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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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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面镜屏倒映两种血缘特征,一面心镜摄画两道灵魂存在。
荧荧明镜,他总默默看着一切,隔层明瓦琉璃,看怜渶与霖理所当然的交集,却是他渴望非常的情谊---他是‘霏英琏’,是存在于‘霏怜渶’体内的另一灵魂。
方才因辛玥的失语,让怜渶内心难受,才导致英琏能有再浮现的机会。
“喀!喀!”切换到主意识时,会因怜渶心痛程度,对英琏造成不一定的身体疼痛。单手倚住一旁树木,英琏感觉喉头像燃把火焱,很难将空气咽下。
激咳一阵后,英琏呼吸总算顺畅了,短时间的缺氧让他昏眩,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喘气之时。
‘霖,你再等会……’仅管状况如此,英琏还是撑起身体使尽力气往辽阔御花园另一头行去。
御花园,如其名是供作皇帝贵族游憩的高雅精致园子。一般印象,便以为是一固定区块。实则不然,皇城内大小宫苑数千计,但主宫殿堂仅九座,而除了宫殿自拥的独立花园外,另各有一角广大花园彼此交夹,此即是御花园之全貌。
华武宫侧的御花园,以春草为主景,时节正宜,整个园内煞是缤纷。倚在老樱树下的少女,人面似桃,不睁眼细瞧,真当是楚楚花仙下凡游览,而百花献鸣。
远远瞧着这景,英琏总算安心了,缓下脚步他仔细将衣冠装束整顿,并试图让自己的声音能保持镇定,但终究还是难掩语调兴奋。“霖!!”
那声呼唤晴朗地直递过纷落花雨,仅盼求得仙女回眸一笑。
的确,一听英琏的声音,霖泛开了笑颜。但转念一想,随即又换成斜竖的柳眉,眼神中可多带有分怒怨了。
“你可总算来啦!”撑着腰,霖掏出怀钟甩在英琏眼前,语气多有埋怨之意。
“弄错地方了,以为是和宁宫那儿樱树林,也痴等好一会啊!”
匆忙跑来,身体状况又还没稳定,汗滴珠大滑过英琏苍白脸颊。见他如此,霖也多有不忍,从怀袖取出自己绣的鸳鸯帕,本打算要帮他擦拭,想起礼教之仪,又不好意思,只将帕子往英琏手上一塞,背过身去,语调中已没那么怒火了。
“我说过你从校场晨练回来,到华武宫较近呀!”
“以为是接近你读书的和宁宫呀!不敢劳姐姐走远。”讨好语气的,其实是一样的心意,但英琏较霖直接讲出了。
“尽会耍嘴皮子,耳朵不生得牢靠些,听仔细人家说的话啊!”仅管话这样讲,但从语气中就可听出霖已不介意了。
拱起手,英琏不正经学着中原人陪礼的方式求饶。“你的话我句句都听仔细了,这回算我误着了,你菩萨心肠就饶我一道嘛,霖姐姐。”
英琏一边庆幸霖的好说话,一边也埋怨怜渶。毕竟他虽然可以见着外头情形,但不是字句都能听清晰了。莫不是他那么仔细的盯着霖瞧,怎能从她唇形辨出是华武宫的御花园樱树下,怜渶在这方面是太马虎。
“你就这求饶时跟平素装憨时,才叫姐姐,自己忘了约定还打诳语,羞不羞人呦!”噗嗤一笑,霖轻巧蹦开英琏身旁,系在发上的茜染绢带拂过两道虹彩。
“天地良心,我遇着谁了,他拌住我呀!”
对于只有旁观影象记忆的英琏,那等让怜渶痛苦挣扎的心事,可都不成阻碍。这责任归属,英琏倒坦直了。
纤纤玉指顺手一掐,长茎铃兰便捏在掌中,霖不经意问:“哦,你说谁人?”
没直接回答霖的问题,英琏接过她掌中花朵,熟稔的将铃兰扎成个手环,套在霖腕子上,暖紫花色更将霖皮肤衬的粉嫩。满意的笑了笑,英琏才是温柔问道---
“你父皇为什么要任用辛玥将军?他不是霏国人吗?”
这不算出卖,算为得知消息,也侧面提醒。怜渶没注意,他可注意到了。并非不相信辛玥能力卓越,只是他更质疑耿帝用意。纵有再好的能力,收一个敌国将领,还将他升到如此高阶地位,握有重权,其心足可议。
“父皇惜才,认为他能力好。”讲到这,霖顿了会,有些小女儿脾性地,故意降低声音说八卦似续语,“嘻,这是表面理由。听一些老臣说,辛玥将军可真像一个人了。像谁,像那个郝国师,郝政光啊!”
“郝政光?”
这名字在英琏转了几圈,想起他便是当年举帅动兵攻打霏国的发令人。是史书上有记的,是英琏自己有亲身经历的一段过往。为镇国信,当时耿帝先下达革职驱逐令,可是后来史书也有载,耿帝连下诏书聘他回城,却苦寻不到此人,遂也成为战役中一笔失踪人口。
祖源西域的辛玥竟有张像耿朝一代国师的面容,也算有缘了。“真有那么像?”英琏好奇道。
“我也好奇这人种种,哥哥总不准我在父皇面前开口提这人呀!何况他被放逐时我还小,接触他的机会也不像哥哥多,所以不记得他面相。只有从朝臣口中一致认同的极像评语。但我可不信,郝国师是父皇太傅,太傅可都是老头儿,才不可能像辛玥将军好看呢!”
每回要叙述自己意见时,霖就像清晨小鸟儿似,连口气也不唤,悦耳声音唧唧连珠串讲的快。
英琏也喜欢听她这么说话,所以从没止过她,但听到尾末一句时,有股莫名火却燃起。“霖喜欢辛玥的长相?那我呢,霖你喜欢这样的面容吗?”
一把拉住霖的手,将她手心往自个脸上放,从眉心盖过鼻梁到唇瓣。英琏的动作狂放,但话语却字句诚恳。
因为,他见不到自己。无法从池水,无法从镜子望见自己样貌,此刻他却可以感受霖的手覆在脸上的温度。
温热,化不开的柔---
“你别总问这种怪问题,不理采你!”英琏手一松,霖可就立即抽回,但背转过身,脸蛋已羞红一片。
“真不理采我?”蹭到霖跟前,英琏故意弯低腰又要闹她。
“不理不理。”
轻掷一把樱花办在英琏胸口,霖讲完话就笑着跑开了。英琏见如此,也乐的同她嘻闹。春日逞华丽,可小儿女的情感,就是朴实稚嫩在此时萌芽啊!
“你真不愿理采我,就不会在这等我那么久!”追了霖一阵,英琏故意糗她,就要逗她回头,没想到霖却突然止步安静了。
第一回,霖讲话那么缓慢地,“总要有人等啊!当时雁子也叫我说等着,他找到哥哥就回来。但我一直盼一直盼,他就没回来…哥哥在我身边了,燃烧京城连绵地平线的烽火也熄了,京都迁城了,我还盼他回来啊!”
樱花雨似连绵不尽的落,一直的痛,对于等待的惊骇,这是霖心口的伤。难解,难化地。
“抱歉,我不知道……”知道自己不慎触及霖的心伤,英琏对自己的鲁莽是懊悔极了。
“所以你不要让我苦等你好不好,不能回来,也一定要给我个消息,那我就不会等你了。”霖这话讲的殷切,她不以为自己还有办法承受盼人不归的痛。尤其是重要的人,那刀口子便似旋转切下,直难愈合地。
“噫,我想你等我啊!可爱的霖姐姐,一直盼我回来,皱眉头丑丑地,嘻。”英琏又讲了些趣话,就希望逗她开心。
“你这启不像是太傅要我背的那首诗,‘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之天只!不谅人只!’”
闹不过英琏,霖也着实被他逗笑了。但又不甘总被他戏弄,霖索性将才学的诗篇背出。一首讲叙女子苦候情人不归,母亲逼她另嫁,她宁可独身相守,非他不嫁;到死也不变心的一番誓言。
在年少的霖而言,她不认为女子后凋松柏的节操是篇章重点,反而是怨女子情人不归的可憎。便要拿出来糗英琏,但直到背完,霖才思及,这可是首情歌啊!整个人是羞涩极了,急急掩饰道:“总之,你别让我等,我顶怕等人时的那闷劲。”
“等的定义在那,一刻,一时,一生一世?”听不出情绪的,英琏低头叙道。
“你别开玩笑,我讲正经的!”
按住跺脚的霖,英琏轻轻捻起一瓣落于她颈间的樱花,接叙回应的承诺,像一壶浓极释不开的酒,温醇。
“霖啊,我不让你等。等待见你,我一个人受就够了…我承诺你…”
直至多年后,少女成为妇人,成为掌政要角,那话语,依旧随着每年再归的出芽之春,始终清晰鲜明缭绕……
注,文中霖颂的诗歌,源于诗经鄘风首篇《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