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管理局》雅阙

9、抉择

　　瞳孔震惊，嘴角微怒，乔生摇着头想要拒绝，却听到了王旭真给他的理由。
　　那是不容置喙的、正义的理由。
　　“时空行者晨夕，擅自进入时空甬道，偷窃时间宝藏，将时间作为货币自由传播，严重破坏自然伦理与时间规则。因为她的任性，我们有许多虫洞者牺牲在时空甬道，许多本应该进入死亡的人还存活在世间，罪恶的人甚至会被她强行剥夺时间！她的犯罪不容置疑，乔生。”
　　“她是时空行者，时间是她的坐骑，她做一切都是自由的！”乔生想要为她争辩，却发现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脚。如果晨夕可以执行一切，那么时管局的存在又有什么用处？
　　“如果她可以改变……”
　　“如果能够因为规矩改变自我，就不会被称为时空行者。”
　　王旭真发现乔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冷冷地追加一句话，“杀死时空行者，这是创造时空管理局的第一任局长流传下来的命令，这很重要。如果你觉得自由的神明可以跨越规矩之外，并且不必获得任何惩罚，我不介意收到你的辞职信。”
　　乔生离开了局长办公室，王旭真也没有收到一封辞职信。
　　是的，他接受了秘密任务。
　　但他给了晨夕一次机会，就在晨夕生日的那天。
　　“晨夕，你不是时空行者吗？来我的回忆里看看吧，有关于你的秘密，那很重要。”乔生握住了晨夕的手，自己的手掌却一直颤抖。
　　晨夕凝视着乔生痛苦挣扎的眼睛，抬头吻上了那双眼睛，用自己的手掌将乔生的手包裹着，微笑着拒绝了他的请求，“既然是秘密，我不会偷看的。我才不是那些动不动就检查手机的女朋友呢，你给我的安全感，刚刚好！”
　　“后悔了怎么办？”“喂喂喂，你不会真的在外面给我乱来了吧？”
　　“没呢。”乔生无奈地摆手表示自己的无辜，他看着晨夕慢慢安静下来，后者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带着享受的笑意，“乔生，你知道吗？我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时间是我的母亲，却也是我的坐骑，它忘记送我一个影子了。我想过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日，只是让我相信自己是真实存在过的！”
　　乔生倾身过去搂住了对方，手指插进细密的头发里，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我该怎么办？我怎么舍得伤害她？我丢不掉对于她的爱。
　　“晨夕，我们来喝交杯酒怎么样？”乔生摇晃着高脚杯，里面的红酒晃着高贵而优雅的色泽，仿佛脆弱多变的诡谲人生。
　　“啊？可是里面有安眠药啊，乔生。”
　　安静，乔生甚至不敢呼吸。他震惊地抬头，视线撞在了晨夕依旧温柔的眸子上，他看见了一个极度失落和伤感的女孩，眼泪在她说话的瞬间就已经倾注而下。
　　“你知道了。”乔生从身后掏出一把时空猎枪，这是“刺客”用的高级猎枪，子弹的威力可以杀死时空行者。猎枪被乔生扔在茶几上，晨夕双手颤抖地抚摸着乔生悲痛的侧脸，她不想死，她没准备去死。
　　落雨了，真应景啊，还伴着雷声的啼哭。
　　乔生望着晨夕，女孩试图擦拭他的眼泪，整个人有些发慌，“乔生，继续微笑，继续……留在我身边。我不能离开你，你也不能离开我！”
　　“失去自然与规则的那一天，时空管理局将彻底消失，不复存在。晨夕，你做的一切，都是在破坏自然与规则，时管局不仅仅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责任和信仰！”乔生推开晨夕站了起来，那双眼睛无处安放。
　　“可我是时空行者啊，自由的时空对于我来说不该是任意使用的权利吗？你们为什么偏要让规矩外的人来遵守你们自己创造的规矩啊？人类创造规矩，就敢把自己当作神明，真是可笑。”
　　乔生愤怒地扔了一巴掌过去，打得自己掌心发麻，“这是我们对于时间的敬畏，你根本就不懂得！你把时间当作玩偶和物品，不觉得羞愧吗？时间是你的母亲啊，你却把它当成坐骑任意使用，没有影子就是时间给你的惩罚！你活该！”
　　疼痛开始蔓延，从掌心纠缠到胸口，然后滚烫的火焰波及到脏腑。
　　晨夕的眼神出现了惊诧，慌乱中抓住乔生的手臂大哭起来，“乔生，我们逃走吧！不要留在这里，不要留在人世间。我带你去时空甬道，我给你时空行者的力量，我们可以永远自由地活着……”
　　“自由地活着？”
　　“是的，我们会成为时空的主人，甚至可以轻易摧毁时空管理局的存在！只要我们回到过去，杀死那个创造时管局的人……然后，我们不必再恐惧和苦恼。”
　　“呵，像你一样没有属于自己的影子吗？”乔生自嘲地笑着，“我不会放弃拥有影子的权利，我不会走你那条注定孤独的路。”
　　晨夕愣了一会儿，反驳道，“两个人走，就不会孤独！”
　　“晨夕，我们不是一路人，不能一起走。”乔生丢开了那只死死纠缠自己的手臂，苦涩的笑容仿佛一朵早已注定不能结果的萎靡的花蕊，肢体僵死一般凝固着。
　　但他抬不起那把杀人的枪，似乎开枪之后，死掉的是自己。
　　“乔生，人太自大了。要毁掉……”晨夕站在一个漆黑的洞口，洞口布满了时间的眼睛，它们狰狞而恐怖，吞噬着所有人贫瘠的记忆。
　　乔生眼睁睁看着晨夕跳进洞口，立刻跑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时空甬道的力量拉扯着两个人进入漩涡。晨夕消失了，漫长的甬道只剩下自己。
　　依旧是镜面组成的甬道，小小的晨夕再次出现，这次的女孩没有哭泣，反而温柔地抚摸着时间马驹。指尖一挑，一面镜子来到女孩眼前，女孩紧闭着眼睛再缓缓睁开。
　　乔生缓缓凑近，顿时呆住了。
　　镜面，倒映出了小晨夕的模样！晨夕控制不住地微笑，围着小马驹起舞，嘴里唱着时间歌谣。声音像是被打碎了一样，散落在时空甬道内不停回响着。
　　“这是你送我的礼物，乔生。”小女孩的身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长大后的晨夕。她从镜子背后走出来，嘴角是甜蜜的微笑，身边尽是多姿多彩的泡泡，装满了属于晨夕和乔生的美好回忆。
　　乔生望着漫天的泡泡，眼眶略微湿润。
　　“我并未赠予你什么。”
　　“你把我，送给了我。所以，我拥有了自己的影子。”
　　“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我不关心这些，我会带你离开。”晨夕的语气异常坚定。
　　镜面将时空甬道照射得无比明亮，乔生安静地凝视着对方。他不会是她的对手，她能够轻易改变自己的记忆，也能够带自己去任何地方，她完全能把自己改造成为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手掌抓住一面镜子，乔生奋力将镜子扔向晨夕。
　　晨夕的眸间闪过一瞬失落和憔悴，希望和疯狂的光芒黯淡下来。只是抬手一挥，镜子就被一股力量推开，时空甬道渐渐形成压力，阻挡着乔生的动作。
　　“在我的时空甬道里，镜子就是时间。我是时空行者，想用时间杀死我，可是很愚蠢的。”晨夕窜到镜子一侧，一拳砸碎了镜面，“你可以看看，镜子里面的他们多么卑微可笑！摆布他们的命运对我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
　　镜子碎裂成形状不一的碎块，乔生望着镜子里的主人公的命运发生了巨大变化。原本家庭事业双丰收的大学教授被污蔑，“谣言”经过一百个人的嘴成为了现实，社会性死亡的男人跳楼不死成为了植物人。
　　“不！”乔生悲痛欲绝，跌倒在地猛烈地捶打着地面，眼泪一滴滴落下，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男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该死，该死！”
　　晨夕迷离的眼睛出现了理智，渐渐化为恐惧，害怕失去的恐惧。她疯狂地奔跑过来，抱着乔生摇摇欲坠的身体抬手唤出了时空甬道的出口，一脚踩了出去。
　　“我最后再送你一件东西吧。”乔生颤抖的手臂举了起来，捧起了晨夕慌乱的脸，盯着那张淡粉色的唇吻了下去。
　　舌尖触碰清晨露水的刺激感，蜜蜂路过洒落的蜜糖黏在露水间。
　　心口的泉水又被什么撩拨，晨夕的脸颊绯红，手掌紧张地伸了缩、缩了伸。
　　一张大网落在两人肩头，时空管理局的人已经举着时空猎枪将他们牢牢困住。王旭真披着警服，五分倦怠五分严肃地站在门口，不悦地盯着茶几上的高级猎枪，嘴角慢悠悠吐出一口烟，“我好像说了，任务很重要。我让你来斩草除根，不是让你来生根发芽的！”
　　话音刚落，所有的猎枪对准了晨夕。
　　晨夕用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眼前人，她不知道这个吻代表什么。
　　“局长，我杀不死她。你能杀死自己的爱人吗？”乔生突然抱住了晨夕，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枪口。晨夕有些震惊，她与王旭真对视，眸中毫无敌意，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