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年纪事》甲木猫

19、荒村夜袭（下）

　　卫峥和秦放正勉力支撑陷入苦战之际，忽然听得砰的一下巨响，声震寰宇！

　　一名白衣人胸口鲜血狂喷，身形晃了两晃便倒地不起了。众人被这一响动惊得一呆，俱都停下手来寻声望去。只见李纯懞站在一旁，双手交合，掌中握着一个乌黑的机关盒子，那机关上一个黑洞洞的圆孔向前伸出，正徒自冒着青烟对准一干白衣人。李纯懞银牙紧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扣动机括又是一声巨响，众人只闻到一股浓烈的硫磺硝石味，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便又见一名白衣人胸口冒血的倒在地上。

　　秦放率先清醒过来，发出一声长啸，细剑抖起朵朵剑花，趁白衣人发呆之际一招“杏花春雨”将四名白衣人笼罩在剑光之下。只听得“啊啊”的惨叫连声响起，四名白衣人手脚各关节处都被秦放的细剑刺伤，登时兵刃脱手瘫软在地。

　　李纯懞举着机关盒子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月光下但见她面色铁青，死死盯住地上的白衣人，手里的机关盒子在剩下的白衣人身上瞄来瞄去。

　　“李姑娘，那是什么？”卫峥惊诧的问道。

　　“枪。”李纯懞看也不看卫峥一眼，专注于枪口下的猎物“他们是轩翼派来的杀手么？”

　　“是的。可是——”卫峥闪身挡在李纯懞面前。他虽然不知道枪是什么东西，但看着刚才李纯懞开枪的威力，卫峥心下突然升起莫名的恐惧。于是他有些焦急的说道：“李姑娘，他们是我师门的人。”

　　李纯懞正待说话，忽然秦放插嘴问道：“这位姑娘，你那枪可否借来在下一观？”

　　李纯懞转眼向秦放瞧去，两道宛如寒冰利剑的眼光在秦放面上滚了几滚，然后便话也不说的瞥开了。秦放被她瞧得眉头一皱，心道：这姑娘看样子年纪也不大，怎地眼神这般冷酷？

　　“李姑娘——”卫峥见李纯懞还保持端枪的姿势，忍不住再次唤她。

　　李纯懞面无表情的呵斥道：“你让开！如果放他们回去，他们还是会过来找我麻烦的。”

　　“他们若再来找麻烦，在下定不惜性命互姑娘周全。”卫峥的语气已经近乎恳求了。

　　李纯懞抬头看着卫峥，再看看他肩头鲜血汩汩，半晌，才道：“好吧。”说着放下枪来。这时方才倒在地上一名人忽然拔地而起，与此同时一串泛着蓝光的细小暗器从他袖中飞出，直奔李纯懞门面而来！李纯懞发出一声惊呼，那暗器速度极快，秦放和卫峥皆是背向白衣人而立，一时间竟然无法施救。眼看那暗器就要洞穿李纯懞的脑袋，卫峥上前一步，将李纯懞揽在怀抱里，只听得“扑扑扑”三声响起，三枚暗器均打在卫峥的肩头上。

　　李纯懞胳膊从卫峥腋下穿出，单手持枪扣动扳机，向那名白衣人开火。可是那人身法极快，身形飘忽不定，李纯懞一连两抢竟全部放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越跑越远。

　　李纯懞回头再看卫峥，只见他双目紧闭，嘴唇和眼睑下方已然罩上了一层黑气。那暗器有毒！

　　李纯懞将卫峥的身体推给秦放，持枪抵住地上一名白衣人的脑袋：“解药。”

　　“……”那白衣人横眉冷对。

　　“——砰！”

　　爆头的鲜血溅得李纯懞满头满身都是，可她的神情却连一丝波动也没有。

　　李纯懞起身脚步移动，又来到第二个人身边，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对话。“解药。”

　　“……”

　　那人虽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但是牙齿却紧紧咬合着，两腮鼓出，双目圆睁，倒也显得十分硬朗。

　　“砰——！”

　　鲜血再度飞溅！

　　李纯懞仿佛变身为从地狱血池里爬上来的恶鬼。原本白皙美丽的面庞，早已都被别人的鲜血覆盖满，只剩下一对乌溜溜的大眼晴，在苍白的月色里，闪烁着幽幽冷光。

　　李纯懞再次站起身来，移动脚步。

　　秦放在一旁只瞧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大喊道：“你再问也是一样的结果！”

　　李纯懞闻言转过身体，向秦放这边走来。秦放扶着卫峥，不自觉的倒退一步。只听得李纯懞说到：“没子弹了。”李纯懞举起袖子一抹脸蛋，啐了一口血沫，道：“你去搜一下他们身上有解药没有。”

　　秦放在一干白衣人的尸体上搜出些干粮碎银，还有两张人皮面具，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秦放回来一瞧卫峥的脸色，担忧道：“卫兄中的是他师门特有的淬毒暗器，若不及时化解，恐有性命之危。”

　　李纯懞皱着眉头看向卫峥，忽然说道：“此地也不是疗伤的地方。先不说经过这晚农家再不肯让我们借宿了；就算是肯，此地已被暴露，往后定会有人源源不绝的找上门来。”她顿了一顿，对秦放问道：“你可知道有什么地方比较清静隐秘的？”

　　秦放微微一沉吟，道：“沿着江岸一直北上，约莫二十多里的地方河滩艰险，岸边乱石嶙峋，是一处罕有人至的所在。”

　　李纯懞点点头道：“那我们便去那里。”

　　秦放将胭脂儿牵过来，把卫峥放在马背上，走在前面领路。忽听得李纯懞叫道：“等等——”她走过来抽出卫峥靴子里的匕首，回去一刀刺进地上最后一个白衣人的胸膛！

　　秦放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今晚一个时辰内连杀五人，面不改色，心下不由得骇然！一时间诸般情绪堵在他胸口，竟再也不能说出一个字来……

　　李纯懞将匕首在尸身上揩去血渍，淡淡的道：“走吧。”说着，她率先迈步朝着河滩方向走去。

　　秦放看着李纯懞纤弱的背影，只觉这夜的经历实在太过诡异。很多年以后，每当他回忆起那个月光如洗的夜晚，回忆起那个名叫李纯懞的少女的所作所为，他都觉得太不真实。

　　一个做明明才及笄的女孩，做起杀人断后的事来，既狠且稳，没有一丝惊慌，没有一丝害怕，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也瞧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持她这样做？到底是什么原因致使她做到这个地步？她手里拿的那个名叫“枪”的机关又是个什么东西，为何威力如此巨大？还有卫峥为了保护她，竟然连师门也背叛了，这又是为什么？

　　带着无数的疑问，秦放摇摇头，默默的牵着胭脂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