，午夜之时，塔身停止生长，翻滚的云层放出一道闪电直击塔尖，紧接着聚魂塔逆向运转，与此同时，沈修筠的气息消失殆尽。

　　头顶雷声震耳欲聋，频频闪电几乎照亮这片天地。金塔不断颤动，裂痕自上而下，仿佛承受不住雷霆之力。

　　就在聚魂塔即将分崩离析之际，一柄银剑破窗而出，飞速绕塔旋转，最后立于塔顶幻化出道道剑影插入八方。而本体萦绕紫电向天借力，引下万钧雷电浇灌塔身。

　　裂痕回收，浩然清气自塔内爆发，杀戮带来的污浊之气荡然无存，那些被聚魂塔吸收的魂魄化作点点星光还于世间。

　　褚湛认得那柄银剑，当年无垠便是被它钉在崖壁活生生地打散三魂七魄！

　　塔中清影初现，聚魂塔逐渐淡去变回原样悬于空中。四目相对时，褚湛闪现掐住那人的脖子，周遭场景陡然变成了九幽的尸山血海，他恶狠狠地把人砸在他的石座之上。

　　“好久不见，苍祈。”

　　他咬牙切齿，五指不断收力，任身下的人憋得脸色发红，青筋凸起。

　　苍祈不愠不怒，看着无垠愤恨的模样，视线落在他左耳的耳垂，竟然是个小小的银环。

　　“你这个脾气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把他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