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咒》雅阙

20、糜海孤岛

　　印莲哼起那首《会跳舞的孩子》，怀中的蓝孤子死前瞪大的眼睛早已被自己抚平，他还是不信灯吾会与他同归于尽。
　　其实，印莲早就猜到了。
　　在百鸟塔上挑衅坤旋者的那一刻，灯吾眼中的火焰烧死了他自己。
　　她亲眼看见，他咧开嘴角大笑，脸上全是眼泪。
　　黑色的湖泊过半，阴森森的岛屿横在自己面前，船夫的木船还未靠近，礁石边缘的怪物齐刷刷探出头来。那是成群结队的白骨在游荡，如同沾了兽性的幽灵。
　　“孩子，你真的要去吗？”船夫抓住了印莲的手臂，“那座岛，住满了野兽。”
　　“别为我担忧，船夫。您这样想，我也是怪物，他们也是怪物，我们是同类，他们不会伤害我的。所以，我这算是……回家。”印莲从浅水区跳下木船，背着蓝孤子的尸体一步步踩水渡来。
　　船夫调转船头离开，尸骨朝着印莲慢慢走来。
　　印莲望着黄昏中的船只，回身朝着那座孤岛走去。
　　她知道对面是一群傀儡师，他们在暗处操控着尸骨。但她并不清楚对方的习性与性情，脚踝轻微颤抖，逐渐走入尸骨们的包围圈。
　　人形白骨朝着印莲的脸伸过来，印莲憋足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嗯？没挨揍？
　　“糜海孤岛的客人，睁开眼吧。”恍若鸣钟的声音，拨开海浪一层，在时间中撞出回声。
　　印莲缓缓睁眼，白骨堆中走出一名年迈的食肉僧。如传言所说：眸成金黄，发丝落净，牙齿锐利，脸若幽狐。那双眸子藏着慈祥、睿智与深沉。
　　而那白骨正停在自己眼前，白骨上边站着侏儒小人，小人表情丰富，捏了捏蓝孤子冰凉的脸，挥起手高呼起来。成群结队的小人开始欢呼。
　　“那具尸体很漂亮，傀儡师很喜欢。他们喜欢尸体，请原谅他们对死者的不敬。”食肉僧盯着印莲，“将尸体交给他们吧，傀儡师绝对比你更珍爱尸体。”
　　印莲放下蓝孤子，蓝孤子被小小的傀儡师们平抬着，牢牢跟在两人身后。
　　年轻的食肉僧出现，眼神警惕，“夕长老，她是坤旋者！”
　　“朝阳，她是最后一个坤旋者了。”夕长老沿着夕阳落下的反方向走去，领着印莲进入糜海孤岛深处。这简直是一个人族部落，哪里还有什么怪物呢？
　　几只巨大的不知鬼怪在水塘里打滚，旁边的食肉僧用棍子瞧着他们的头示意他们安静。他们将漂亮的小花扯下来戴在头上，时不时捂着脸呆笑。
　　看见印莲出现，不知鬼怪们围住她旋转，似乎在跳什么欢迎的舞蹈。
　　“不知鬼怪因坤旋神力失控膨胀，故而身体硕大，力量无穷，面目丑陋。其实他们非常爱美，也很爱干净，喜欢有水的地方，看见漂亮的东西会习惯性去保护，羞涩的时候会捂脸害羞，喜欢一件东西会笨拙地跳舞。”朝阳向印莲解释道。
　　印莲笑了，“原来是这样，他们很可爱。在拓荒神域，特别是神宫，坤旋者都认为不知鬼怪是地狱里的狼犬……”
　　“快入夜了，来参加傀儡师的选美大赛吧！”朝阳牵着印莲的手腕，带着她窜进更深的石窟中。冷火燃起，傀儡师搬运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尸体，为尸体戴上草帽，穿上漂亮的衣服，甚至还有精致的首饰。
　　“傀儡师特别臭美，他们喜欢在夜晚举行比美大会，装扮自己控制的尸体。那些血肉还未完全腐朽的人有时候就像活了一样！这群小家伙单纯可爱，你一定会喜欢的！”朝阳金黄的瞳仁在夜晚亮得像两轮太阳。
　　漂亮的尸体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傀儡师操控着尸体做出各种妖娆的姿势。他们自己都觉得好看，印莲倒是笑出声来，附近一具尸体连舌头都吐了出来，姿势尤其怪异。
　　“印莲……快跑……”蓝孤子出现在比美大赛上，他安静地入场，声音怪异，那些句子像是一点点挤出来的，“活……下……去……”
　　“死亡时间不长的尸体，临死前想说却说不出来的那些话，傀儡师可以控制□□说出来。”朝阳的语气轻了些，他回头盯着印莲。
　　印莲远远地凝视着蓝孤子，她想跑过去将他抱住。
　　她好想告诉他，自己活下来了，那个仁慈的怀古饶恕了自己。
　　唯一能做到的，只是跪在原地，捂脸痛哭，哀号声传得整个石窟都是。朝阳示意，所有的傀儡师带着自己装扮的尸骸离开这里，年轻的食肉僧蹲下身子被印莲抱住腰身。
　　朝阳抚摸着她的头，就像抚摸不知鬼怪和傀儡师一样。
　　夕长老立在石窟出口，低沉地唱起歌谣。
　　洞窟口的食肉僧越来越多，女性有力的声音出现，孩子的声音出现，歌谣的声音越来越大。朝阳也跟着他们唱了起来。
　　印莲隐约听见一两句清晰的词。
　　“我困于囚笼，在黑暗中做着救赎的梦。”
　　“我乘着小船去远方，船上载着太阳与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