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魄》白二木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很重要吗？

　　“把他还给我！”

　　褚湛重复，苍祈无动于衷，平淡得仿佛一个局外人。

　　九寸骨刺入心口，痛楚让苍祈微微皱眉。但无垠没有停下来，九寸骨慢慢深入，将他钉在王座。

　　九寸骨的恶煞之气通过伤口游走五脏六腑，一点点啃噬他的神力。

　　“我说，把沈修筠还给我！”

　　无垠手腕猛地一转，九寸骨搅动血肉，心口吃痛，苍祈倒吸一口冷气。

　　看着无垠发红的眼眶，感受着他发狠的劲，他一字一句都扯得心口发痛，问他，“他很重要吗？”

　　“与你无关。”

　　褚湛不欲多言，直接开始搜魂。苍祈并未阻止，纵容他的侵入。

　　也就这时褚湛才知道苍祈从未在外人面前露出过真容，除了帝神，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长白山是他的陨落之地，也是他以自己封印他的地方，聚魂塔误打误撞将他在此地消散的魂魄凝聚。

　　小蝴蝶其实是他的剑灵，自然会模仿他的模样。神器寻主，所以小蝴蝶去了长白山，而苍祈的剑是用自身灵气凝结锻造，这也是他们能够互换魂魄的原因。

　　不，不是这样的，是苍祈在骗他！一定是！

　　他是为了报复他当初骗他立誓，所以他把沈修筠藏起来了！

　　这一切都是他编的！

　　褚湛不死心地再次搜魂。

　　搜魂极其耗费法力，尤其二者修为相当，对搜魂者的损耗极大，如果另一方反抗，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满意了吗？”苍祈问。

　　无垠脸色苍白，痛苦地看着他。

　　不知是他乏力感知降低，还是他根本不想躲，银剑背后袭击时他纹丝不动，就这么死死盯着苍祈。

　　许是银剑怕误伤主人，不得不改变方向，一头扎进石座空地，切断了他们铺在上面的些许长发。

　　“你我都清楚，沈修筠只是苍祈神格苏醒前的一段记忆，本质上我们是一个人。所以，你又是以谁的身份在和我说话？无垠，还是褚湛？”

　　最恨之人竟是此生挚爱，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老天爷还真喜欢和他开玩笑。

　　轻嗤。

　　褚湛抽出九寸骨，顿时苍祈的伤口血流如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石座上半身都是血的人，讽刺道，“这重要吗？”

　　“很重要，你想好了吗？”

　　褚湛扭头走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苍祈瞥了眼伤口，没有施法止血，虚弱地撑起身子靠在石座扶手，气喘吁吁，“真是惯的臭毛病。”

　　“难道不是您惯的吗？”

　　银剑化作灵体站在一旁，小声嘀咕，“刚刚明明可以重伤他，还不是您不愿。”

　　苍祈捻起石座上的断发收好，抬眼看向剑灵，“再多嘴我就让你回炉重造。”

　　剑灵立刻捂嘴。

　　“近日人间动荡恐有灾祸，你去协助档案局处理，我先回神域收拾烂摊子。”

　　烂摊子？神域能有什么烂摊子？

　　剑灵不理解，但是主人吩咐总有他的道理，他照做就是。

　　而另一边，褚湛回到了临城鬼市，将那些死而复生的妖魔鬼怪、神仙灵佛全部丢回泗水。

　　他倒是想杀个干净，但苍祈必然会现身阻止。想到苍祈顶着那张熟悉的脸，他真怕自己狠不下心动手。

　　前尘往事好不容易都翻篇了，他都已经做好了守在沈修筠身边的打算，偏生现在给他翻回去。

　　叫他如何不恼！

　　结界里密密麻麻的人落下，直接分割战场中断了两军交战，空中不少人被连带着砸到地上，砸了个深坑。

　　短暂的寂静，白洛的声音响彻天际，“我再问一次，停战否？”

　　“我等誓死……”

　　白洛干净利落地割断她手下的脖颈，神情淡漠地扫过两族将士。

　　虽然她和无垠立场不同，但她不得不承认无垠说的有道理。贪婪是众生之恶，仙妖两族是不会放弃成为世间主宰，想要阻止战争，唯有以战止战。

　　所以，妖族恒秋山的大妖被她杀得只剩下排名，仙族的上仙被她杀得寥寥无几，只要他们不停，她便不会停。

　　“白洛，你乃妖族，如此这般残害同类……”

　　指责之人咽下口水，饮血扇抵在他的喉前，再往前一分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停战吗？”

　　“你可知我是妖君之子！”

　　白洛不喜欢答非所问，直接灭口。

　　“再问一次，停战否？”

　　泗水上空回响着她的询问，无人敢答。他们既怕白洛下杀手，又不敢承担擅自停战君主问责的后果，如此胶着状态。

　　“你们这些后生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非要在这里打架。答应她不打了，然后换个地方继续打不就可以了吗？”

　　覃安捂着鼻子走进战场，风景如画的泗水硬是被弄成废墟，那些羸弱的草木之灵可怜地躲在残桩破石旁瑟瑟发抖。

　　白洛的妖力滋养泗水多年，这里的草木之灵都是由她孕养，而此一战几乎将它们打回原形。

　　将妖灵收入囊中，覃安轻拍安抚，“莫怕莫怕，有我护着你们。”

　　“小小凡人胆敢妄议天事！”

　　“议不议的，反正都议了。诸位不妨听我一句劝，各回各家，切莫在此地过多停留。”

　　瞥了眼满身血污的白洛，覃安庆幸他来得及时，若是白洛杀红了眼，真不知道她是晋神，还是入魔。

　　这人也是的，也不带着他一起，甩下一句话就跑了，要不是有龙吟枪帮忙，他恐怕要猴年马月才能赶到。

　　仙妖两界那么多接壤的地方，中间甚至还有个古战场，哪个大聪明选在泗水开战，这不是给白洛添堵吗！

　　泗水比邻人间，两族大战势必会波及人间结界，若是结界再次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神域向来不喜欢插手下界之事，众生有众生之路，妄图干涉只会因果加身，不利于修行。但凡人弱小，独得几分偏心，所以众神殒落均是在人间，以残存的神力护佑此地。

　　“只要不在这里打，你们爱怎么就怎么，没人管。”

　　“聒噪。”

　　羽箭破空袭来，白洛半路将其斩断，站在覃安前面。顺着利箭来的方向望去，是一队精壮的天兵天将，他们的盔甲黢黑，边沿有银光浮动。

　　为首的将领年纪轻轻，不怒自威，手里的骨弓还未放下，“天君有令，妖邪祸乱，侵扰人间，杀无赦。”

　　听罢，覃安无奈地摇头，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活路不走偏要走死门。

　　果不其然，眨眼间白洛已经闪至青年跟前狠下杀手。

　　但饮血扇被纯厚的力量震开，她翻身稳在半空，抿唇不悦地看向来人。

　　“若望！”

　　“是若望上仙回来了！”

　　仙族大受鼓舞，若说妖族翘楚是白洛，那仙族首屈一指便是若望。

　　“几日不见，仙上的修为又精进了。”

　　那日离开，她将饮血扇的一根玉流苏赠予当是谢过救命之恩，也许下一诺，来日他有所求，她必有所应。

　　本以为他们再见会是在神域，还在想未来他在神域见到她会是什么神情。如今看来，他应该和现在一样，不悦，不解。

　　“上天有好生之德，仙上难道想看两族交战生灵涂炭吗？”她和若望修为相当，若是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渔翁得利。前面她以战止战已经耗费大量体力，眼下不宜再战。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他们达成一致，各自退兵。

　　“难道不是妖族先犯仙界，强闯神域？”

　　若望刚回到仙界就听到仙妖两族泗水开战，问及缘由，是妖族先犯。本不想参与这些纷争，但想到泗水受白洛庇佑，她此番必定卷入。而她重伤初愈，估计很难独善其身。

　　匆匆赶来，却见她欲斩杀仙族储君，出手救人是怕她惹下更大的麻烦。

　　“神爱苍生，仙妖都是苍生中的一员。怎么神域你们仙族去得，妖族就去不得？”

　　若望哑口无言，白洛乘胜追击，“如此小事竟然挑起两族战火，闹得苍生不宁家破人亡，上仙觉着亏，还是不亏？”

　　“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嗯。”

　　白洛垂眸，她的胸口从背后刺穿利刃，袭击者干脆地掏出她的妖丹回到仙族阵容。她如断了线的风筝坠落，漫天的天兵天将紧跟而来，与冲天而上的妖军生死搏杀。

　　若望想接住白洛，妖军的围追堵截让他难以靠近。

　　“白洛！”

　　覃安甩出拂尘把人卷过来，安顿好，“你在这等着，我先去帮你找颗妖丹。”

　　“不用。”白洛摁住覃安，从乾坤袋里取出一颗鲜血淋漓的妖丹纳入体内。

　　“你都不炼化一下，直接用啊。”

　　“来不及了，你刚才看见是谁偷袭我了吗？”白洛在空中搜索自己妖丹的位置，“以我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偷袭，要么他在我之上，要么……”

　　“熟人作案。”

　　覃安拍拍白洛，示意她看仙族储君身边的少年。

　　少年的眼睛空洞无神，眉心一个“傀”字，浑身上下贴满符咒。

　　“蒜头！他怎么会在这！”

　　“不知道。我先去帮你把妖丹抢回来。”

　　“你不要命了！”

　　“我又没说我一个人去。”

　　覃安手持龙吟枪，脚踩金龙飞向云霄直奔若望。

　　他眼睛又没瞎，他都能看清偷袭的人是谁，自然也能看清白洛受伤时若望那紧张的神情。

　　要不是若望被拦住了，哪里轮得着他出手救白洛。

　　白洛时刻关注着天上的动态，只见仙族储君向蒜头说了什么，随后蒜头点燃箭头，漫天飞羽带着蓝白黑的火焰倾泻而下。

　　泗水变成一片火海，火焰所过之处万物焚烧，无论仙妖，皆化作飞灰。

　　“幽冥火！快停下！”

　　白洛哪里还顾得着调息恢复，调动所有灵力抵御，可没了妖丹她的修为大减，能保护的范围越来越小，眼睁睁地看着泗水化为炼狱。

　　一声龙吟，金龙冲向始作俑者。覃安折回泗水，结印向泗水借水之灵气。染了血气的河水化作支支水箭截住火羽炸开，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覃安毕竟只是个活得比较久的凡人，他那点修为哪里能撑得住长久的反击，就算龙吟枪在手，强行借用神力，没有神格的他会遭到数倍反噬。

　　人老了，头发白了，视线也模糊了。

　　金龙护着他安全落在白洛身边，用巨大的龙身为他们抵御外袭。

　　“肯定是你抢了祭神殿，惹火了那些老家伙，直接给我上强度了。”

　　白洛笑着揩去嘴角的血迹，“主意难道不是你出的？”

　　“你这倒打一耙跟褚湛学的吧？”

　　两人相视一笑，笑过之后脸上是从未出现的凝重。传闻幽冥火可焚烧万物，唯有混沌水可以熄灭。此时他们神格尚未恢复根本无法靠近混沌池，只能寄希望于诸神神兵利器残留的神力能够向混沌借水。

　　白洛布阵，覃安护法，神兵作引造天地异色。仙族指责他们偷盗神器，妖族骂他们栽赃陷害，顾不得要命的幽冥火向他们冲来。

　　覃安无所畏惧，持枪御龙而战。白洛是混沌莲花，混沌是她亲妈，她磕头比他管用，最主要他修为太浅身体亏损，根本无法同时驾驭那么多神兵。

　　每每力竭，他就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丹药吃下，一次又一次地透支自己。

　　所战范围越来越小，最后他挡在白洛面前，肉身为盾接住幽冥火羽，心脉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