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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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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时节春,樱瓣随风舞,朝雾染绯红。御花园内的花树芬郁,将沁香点滴渗入空气中,营造一种朦胧氛围,直诱人醉。
倚背靠在老樱树上,等候霖许久的怜渶痴望着美景。
他不解女孩儿为何总要特别相约个地方,直接让他去寝宫接她,不就省事许多,一方也少些功夫等人了。何况他今日是有事想请教霖,总觉得在这花鸟呢软之处,似乎不当议事。
怜渶喜欢霖,是当她作姐姐真心诚意喜欢的,他也自认没有逾越之举,却不知何以霖待他的态度,似乎在每回见面时,逐步增加些绮丽的气氛。
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在水面下漫延……
这莫名的暧昧氛围,让怜渶也不能肯定,待会是否真能向霖好好探听他想知道到的消息---关于岚前些天提到的‘辛玥’。
‘银霜妖惑,朝日诡丽。异族的战士别睡去,当你一合眼,雪鹰捎断你颈子,雪豹饮尽你热血。苍凉,将是你族景色,将是霏雪新景色。’
霏语所吟之歌谣,轻轻从怜渶唇缝脱口。他还能唱,依旧记得这首曲子的。浓沉地,音节嚼在喉头滚,遇逢字段,要扎实咬下一口冰冷空气。这是首霏国童谣,人人知晓意思,人人乐于传颂的。
每当帐外有孩童嘻唱这曲时,厌恶战争的娘亲总会将怜渶搂在怀里,用白嫩的指尖轻堵住他耳际。但怜渶私下还是瞒着娘去学了来,不仅因为这调子壮阔悦耳,也因为这首歌是颂扬战争英雄,颂扬他心目中两位偶像的曲子。
在他童年回忆中,真像日月重光耀眼占满回忆的两人,一位是怜渶的父王高埜,另一人便是辛玥。
除了公知的霏国将军身份外,辛玥也是父王高埜的拜把兄弟,姑姑晑晑的情人。自父王还没登基前,霏国大半土地就已是两人领军并肩攻得。勇士的称号,并非虚得。
而两人姣好的面容,算得霏国拔尖的美男子,更得巧,辛玥是一头烈火焚金似的璀璨金发,正与父王高埜碧雪如瀑的纯净银发成对比。每当他俩人并肩站在一起,那风采夺目。
一如霏国人民,在当时怜渶小小心灵中是无比仰慕二人,奉为心头偶像的。但因个性使然,诙谐的辛玥反而又比严谨的父王贴近他些。
至今,他还始终记得辛玥时常这样大声嚷嚷地---
‘打战侬行,动脑就不成了,别别别,要侬学那啥膏子战略,这不成啦!高埜你不要念侬,你想策谋侬全照作就是,我俩一辈子拆不开的好搭挡么!怜渶娃娃来的好,让侬陪你玩去。’
辛玥是轻疾骁勇、风标俏倬的英挺勇士,赞扬他的佳语俯拾皆是,但唯一没法赞他的,恐怕只有脑子这回事。
他有些轻浮,作事也常凭一股蛮劲行动,当他们出去打战时,战略策谋之事,都是靠父王定裁。父王总想着教会他兵法之事,但不想学的事,避的理由可就多了。姑姑晑晑跟怜渶,就都常被拿来当挡箭牌。
不过也刚好,辛玥不喜欢要动脑的策谋学,怜渶也不爱那心机。所以他们这一大人一小孩,就常藉机厮混在一块,要嘛跑马,要嘛习剑,最后他一身功夫最实用的部分,可都是辛玥权作师傅教的。
说来,辛玥形同怜渶的师傅、朋友,更甚于是第二个父亲。他思念他,一如思念那逝去的故土。
回忆中的人物,有些面貌清晰有些音容已模糊,但一概相同的是,大伙都已葬入黄土,连同笑声连同歌谣,一掘一铲的掩埋下去。
全让那沙土战火盖过鲜血,掩过白雪,什么都没有了,包含他的回忆,都是残缺地---
那么,当他抱持一点渺小希望,冀望从岚口中得知的熟悉名讳,会有可能与回忆相联,是否不过更突显自己的无奈与可悲?
摇了摇头,怜渶试图将如此想法驱逐,或许是荒谬,但正如他寻觅画卷伊人一般,他是在拼凑自己的回忆---这是存活的人之使命,让故人仍能清晰活在脑海中,便等同延续薪火相传生命的真谛。
怜渶这样想,但也没忘记现时正经事,沙漏钟间隔的板子已倒转三回,他却还没等到霖。
那对双胞胎兄妹,个性全然两样。性子是岚严谨些,但也因此他格外重视皇族成规,不可能对等要求他事情,约定之事,对方总是要低一阶,与岚相约,等人已算怜渶便饭之事了。
但霖不同,她又过份老实,拗劲特别固执,尤其在于约定的事情,她很有一定坚持。相对而言,她从不迟到的,今天,竟让怜渶等了三刻钟,实在奇异。
春风东拂来,云散雾清,远方视线的落点,樱树林尽头在花叶纷落下终于出现一人影,可是怜渶等候许久的霖?当他举步驱近,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人。
‘怜渶娃娃!?’
在一抹辉映日照的金光下,那句霏语,喊的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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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时分日照正烈,樱树林给蒸出一片氤氲,由顶头直落的艳阳偏折出七彩虹光,在虚实间弥漾。
“辛玥,果真是你呢……”许久没讲的霏国话,卡在怜渶喉咙,每个字都奇痒。字字从唇瓣吐出,却又像吞进了什么,引得鼻头酸涩。
站在怜渶眼前的男子,作中原武将装束,可是乳白的皮肤以及纯金色额发皆明显告知其西域人的血统。唯独在那俊逸脸庞上,那双凤飞似的眸子,还有分中原古朴的韵味。
“再见得王子,侬也意外又欣喜啊!”男子口中难掩兴奋,一激动更将怜渶大力揽入怀中。“瞧瞧,娃娃眨眼已经那么大了,要跟您父王高埜一个模样了。远处瞧见,侬真以为是高埜,又在雪樱林想樱公主呢……”
辛玥的声音,依旧他贯有的豪迈气势。但行语至尾,却因思及现在时空,那话中故人皆去,蓦地截断,更尤然突显惆怅。
任凭嘶哑入灵魂的呼喊,再唤不回的重要人们,当心还没痊愈站稳时,实际脱语叙及,就活像真给冰椎刨过,痛极。但心伤得耗多少时间治好,一年、十年、数十年或直至自己也被黄土葬埋时?
辛玥的出现,过往情境在怜渶脑海中仿佛又贴近了些。心像有小针扎孔穿洞,胸腔积一股苦涩。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不可思议的平静。
他没有忘记父王娘亲以及霏国的回忆,但与霖岚逐渐增添的情感,却于不知觉中,已慢慢填补那寒冰的心伤,这是怜渶至今尚未查觉的。
“父王知晓你还能清楚记得他音容,想必安慰。别要难过了,我们能在此重逢是喜事啊!”
以一位怙恃俱失的年少孤子,这正是得体的应对,未料听得此语,却反让辛玥激动了。还没来及阻止,辛玥已噗通跪地。
不似中原人跪拜君主的礼俗,对他们西域人而言,男子跪地时是等同将灵魂接触地母神,恳请审核罪孽的一种至大忏悔。“是侬护主无能,率残兵火攻府京皇城时又再次败落,实在无颜见您!”
“是你带兵攻打府京城?”
怜渶正欲将辛玥搀扶起,听得此话,整个手却僵立在半空了。那个留在霖与岚及府京人民心中绝大的梦魇,竟会是辛玥领头所为?
当年耿霏战争,因耿军的计谋,战地多在西域或边疆,从未波及到中原京城内。最后一役更是在霏国祖山寒霏山下开战,耿军调动最大配额军队攻坚。于此情形,父王只求能保护子民逃离,延续霏的血统比延续国威更重要,这是父王的理念。但他不知道,却有一大部分的霏国军民,利用趁上春雪融化的水势,不作逃亡,反而火攻入最脆弱的耿朝京都---府京。
尚在长欣王府时,仆役私下咒骂怜渶时,便总会提起那场伤害耿朝最重的余波战火。当时他可不在意,还暗地叫好,活该要给这些瞧不起他的人好受。可是后来他识得霖和岚后,两人逐渐占上他心头时,他们的痛,便也感染到他。
在这场战役中,怜渶失去了父亲娘亲,霖与岚也失去自小如娘亲照顾他们的太监雁子以及亲近的皇叔岑王。
战争,叫谁人的内心都要割道伤,留下分伤痛。
人总要经历过,才知道如何痛。往昔总是由霏胜得其他国家,怜渶不能懂娘亲排拒战争的理由,如今他总算体会。“过去的事就算了……”
“属下无能,被耿朝岑王擒着。后虽经耿朝帝君任用,但仍记挂霏国,待有机会复仇。如今能再见第一继承人王子您,便是上天的指示,只稍您一句话,北卫军马皆可使唤…”
片面意思解释,辛玥当然以为怜渶的‘算了’是指火攻一事。没注意到怜渶脸色难看,辛玥侃侃而谈道。
“不,不要再说了!”使足力吼断辛玥的话,怜渶感觉自己像突的被抽空似,两脚虽抵在地面,却是无比孤零。
“王子?”
“我,我是霏国人,但也是耿朝人。复仇?再次引起战火,再次造成人民家破人亡,造就无数个像我还有霖与岚的孩子?够了…我一路上从府京回行阳,看到许多像我一样,融合霏族与耿朝血统的孩子。虽然现在社会地位还不高,但我这些日子随岚学习法政,我知道主政耿朝并没有歧视他们,改观平等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此,何苦要再去揭起波澜呢!”
花瓣落叶箫箫下,林子风声亦飒飒。
当怜渶将心中理念坦诚无掩饰的叙述完,两人间一时宁静。好一阵后,辛玥才慢慢抬起头开口接语,将视线对回怜渶,眼中充满愤慨。
“王子,辛玥是个粗人,没法像您看的未来远。侬只知道高埜,他是在侬眼前,被耿朝帝君杀死的。那像妖物美绝的脸,魅惑人地,侬每日见他每日想起高埜,一生不会忘的!侬没法宽恕他,没法宽恕的是侬自己---”
辛玥拳头拧的死紧,就像要扭断什么事物般。怜渶可以明白他想为父王报仇的心意,却不解他最末尾句是何意思。在辛玥效力于耿朝时,莫非还再有与耿帝有过结?
这念头只在瞬间闪过,怜渶没有考量太多,只一心想劝导他。但此时辛玥接口讲的气话,却是重击怜渶。
“难道王子忘得了您娘亲樱王妃吗?忘得了她投河之时吗!”
江河潋滟,娘亲投河的水柱,像把刺刀,随着父王总叮嘱他要保护娘亲的话,在鲜明的回忆中,始终刺穿在他心脏的。只要一有伤痛就多往下劈,一寸一寸,将他的心碎成两半!
剧痛袭上心口,怜渶还是硬撑,最后向辛玥说道:“辛玥,我很高兴见到你,但这话题我不想谈了。若你还要重谈此话,我们形同陌路!”
语毕,怜渶的意识焕散,但他仍能记忆,这句话他讲的极不顺畅,极生硬,却是使用耿朝人的语言,使用中原话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