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一张照片（上） ...
-
这一觉我睡得格外香甜，自打驴友团来到雨村，短短十几天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其实是觉得我的平静生活被打破的，但是我的身体又仿佛在渴望着这样风餐露宿、危险刺激的日子，一旦我碰到了类似情况，我的头脑、我的思维就会自动地快速运转起来，每天晚上我都会想到很多事情，这无疑让我的失眠症有将要复发的迹象。我非常珍惜能睡好觉的日子，一睡下有点起不来的意思，当有人打扰我休息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拿被子蒙住头，虽然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为什么会突然盖着被子这个问题，但是我实在太累了，直到我耳边的嗡嗡声从喃喃细语变成潮水般的大喊声，紧接着一股冰冷的液体扑到了我的脸上。
我睁开眼睛，和面前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你总算醒了。”他露出很嫌弃的表情，手里拿着一个空杯子。我认得他的脸，他是小卖部小媳妇的儿子，同时我的后脑勺很疼，我伸手去摸，摸出一个凸起，应该是被打肿了；肋骨那边也是一阵撕裂的疼痛，我撩起衣服看，伤口已经被人处理过了。
我问：“我睡了多久？”
他比了个二的手势，意思是大约二十分钟。我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从我跟着村民开始到达孤山庙的时间差不多是十五分钟，按照正常的速度，来回应该是三十分钟。如果他口中的二十分钟的起点是敲晕我开始，那这个孩子带着一个昏迷的成年人，并用比成年人更快的速度达到目的地，可能办到吗？
我试探道：“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小孩子对成年人还是很老实的，他说：“路上碰到一个男人，和我一起把你带回来的。”说着就比划着样子：“和你差不多高，皮肤很白。”我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说的是闷油瓶。虽然我暂时不清楚闷油瓶为什么没有留在这里，但是他素来有他自己的打算，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也非常安全。
我这颗提下的心还没重新回到它的位置，便听见他继续说：“那个男的是你老公吧？”
“说什么，什么老公？！”我一下子坐直了：“你这孩子，男的...有什么老公。”
“电视机不都这样吗？我见过的，”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我只想当他是童言无忌，恨不得左耳进右耳出，但是我的听力好得很，他的下一句像喇叭一样：“他是一路把你公主抱回来的。”
我清了清嗓子，活了四十多年，早已练就超厚脸皮，现在被他整这么一出，脸皮竟然有点发烫，就想让这茬赶紧过去：“准确来讲，我和他是…家人。”
我和闷油瓶认识那么多年，我们之间的关系很难简单粗暴地用“情侣”来定义：在生命安全的部分，我想我依然需要依靠他，而在生活情趣的部分，看来他还得依靠我。其实除去分离的十年，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很久，可我始终认为，只有我加上他，还有胖子，那才是真正的生活。所以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家人这个词可能最合适。
男孩醒悟过来：“哦！原来你们是兄弟。”
我懒得解释：“差不多吧。”
他“哦”了声，有些疑惑：“你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他非常年轻，你虽然脸蛋很年轻，但已经有白头发了…”他耸了耸肩：“真是让人搞不清你的年纪。”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那句“你已经有白发了”有些激怒我，我只感到这几个字像一根针似的刺进我的心里，当下几乎用玩笑的口气脱口而出：“我看，你和你兄弟长得也不像。”
说完我便有些后悔，真是越活越回去，干什么和一个小孩子置气。
我的话果然刺伤了他，他马上闭嘴不说话了，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心道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算救过我一命的人，何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呢，不由感到一些窘迫的尴尬。
我拿袖子随便擦了擦脸上的水,问他：“还有水吗？”他点点头，转身撩开帘子去了另一个房间。这正好给我充足的时间来审视这个地方，根据我多年的经验，一个人的家往往可以反映出很多东西。整个卧室的布局和我印象中的农村房间没有多大的差别，从那些破旧的家具上足以看出她家经济上的困境。我想到她一个女人经营着小卖店，还要养育两个不大的孩子，孤儿寡母的，心中也有点同情起来。
一般来说，有女人的家庭，家里都不会太脏乱差的，小媳妇家也是如此。尽管家里没几件值钱的物件，但大多都被人排列得井井有条，特别是床边的一座柜子上还特地用老式的蕾丝白布盖好，上面放着一个立式相框。我凑近看去，照片的边缘都已经有些微微发黄了。合影的拍摄角度有一些像偷拍，因为两位主人公都没有看向镜头，小媳妇正和一个年轻的男人依偎在一起，她那会依旧是少女模样，梳着麻花辫，脸上尚带着红晕，露出浅浅的微笑 ；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明显就洋气很多，戴着金丝眼镜，穿七八年前很流行的那种棕色夹克衫，浑身上下有非常浓厚的书生气，照片上用钢笔写了小小的一行字：12年秋，与致远拍于新居。
不管是几年前还有现在，我都没有碰见过这个叫作致远的男人。要么，他就是一个长得像书生的苦逼外地打工仔，要么他就是从别的地区来到山村里的。我倾向于后面一种，过去十年练就了我看人的本事，在这张窄小的合影上，他似乎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而唯一让他能够融入此地的可能就只有身边这个微笑着的农村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一张照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