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年纪事》甲木猫

18、荒村夜袭（中）

　　十年前因秦放的母亲病重，需要一味极珍稀的药材。他经多方打听后得知这味药材只生长于玄岭山中。玄岭山主峰高万仞，东西延绵数百里，其间草木繁盛，岔道纵横，连长居此山的猎户也不敢冒然深入。而秦放那年一十六岁，艺成出师，在江湖上已罕有敌手。他艺高人胆大，外加救母心切，便不辞万里从江南杏林坞跑到玄岭山来寻访。

　　他一个人在深山中转来转去，始终没有找到所需之物。偶然间他抬头仰望，便瞧见了巍峨高耸的太玄峰。那太玄峰是玄岭山脉的最高峰，高约万丈，山顶终年冰封白雪皑皑。秦放年少好胜，见了太玄峰的壮丽雄奇顿生出征服之心，便前去攀登。秦放仗着轻功卓绝只一天工夫便登上了太玄峰顶，到了山顶后他放眼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原来山顶上遍植花木，屋舍联排，竟然是好大一个庄园！秦放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已闯入了一个从来不在江湖露面的神秘门派——太玄门。

　　佑南自开国以来因得圣人的帮助，国泰民安盛世繁荣，所以历代都开山为陵。而太玄门正是佑南朝历代的皇陵守护人，相传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他们这一派除了守护皇陵之外，还担负保卫皇帝及其嫡嗣安全的任务。所以这一派的人从不涉足江湖，只日日夜夜在山中潜修武学。他们每隔三年在内部举行一次比武大会，挑选出十名武功最强者担任门派里的职位。而第一名则进入皇宫当差，成为侍卫统领，侍奉皇帝或者太子殿下。太玄门中称之为“内选”。

　　当年卫峥的师傅司徒伯文已蝉联了十届内选冠军，一直在昭帝御前侍奉。而卫峥天纵奇才，因得了他师傅的真传，虽年纪轻轻便已是太玄门内排得上号的高手。

　　秦放这一误闯，瞬时惊动了太玄门人。秦放那时恃才傲物年轻气盛。跟太玄门人几个对答之间，两厢便动起手来。秦放自幼天资聪颖，行事也不拘一格，于武学一道的领悟自又比旁人多了三分，几个回合之下他已将好几个年青弟子刺伤。秦放这一举动最终不免引来了门中的高手。当时太玄门里有排名的高手除了卫峥以外，其余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上，这一干人自然不肯以大欺小，而秦放一边打斗一边又在口里嚷嚷说他们以多打少，所以最后只得让卫峥上前应战。

　　卫峥与秦放年纪相若，两人都是一般的武学天才。这一战他二人各展生平绝学，鏖战几个时辰，却始终不能击败对方，两人越打越是对对方心生佩服，最后终于心意相通握手言和。之后秦放道明来意，太玄门因感念他救母的孝心，便以灵药相赠，放他下山去。但秦放因之前刺伤门中弟子，也只得将兵刃扣留在太玄山顶。

　　三年后司徒伯文去世，卫峥内选夺魁。他入宫当差后，第一件事便是将秦放的兵刃送还给他。他二人这一场相识的缘分，一时间也被太玄门人传为佳话。

　　且说卫峥见秦放不依不饶显然是有意相助，心中感激便更不忍把他卷入此事中来。当即朗声说道：“此事于秦兄弟无关，你们便都冲着我来吧”言毕率先将一条软鞭挥动出去，横扫那名瘦高老者。

　　那瘦高老者名叫刘长德乃是卫峥的师叔，平素最是心高气傲，周围一干同门知他这一脾性，也不便出手相助。转眼间卫峥已与刘长德相斗一百多招，卫峥一记“蛟龙出海”软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宛如织就了一张大网，将刘长德当头罩下。刘长德万料不到几年功夫卫峥的武艺竟精进如斯，慌忙中一招“后羿射日”将内力灌注鞭身，一条软鞭登时崩得笔直，直指卫峥咽喉。这是一招拼命的打法，若卫峥不及时撤鞭回挡，难免受那穿喉之灾，但刘长德自己也免不了被缠住头颈窒息而死。正当电光火石之际，只听得卫峥一声长啸，手里的软鞭已经缠上了刘长德的颈项，而刘长德软鞭的鞭梢，却被卫峥以掌力荡开，失去了威胁。

　　刘长德见大势已去，心里叫道：罢！罢！我命休矣。便将双目一闭，等待死亡的降临。然而卫峥的软鞭仅仅只是套在他的脖子上，却并没有收紧，只听得卫峥说道：“刘师叔，三年前你便不是我对手，今日又能奈我何？”

　　刘长德脸色惨白，道：“卫峥，我们可不是来找你比武的。今日若不将你人头带回，我们几个也难逃师门的处罚。”忽然他高声说道：“还在等什么？大伙一起上！”

　　卫峥软鞭一紧，将刘长德扯到自己跟前，对众人凛然说道：“大家便不顾他性命了么？”

　　刘长德被缠得呼吸不畅，额头青筋暴出，他憋着气大叫道：“我死不足惜，今日务必要将卫峥拿下！”他说完这句话，忽地浑身一阵，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抽搐几下竟然死掉了。

　　众人见到这一下变故，纷纷挥起软鞭向卫峥袭来。

　　“卫峥！你这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败类！”

　　“今日定要取你狗命！”

　　卫峥大吃一惊，将刘长德的尸体推开，纵身避过几招致命的袭击，叫道：“我并没有杀他，他是自断经脉而亡。”众人亲眼看到刘长德在卫峥手里吐血而亡，哪里肯信？手上愈紧，俱都使的是不要命的招数。卫峥不欲伤害同门，只得在漫天鞭影中避来闪去，左突右挡，忽然他身形稍有凝滞，肩膀便被一条软鞭击中，顿时衣衫破裂，血肉飞溅！

　　其实在这七人当中，以刘长德排名最末武艺最低。只因他辈分最高，年纪最长，所以大家才推举他做了这次行动的主脑。适才击中卫峥的乃是一个带着人皮面具的中年汉子，他在剩余六人当中武艺最强，乃是去年内选中排名第四的人物！这次卫峥带着李纯懞逃跑，轩翼一怒之下拿太玄门是问。太玄门素来效忠皇帝，出了这等事自然推托不了。因知卫峥武功极高，便派出门下排名四至十的七名高手，前往捉拿。这一行人，素来盘踞玄岭山，熟知山路地形，一路翻山越岭，加之沿途寻到了李纯懞之前故意留下的碎布线索，所以后发至先，反而赶在官军之前将李、卫二人截获。

　　秦放见卫峥受伤焦急异常，他当即挥剑而出纵身加入战团。只见秦放手持的乃是一柄极窄极薄的细剑，长度与普通青钢剑相等，宽窄却比西洋剑粗不了多少。月光下但见那口细剑闪闪发亮，挥动之处卷起一股银虹，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煞是好看。由于秦放的加入，战局登时扭转过来，卫峥左支右绌独立难撑的局面渐渐扳回了平手。

　　太玄门这次派出七人下山，原本是志在必得。这七人单打独斗其实都不足以跟卫峥抗衡，但太玄门内自古以来流传有一种玄奥的团体战术名叫“白虹穿云破煞阵”。此阵由奇门遁甲演化而来。迎敌之时，七人分站生门、未门、休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等七个位置，只留下死门空出，用来诱敌上钩。凡陷入此阵者，必须避开死门的陷阱，找出守卫生门之人并将其击倒，方可破阵而出。但是此阵的特殊之处在于每出七七四十九招，生门的位置便有一换，或许你刚刚找出守护生门的人是甲某，正拼着全力向其进攻，忽然四十九招一过，生门的守卫者莫名其妙的转到乙某身上，以此循环，毫无征兆。当真是变幻莫测防不胜防。倘若此阵一出，就算卫峥的武功再高十倍，也是在劫难逃。可惜刘长德一死，七人变六人，这白虹穿云破煞阵也就结不起来了。

　　秦放和卫峥倚背而战各抵三人。卫峥虽身上有伤，但依旧神勇无匹，他把一条银色软鞭舞得犹如蛟龙一般，使得白衣人无法近身到三尺之内。而秦放的细剑则如灵蛇出洞，见缝插针，招式诡谲，亦另人不敢小觑。初时双方还算旗鼓相当，再战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卫峥失血渐多，出招之间也有些不大灵便了。那个带着面具的中年汉子叫道：“不必跟他们拼命，大伙只管缠斗。再过片刻，此贼必亡。”

　　卫峥一听，心中叫苦不迭。他之前肩膀因吃了那汉子一鞭，皮开肉绽已然伤到了筋骨。到目前为止卫峥都在咬牙支撑着。眼见这群人改用车轮战法，以六敌二，终究是自己这边吃亏。卫峥又斜眼一瞟秦放那边，只见秦放为缓解他的压力，独力承接了四人的攻击，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露出败象。

　　死亡的阴影正一步一步向他二人头顶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