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咒》雅阙

17、绝望的抵抗

　　红色的花黏在鞋底，老人吓得昏死过去，少年如同小雀飞窜逃跑。
　　蓝孤子与印莲浑身一颤，盯着百鸟塔上的青年。
　　灯吾握着带血的匕首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嘴角依旧是压抑不住的笑意。他的眼睛还是黑夜的篝火，火势大了些，足以摧毁一片森林。
　　“坤旋者的脑子里有颗黄金果，我想明里暗里都清晰地了解过了吧？坤旋者们！能从人家脑子里面拿到力量，你们应该都挺愿意杀人的吧？”灯吾指着地上的头颅吼道，“神宫的公主，无上的力量，你们难道不想要吗？！去抢啊！发什么愣呢！”
　　蜂拥起哄的人群开始化身饿狼，扑向那颗惊悚的头颅，那双眼睛还停留在对于藏心的悲伤惶恐之中。灯吾趴在百鸟塔的边缘大笑，眼泪和鼻涕拧在一块儿。
　　“给我！”
　　“抢什么抢？那是我的！”
　　“该死的，快把那颗头剥开！”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扑进人群，将月牙的头颅抱得死死的，仿佛黏在了他的胸口处。他被坤旋者们打得头破血流，那张脸抬起时才发现，是迷行。
　　迷行缩在百鸟塔暗处，抽搐式喘息，颤抖地抚摸着月牙的头颅，“你看看，这世上只有我爱你……他们都是怪物，他们只想要您的力量，却从不指望您能获得幸福。月牙啊，你不必爱我，我爱你就够了……”
　　坤旋者的力量与迷行一人对抗，就像大锤打破一面铜镜那样容易。
　　迷行口吐鲜血，劈头散步，被人群的脚踩在地面。
　　他用最后的坤旋之力，强迫月牙的头颅与自己的心脏相连。从此，共赴黄泉。
　　他的心脏被捏碎，月牙的头颅没被保住，坤旋者高捧着公主半个脑袋，眼神一凝，愤懑质问道，“黄金果呢？为什么没有？！”
　　“哈哈！你们才发现吗？因为你们的月牙公主，她生来就是个黑民啊！！坤旋的力量是诅咒的力量，你们注定走向毁灭！最纯净的血脉，至高无上的坤旋王权后人，竟然连力量也无法继承，不正意味着坤旋即将陨落吗？！”灯吾演讲得撕心裂肺，双手高高举起，“被压迫的人民！该起来了！这群披着恶魔人皮的使者，该和他们来个了断了！！”
　　神宫的城墙上，士兵们举起兵器的时候，喉咙被匕首从背后刺穿。
　　十几个黑民牢牢扑向一名坤旋者，坤旋者使用力量撕碎其中七八个黑民，嘴里大骂，“该死的奴隶！你们哪有资格杀我？！”
　　转眼，唯一存活剩下来的那个最矮小的黑民孩子早已攥紧剧毒匕首割破坤旋者的右侧小腿。他来不及使用力量掐死孩子，就瞪着眼睛倒在了孩子面前。
　　这是黑民反抗坤旋的自杀式恐怖袭击。
　　死掉二十个黑民，去交换一个坤旋者的尸体。
　　坤旋者只骂黑民蝼蚁，却未曾想到，蝼蚁的数量无比惊人。
　　尸体的黄金果被黑民们收集起来送到灯吾手中，灯吾将一袋袋沾血的黄金果扔进炼制剧毒的药缸中，看着它们被毁灭。
　　天行在士兵的保护下冲出神宫，他怒不可遏地瞪着灯吾，下人们将月牙的尸体捡回来安放在一起。尊贵的王咆哮起来，“坤旋者不会灭亡！我们还有最后的希望，九泉的黄金果将会带领我们坤旋者走向世界终极，我们终究会灭绝你们这些残忍、疯狂的人类！”
　　“是吗？”灯吾拍了拍手，黑民簇拥着一个浑身缠着白绷带的男人出现。
　　男人像神明一样端坐，黑民们抬着他。奴隶的眼睛里全是诚恳的希望、尊敬与信仰，灯吾跪在地面朝着男人一顿跪拜，起身时唤来黑民抬上一口大锅。
　　锅里冒着绿油油的毒药，滚烫的火在里面纵横。
　　“他是？！”印莲浑身发颤，纵身来到男人身边想要伸手，她的眼睛突然噙满眼泪。男人似乎动弹不得，却微微晃了晃头，他拒绝了她。
　　“他是冷轩！灯吾，停下！你到底想做什么？！”印莲拦在男人身前，她不愿意让灯吾靠近冷轩。蓝孤子来到印莲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知道他是冷轩。若是他不愿意，灯吾这些黑民也抓不住他的。”
　　远处的天行认出那双眼睛，他亲眼看着冷轩掌心捧着的那颗璀璨的黄金果。
　　“灯吾！你将那颗黄金果给我，我发誓，赦免所有黑民的罪过，还你们自由之身！”天行天真地叫嚷着，眼里竟还有烂漫的期待和贪婪的憧憬。
　　“不会给你的，死心吧。”灯吾摆摆手，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天行暴怒，坤旋之力袭来想要争抢，灯吾离开藏在印莲和蓝孤子身后，不紧不慢地说，“保护好我们呀，可爱的伙伴。”
　　印莲与蓝孤子催动力量抵抗天行，黑民们继续搬运冷轩来到药锅跟前。
　　所有的坤旋者同时抬起双手，配合天行向印莲和蓝孤子施压。他们不愿意败给人类，不愿意使最为纯净的黄金果融于药锅，他们还做着称王的美梦。
　　“冷轩哥哥！”
　　缠着绷带的男人似乎听见什么，浑身抖了下，转了转头颅。
　　黑民脚下出现三层重叠着太阳图案的法阵。
　　所有的坤旋神力被迫流入法阵之中，印莲与蓝孤子被压得喘不过起来，双双跪在黑民中央。天行满眼恐惧，嘴角只是重复着，“不……不是这样的……”
　　绷带一层层脱离身体，那个冷峻傲然的冷轩站立起来。风揉着他的头发，像九泉为她唱的歌曲一样温柔，嘴角勾起的时候，印莲呼吸一滞。
　　原来，冷轩也会笑啊。
　　“再见了，我的朋友。”冷轩踮起脚尖，奔向那口翻滚的药锅，白气缭绕。
　　“冷轩！！”印莲与蓝孤子异口同声，却都只能趴在地面无能为力。
　　噗通，咕噜咕噜，连最后的呼吸声都融化了。
　　灯吾领着所有活下来的黑民围着药锅跪下，开始了铺天盖地地叩首跪拜。
　　印莲满怀恨意瞪着灯吾，她不知自己为何而恨。
　　“住手吧，你们已经死了许多人。”天行瘫倒在地，虚弱地劝道。
　　“巨大的牺牲才能开辟属于我们的未来。坤旋者，我们还有许多人，许多可以死亡的人……我们不怕死亡，我们更怕失败。如果二十个蚂蚁能杀死一个巨人，也算是我们赚了，不是吗？”
　　昏天黑地的自杀式偷袭与进攻，就这样血雨涟涟，足足持续了二十八天。
　　“你没有负罪感吗？杀了这么多人？”印莲盯着灯吾憔悴却坚毅的脸。
　　“我们从未杀人。我的勇士们，他们在弑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