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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

  •   白玉堂于捆龙索的使用当然还不纯熟,本不至于一次便得手的。但涂善和白玉堂曾经相斗数次,知他一柄画影甚是厉害;适才偷袭展昭,也料到白玉堂会下场,却怎知他竟换了兵刃。这叫他如何输得服气,当下骂道:“白老鼠,你竟暗算于我?”
      这话听来不伦不类之至,想是涂善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之故。白玉堂也不理他,转过头去。
      那边展昭和莫然翻翻滚滚已拆到一百来招,犹自一触即分。李鹤轩皱了下眉头,忽然飞身而起,手中的火把直撞上天花板。听得他在空中道:“展大人,你一再势不饶人,在下只好得罪了。”
      地道本来就被震的有点散了,头上这一点哪里经得起李鹤轩真气灌注的一撞;况且他熟悉地道结构,攻的又是其薄弱处。只听一声巨响,地道上方被硬生生剥开个口子,砖石纷纷砸下来。展昭和莫然当即停手,各自避开。白玉堂一把提起涂善,跃上地面。苏青在李鹤轩跃起之际已然闪开,待得颤动停止,便也跟了上去。远远传来女子的尖叫,大约是一众风尘因此而受到惊吓。
      展白二人到这里的时候,天气还好,这会儿却乌云蔽空,眼见是一场大雨。李鹤轩手腕一翻,握了那绿竹竿,唿哨一声。瞬时之间,展昭、白玉堂和涂善被数十人围在当中,也不知他们哪里钻出来的。莫然被隔在圈外,为向襄阳王复命,不能撇下涂善而走,只好等着。
      “在下决不欲和二位为难,本该退避三舍才是。然而二位一再进逼,在下只好得罪了。”李鹤轩微微欠了欠身,打了个手势。
      猛然一声霹雳,闪电下映出刀枪剑斧诸般兵器。白玉堂伸指在涂善身上补点了几处穴道,笑道:“猫儿,这次可要打个痛快。”展昭脚步一错,与他背向而立,答道:“那是自然。”两人神色自若,竟似浑没将李鹤轩手下这一干人等放在眼里。
      第一滴雨点砸下来的时候,李鹤轩的竹竿正好刺到了白玉堂面前。白玉堂折扇一抖,径去相架。展昭则静待一旁,盯着四周的人,随时准备出手。
      有道是一寸长一分强,一寸短一分险。折扇比起竹竿何止短了一寸,因此这场相斗也就尤为惊险。之前两人在青楼底下那间石屋中也这样斗过一场,只是那时黑灯瞎火,彼此看不清楚;展昭和苏青的心思又在写字交谈上,也没怎么注意他们。现在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一青一白两条人影在雨幕中纵横来去,交织不休,一招一式只能勉强分辨,与当时情景竟有异曲同工之处。展昭固然是注意着周遭动静没有多看,苏青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很是空洞。
      “白玉堂,你是轻视我吗?”李鹤轩忽然叫道。白玉堂满不在乎地挡开一招,道:“那也不是,只不过不想你这根破竹子污了我的剑罢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周围的数十人像是接到指令般猛地同时暴喝一声,踏进了一步。圈子顿时缩小了。白玉堂一怔,笑道:“怎么,要以众敌寡,就放开了上来,用不着这样只做一半。”李鹤轩没说话,左手背到身后,轻轻摇了两下。
      一条□□忽地划过,紧接着是流星锤、九龙鞭……霎时之间,那几十人手中的兵器俱都飞在空中,彼此抛接,宛如织就了一张形状奇异的大网。每一件长兵器都被两个人拉着,将展昭隔在一边,白玉堂和李鹤轩隔在另一边;短兵器依旧被不停地抛掷,阻挡展昭接应白玉堂。
      展昭清啸一声,巨阙起处,剑势大开大阖,剑刃又是断金缺玉,看样子势必将这许多兵器都斩作两截。岂知那些蛾眉刺、匕首之类的东西看似毫无规律地乱飞,实际上却暗合理路,任巨阙如何腾挪,总削不到一星半点。况且展昭念他们不过替人做事,不欲伤他们,这一下便给缠上了不得脱身。
      他一个人应对数十人的游斗,虽不下杀手,自身总是无恙。莫然在一边看得暗暗心惊,知道方才他与自己打斗时只不过出了五六分力而已,这个念头一起,不由得怯了。

      李鹤轩的竹竿初时虎虎生风,这会儿力道已缓了下来,出招时软弱无力,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滑倒一样。白玉堂眼神一厉,收了折扇,擎出画影,反倒谨慎起来。
      “喂,你让那群人去对付猫儿,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你知道么?”这般似乎毫没杀气地斗了半晌,白玉堂忽道。李鹤轩道:“主意好不好没关系,管用就行。”“不管用叫什么好主意?我说它不好,自然是不管用了。”白玉堂言之凿凿,“不信你自己看。”
      他此时背对着展昭,根本看不见他们的战况。李鹤轩自然不信,道:“你又看不到,怎知好不好。”白玉堂嗤了一声:“要看到才知道?你这么多年武功当真是白练了。”
      雨越来越大,他这句话,李鹤轩只隐隐听出了个大概意思。心想白玉堂与展昭又斗又闹的折腾了一年多,对他的手段知道得当然很清楚,说不定自己这个命令,真是弄巧成拙。这样想着,终究忍不住,抬起眼光,往那边扫去。
      便在此时,画影剑光陡然间暴涨,剑尖处甚至有剑芒吞吐,在大雨中劈开了一道缝隙。李鹤轩只因一念之差,猝不及防,百忙中只得举竿一封。但他一直行的诱敌之道,本欲在白玉堂攻过来时一举奋起,此刻却错失了时机。画影又太过凌厉,这一封,眼见着竹竿就要被从中折断。
      忽然白玉堂手中一震,只觉画影就要脱手,连忙勉力压住。却是苏青纵过来,以匕首挑开了画影。李鹤轩得此一助,立时缓过劲来,竹竿上挑,趁白玉堂还未回神之际直取中宫。不料苏青挑开画影之后紧接着反手一指,闭了李鹤轩的穴道。李鹤轩对他全无防范,满心想的是如何攻击白玉堂,因此尽管武功高过苏青,应变也还迅速,终究是没躲过,定在当地。竹竿脱手落地,溅起一片水花。
      白玉堂亦是一惊之下回守不及只得强硬对攻,打的是两败俱伤的主意。谁知苏青电光火石之间引起局面剧变,白玉堂再怎么骤然停手,画影仍是在李鹤轩肩上划了一道深及数分的口子。
      苏青皱了皱眉头,替他止了血,随即转身叫道:“都给我退下。”
      那边几十人围攻展昭,讨不到半分好,本就各自心下嘀咕个没完。这下听苏青一喝,不由自主地都看过去,见李鹤轩已为人所制,自己当然要听苏青的话,便欲收手。然而展昭以一人之力周旋其中,巨阙上生出的一股粘力并非片刻就可以撤去。数十般兵刃都为巨阙所缠,一时之间任主人如何使力也收不回去。一众人大惊失色,都煞白了脸。
      白玉堂纵身跃入圈子,将巨阙的剑招接了过去。他二人阙影相争也不知有多少次了,没一会儿便彼此收了招,并肩而立。那数十人这才脱了束缚,望望苏青,悄没声地都退下去了。
      “阿青,你好得很。”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沉默了许久的李鹤轩终于开口,声音里满是冰冷和疏远。苏青在他面前站定,盯着他的眼睛,冷笑道:“我好,你不好?那年你去黄鹤楼,说是见展昭,实际上却去见了襄阳王,是不是?两年前你劝我回去,怎么说来着,说你只是借其势力,以后就一刀两断;如今看来又怎样?”
      李鹤轩无话可说,过了一会,才道:“关心则乱,你太在乎她,我也不来怪你。只是你如此不信任我,未免叫我心寒。”“我信任你够久的了,结果呢?”苏青狠狠地道。
      “猫儿,你什么时候去的黄鹤楼?”白玉堂悄声问。展昭想了想,道:“七年前刚刚出道时曾在黄鹤楼与人约战,也是那时年轻气盛。不过,和我交手的人中并没有李鹤轩。”
      白玉堂哦了一声,正待再问,忽然眼中光芒一闪,右手上提,左手画影连鞘击去,笑道:“你知道五爷没打够,才故意惹事么?”剑鞘所指,正是意图趁人不备替涂善解开捆龙索的莫然。
      那捆龙索白玉堂从小挣扎,至今已逾二十年;若非今日由江宁女告知解法,他也万万不能解开。何况是从未对付过它的莫然?他本就手忙脚乱,适才又为展昭剑势所慑,这下竟没避开画影的攻击,闷哼一声倒在涂善旁边。

      “苏兄。”展昭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低声道,“展某日前送信回开封府,公孙先生传回话,意思是请你和……”苏青打断他道:“你放心,我本就是打算和你去开封府的。唉,从一开始我就该这么做,也不会有这许多麻烦了。”
      展昭略为放心,瞥眼见李鹤轩仍是脸若冰霜,叹了一声,心想他二人的纠纷还是少理为妙,便回身走到白玉堂身边,对涂善道:“涂将军,展某多有得罪。”涂善哼了一声不答,白玉堂却道:“得罪他的是我,关你什么事。”展昭一怔,低眉而笑:“既有换命之说,白兄所为与展某所为也无多大分别。”“什么换命!”白玉堂啐道,眼角噙着笑意。
      莫然冷眼看他们打趣,暗自行功,觉得身上经脉已顺,吸了口气,猛地里一跃而起,向西南方掠去。展白二人方欲举足,忽听苏青一声唿哨,不由都停了步。一个人影从地道中钻出,迅捷无伦地追了过去。瞧身形,正是花冲。
      花冲多年前就已为害铁岭一带,闺阁之中来去自如,不知犯过多少良家女子。朝廷闻报自然恚怒,下令捉拿其归案。几年间非但捉不到,反而惹了他逆反之心以致变本加厉,令官府甚为头痛。七八年前花冲忽然销声匿迹,不再犯案,官府也就慢慢淡了捉拿之心,开封府的卷宗年年复查,谁也不想平白地又把他翻出来。当年嚣张至此,花冲的轻身功夫当然是极为了得,这些年来在青楼中难免沾些李鹤轩苏青等人的光,内力亦长进不少。此刻得苏青之令,发力而逐,莫然哪里快得过他,没半盏茶时分便被花冲阻住去路。
      “让开。”莫然一手持了软鞭,斥道。花冲笑了笑,道:“莫公子,我劝你还是回去的好。论打我不是你对手,可怎么也支持的了半柱香吧?何况我打不过就走,你也追我不上;但你若想走,却甩不脱我。再说,我轻功好,那展昭白玉堂的轻功可也不差,耽得久了,他们追了上来,你可是打也打不过走也走不得了。”
      莫然心知他说得有理,面上却如何肯认,当即一鞭将花冲逼退几步,转身便行。不出两丈,又见着花冲拦在面前,不禁咒骂两句,又是一鞭,换了方向。这般数次,竟渐渐被花冲逼着转回了原处,再欲转向时,身前正是苏青。莫然大惊,其时身后有花冲,旁边还立着展白二人,呆了一时不知往哪边走才是。苏青倏地欺近,两拳齐出,击在他太阳穴上。莫然眼睛一翻,昏倒在地。
      苏青掸了掸衣襟,道:“接她们上来。”花冲应了一声,纵入地道,不一时,托了绫君上来,对她道:“我去找暖箫,你这儿等着。”
      绫君点了点头,道:“你快点。”虽仍淡然,终究不似之前那般完全不假辞色。花冲微微一笑,回入地道去了。
      绫君转过身来,面色沉静如水。她不识李鹤轩和苏青,但刚才在地道下听见苏青两次发令,已知他身份。她为这二人所劫,自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好感,然这些天来他们总算没亏待自己,便行了半礼。礼毕时,猛然看见了展昭。
      花冲带她来时上面的打斗已然结束,展昭对苏青涂善和白玉堂说话时声音不高,她也就没听见,因此竟不知他在此。这下乍然见了,饶是前两天才见过,仍不免心跳加速,花容失色。
      展昭亦很是尴尬。上次相见时他忙于救四鼠,只言片语之后便即离去,现在却没法避开,只得勉强笑了笑。
      白玉堂看这情形,不好再嘲笑展昭,便闪身挡在他们中间,隔断了两人视线,问绫君道:“这几天可还好?”绫君这才平静下来,道:“奴没事,多谢五爷挂念。”白玉堂嗯了一声,也不知再扯些什么好,只是站在原地没动。
      过不多时,花冲抱着暖箫一跃而上,把她放下地来。几人的眼光都往那边聚去。暖箫仍是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都是泥雕木塑一般。花冲回到苏青身边,交了什么东西给他。
      “箫儿!”绫君自出疏影阁,此刻才见到暖箫,颤声叫道。暖箫听了这声唤,眼睛忽然睁大,将头一寸寸地转向这边,一眼见着绫君。她愣了好一会儿,慢慢走过来。绫君快步迎上,匆忙间被裙摆绊了一下,向前俯跌出去。白玉堂一手挡开展昭,上前欲扶,却觉眼前一花。原来是暖箫见绫君跌倒,急奔过来搀住,叫道:“姑娘!”
      她一腿跪地,双手上举。绫君借了她肩膀之力,堪堪站稳,低头看时,只见暖箫容颜憔悴,眼中泪光滢烁,与刚才麻木的样子大不相同。心下恻然,又轻唤道:“箫儿……”
      “姑娘……”暖箫身子颤抖,忽然往绫君怀里一扑,大哭起来。绫君蹲下身去搂住了她,什么也不问,只拍着她脊背安慰。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默默退开;花冲和苏青掉转了头,不愿再看。

      江宁女在柜台呆了一会,去后院看了看,又出来呆一会。如此反复数次,终于忍不住,去寻闵秀秀。
      闵秀秀刚给李惜寒施完针,带上房门出来。抬头见江宁女心烦意乱地走过来,迎上去问:“他们还没回?”“可不是,”江宁女皱眉道,“眼看都申时了,怎么这么久。”
      说话间前面传来一阵骚动。江宁女和闵秀秀一惊,忙赶过去,不禁愣了:“这是干什么?”
      白玉堂把涂善拉到近前,道:“娘,这家伙交给你了。”又从展昭手中拖过依旧昏迷的莫然,“还有这个,我已经点了他七十二穴,不到明天是决不会醒的。”随后转向展昭,“你陪绫君和暖箫去住府衙?”
      “五爷若是信得过,我去陪同就好。”花冲道。展昭点头道:“那也好。展某这便陪你们过去,明天一早上路。”花冲应了,退到一边。绫君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没说话。
      “那苏兄……”展昭看向白玉堂。苏青笑了笑,道:“在下怎么说也是婆婆的旧相识,叨扰一晚想必婆婆不会见怪。打烊之后让在下歇在这外间就好。”江宁女默认了。苏青一手托起还没解穴的李鹤轩,走到角落里坐下。
      闵秀秀皱着眉头打量这些人,想了想他们的安排,道:“李惜寒那间房里还住得人,二位若是不怕药味,不妨过去将就一晚。”
      “李惜寒”这名字一出口,扶着绫君的暖箫蓦地一颤。绫君感到不对,转头问:“箫儿,你怎么了?——箫儿?箫儿!”
      只见早已止住哭泣的暖箫现在眼里又盈满泪水,却不肯让它们流出来,只憋得脸通红。她本就钗环凌乱,妆容惨淡,眼睛再这么硬睁着,已显出几分疯狂来。绫君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时慌了手脚。花冲一步抢上,在暖箫背心点了一指,道:“让她睡一会。”侧身问,“展大人,我们这就走吧?”
      “猫儿你快去把他们安顿好。”白玉堂凑近了展昭,又低声补充道,“问问李惜寒和暖箫究竟怎么回事。他们明儿起就得相见了,暖丫头总这个样子那怎么成。”展昭道:“放心。”转身领路。花冲抱着暖箫跟在后面;绫君担心暖箫,一直随在花冲身边,竟没想去和展昭同行。
      “姓展的!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敢这样待我!”涂善被捆着放倒在泥地里淋了许久的雨,一直昏昏沉沉,这会儿才清醒过来。但展昭早去得远了,哪里还听得见他这声怒喝。白玉堂嗤地一笑,道:“大嫂哎,有没有姜汤来一晚,别把我们涂大将军给弄病了。”
      涂善对白玉堂怒目而视。白玉堂自然不惧,折扇一挥,道:“我说涂将军,到这个地步,你也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多盘算盘算有没有后路的好。”他啪地收起折扇,靠近涂善,“开封府素来铁面无私谁的人情都不做,你大概也知道。襄阳王可不见得会来保你。”
      听到襄阳王三字,涂善脸色大变,但随即镇定下来,冷笑道:“锦毛鼠如今也自甘与官府为伍了。前年闹开封时那些话可还记得?”
      他用来刺白玉堂的说白了也只有这么一点。白玉堂折扇敲击着手掌,道:“你方才已经用这个赞过展护卫的提携之功,不必强调这么多次。”他忽然沉下脸,“不过你可得弄清楚,五爷只与开封府一家打交道。”涂善怔了一怔,道:“那又怎样?开封府与其他官府有什么不同?”
      “开封府有包大人。”白玉堂凛然道,“包大人确是好官,即便是你这样和他作对的,也得承认吧。”
      涂善默然不语。白玉堂哼了一声,还要说什么时,听江宁女叫他:“奶娃子,我给你收拾的行李你自己再去检查检查。”“来了。”白玉堂跨过软在地上的莫然,向后院走去。
      没走几步,听见涂善在身后喃喃自语:“开封府有包拯……连白玉堂这种人都服他,难道我真的站错了地方……”
      白玉堂嘴角上扬,加快脚步进入过道,心道:“有包大人当然不错,可我何必因为包大人去和官府打交道?”他握紧了画影,不觉呢喃出声,“开封府有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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