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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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猝不及防，急忙往旁躲时全身重量都落在了那崴了的脚上，不禁痛得轻哼一声。展昭眉头一皱，一把抓住扫帚头，借力上跃，已点中了那人的穴道。白玉堂随即跳出，身子一晃，赶快揪住展昭肩膀。
看那人时，却不认得。白玉堂一怔，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蓬头垢面，听他对自己凶，也不害怕，反倒吼回去：“你管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啊！快放开我！”
“你！”白玉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展昭游目四顾，只见院子里就他们三人。他待白玉堂站稳，便纵身掠向客房，张眼瞧去，只见李惜寒还睡着，看上去病情没有恶化。又到酒窖去查看一番，见四鼠各自歇着，也就未多打扰。
满腹疑虑地回到柴房，摇头道：“四位哥哥和李惜寒在休息，婆婆和卢夫人都不在。伙计们也没见着。奇怪，就算卢夫人走得慢点，还没回来，可是婆婆又哪里去了呢？”
“什么？娘和大嫂都不在？”
展昭点点头。
白玉堂哦了一声，绕着那女子走着。走到背光处，忽然发现她头顶百会穴上浅浅插着一根针，心下一凛。展昭斜眼瞟见，亦是一愣。白玉堂眼珠一转，拉着展昭退到离她两丈多远，手中扣着的石子弹出，解了她的穴。
那女子立刻就跳起来，抄起扫帚就朝他们打来，边打边骂骂咧咧。穴道方解，她行动不是很灵敏，但那架势却很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展白二人并不还手，只是向后飘然而避，很快就避到了院子里。那女子几击不中，愈发烦躁起来，扫帚舞得越来越疯狂，口中语速也越来越快：“叫你们乱闯我家！我要叫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她似乎力大无穷。此番激动之下，扫帚风声极盛，喝骂也甚大声：“招呼都不打一个就钻到我家里来，还居然不让我跟着！哼，我都把那里堵上了，你怎么还出得来！不许出来，你给我回去！”
这番话有些语无伦次，但表意还算清楚。听起来是王捕头和捕快过来查地道时和她争执过几句，王捕头无暇解释，命捕快下去之后便回义庄复命。她大约觉得不满，就把那石板重新盖上。没盖好多久，却又被展白二人推开了。
“她好像分不清我们和那捕快，”白玉堂道，“而且她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的。是不是那根针造成的？”
“那针插在百会穴上，恐怕不能轻易触动。对了，刚刚在地道里捡到的。” 展昭举起一只手，指尖赫然夹着一枚金针。针的一半都被暗红的血迹覆盖着。
白玉堂伸指在针上刮了一点已经凝固的血，凑到眼前看了看，道：“还是等大嫂回来给她看看。——小心！”
他向前一扑，扫帚丝堪堪擦过两人的脸。展昭顺势揽住他转了个圈，后背却终于被扫帚头击中。身体自然而然地作出反应，脚下只轻轻一勾，那女子就向外摔出。白玉堂再次觉得脚踝筋一扭，亦往下摔去。展昭忙于稳住白玉堂，等他回过头时，那女子已经撞在柴房的外墙上。
展昭一惊，急去查时，发现她百会穴上那根针已经受到撞击，又深入了几分。那女子双目紧闭，显然是昏过去了。
“我看她不像被撞晕的。”白玉堂皱着眉头拐过来，“让开。”
他叫展昭把那女子扶稳，然后伸手去拔那针。果然，刚刚拔到与方才程度一样时，那女子就醒了过来，一睁眼便重又大骂起来。只不过被展昭牢牢抓住了，无法再挥扫帚打人。
“你们走开！走开！不许到我家来！我家只能有我一个人，我不许你们进来！”
她的双眼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叫喊的声音很大。白玉堂看了看院子，确定这里是江宁酒坊没错，才问：“你家在哪？”
那女子似乎被问住了。愣了好半天，才指着一个方向骂道：“你们刚刚才钻进我家捣腾了半天出来，怎么会不知道我家在哪！”
展昭与白玉堂顺着看去，只见她手臂不抖，手指不颤，定定地对准了那具棺材。
“你……你家在哪里？”白玉堂以为她指的其实是地道，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展昭挟着仍在挣扎不休的女子走进柴房，让她直接面对着地道。哪知那女子对敞开的地道口看都不看一眼，却在见到棺材时安静下来。不知怎么她像是忽然生出一股力气，挣脱了展昭，颤颤地走向棺材，推开盖子，嘻嘻笑着爬了进去，再把盖子拉到与自己脖子平齐，闭上眼睛，嘴里还嘟囔着：“回家了，回家睡觉觉了。”
她头上那根针始终危险地轻轻摇动着。
白玉堂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展昭走近棺材，问：“这是你家？可是我们刚才没有进去啊，我们是从底下出来的。”
他竭力接续着她的话语逻辑，而且用的是一种疑惑而无辜的口吻。白玉堂差点笑出来，登时感到身上不凉了。展昭回头朝他笑了笑，示意他保持安静。
那女子眼皮都不动一下，喃喃骂着：“底下是客厅，这里是卧室，看不出来吗？笨蛋！幸好你只是进了客厅。你要是敢进我卧室啊，我一定把你打死。”
“天啊为什么酒坊会冒出来这么一个疯女人。”白玉堂抬头看看柴房的屋顶，忽然想起了什么，“死猫！你确定他们都是在睡觉？他们没有……没有……”话没说完他已经冲了出去，无疑是去查看四鼠了。
不一会儿他气冲冲地回来：“笨蛋猫！那是给人下了迷药啊你都看不出来！还有那些伙计，全都给迷倒了。幸好那药除了让人昏睡没别的作用，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什么？迷药？”展昭无暇去对他的收拾对象表示不满，“那就是说，这女子是有人刻意引进来的了。那么婆婆和卢夫人……”
“对啊！娘和大嫂不会有危险吧！”白玉堂先还没想到这点，一下子慌了。似乎此时也再顾不得脚疼，他一步冲到棺材边，用力敲打着盖子：“喂！你给我起来！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你来之后他们又去哪了，说！”
那女子揉揉眼睛，翻了个身，像是不准备搭理。白玉堂推开盖子，一把将她拉起来：“说话！”
“白兄，她既是心智有损，恐怕强逼无用。”展昭上前两步，握住白玉堂的手，意图让他冷静下来，“不如态度好一点。”
白玉堂甩开他的手，怒道：“态度？现在娘和大嫂不知去向，她明显是对方一路，我凭什么要对他态度好一点！”
“你才不知去向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把还在生气的白玉堂和极力要安抚他的展昭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正是闵秀秀。
“我不过是不大熟悉江宁城内的道路罢了。你也知道，这几年我都没来过，它变化又那么大，岔道那么多，回来慢点有什么奇怪，怎么就不知去向了？”闵秀秀大概是绕了很远的路，心情很不好，“说起来也真是，我怎么没碰到一个明确方向的人，按说这酒坊挺有名的啊。”
“王捕头没有送夫人么？”展昭问。
“嗨，他本来是要送我的，没走几步被人叫走了，说是府衙有急事。”闵秀秀对展昭自然比对白玉堂客气许多。白玉堂颇不服气地在一边瞪着：“好了好了，大嫂你回来就好。快来看看这女人怎么回事。”
闵秀秀不满地看着他：“你小子就不知道心疼人啊？我才回来气都没喘匀就叫我做事，亏我还是你大嫂呢！以后哪个姑娘敢嫁给你，准得被你气死！我看啊，天底下除了展大人，再没人受得了你脾气了。”
“我……”白玉堂一个字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最终也只好闭嘴。偷偷看了看展昭，只见他俯身就棺，凝视着那重新躺下去的女子，似乎没听到闵秀秀的话，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好了，你们俩，出去，等我叫再进来。”闵秀秀看气氛有点凝固，赶紧打岔。白玉堂做了个无意义的表情，当先走出柴房；展昭在后面跟着，看他的样子，像是随时提防着白玉堂又失去平衡。
“猫儿，这个针是不是起先钉在清笛关节上的？”白玉堂坐在后院墙下的一只凳子上，那只崴了的脚悬空半寸，另一只脚斜斜撑地，靠着坐在旁边的展昭。而展昭一只手还捏着那枚金针自然不敢靠近，另一只手却因怕白玉堂反感而无处安放只好别扭地举着。
“问你呢！”白玉堂侧过身子，不满地把展昭那只举着的手拍了下来，任它落到自己臂上。展昭吃了一吓，忙道：“啊？哦，不是。”他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当时入殓，我把她身上所有的金针都取下来了，呐。”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小心的打开。
白玉堂凑过去看，只见小包里整齐地放着一堆金针，看样子总有近百根。和展昭手上的那枚一比，除了血迹颜色较浅以外，没有其他不同。
他凑得有些过于近了，展昭不禁觉得心好像少跳了几下。但白玉堂没注意，他只是盯着那些针：“如果清笛真的是莫然所杀，那么这枚针自然也是他的了。也就是说，他杀了清笛，把她的尸体弄到酒坊给我们看一眼，然后又通过地道把它运到义庄。这不是有病吗？”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即便凶手不是莫然，这两次转运尸体的也该是同一个人，还是有病。”
“我却在想另一个问题。”展昭已经平复心情，“这针上也有血迹，而且不是清笛的，那么是谁的血？总不会是凶手自己的吧。那个在针上留下血的人，会不会也死了？”“你怎么知道不是在他转运尸体时不小心插进尸体的？这血颜色较深，完全可能是死人留下的。”白玉堂问。展昭摇摇头，道：“第一，我取下清笛姑娘尸身上的针时，你也看到了，血水大量涌出，她体内所余血量已经不多；第二，从尸身在柴房到它去到义庄，至少隔了一个下午，距她死亡的时间是更加长了，血早该干了，即使有针插入，也不会留下这样多而重的痕迹；第三，尸身并不完整，若要搬走，只能用袋子装，那么针插进去，又怎么会遗留在地道里？”
白玉堂嗯了一声，道：“前面两点也就罢了，最后一个——大嫂说了，要用袋子，肯定会发出动静，何况还需要移开那石板呢。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我们都没听到？”
展昭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根本没睡着，因此对这一点早就十分不解；此刻听了白玉堂的质问，忽然脑中闪过自己刚刚说的话——至少隔了一个下午，不由失声道：“对了！从我们盖上棺材，到晚上进房睡觉，总有差不多两个时辰，而我们并没有去柴房检查过。如果在我们睡觉之前尸体就已经不在了呢？我们在外面吃饭，后院里没人，就算有也只是几个不懂武的伙计。凶手完全可以不被人听到啊。就算他不用袋子，而是一块块地搬，两个时辰也足够了。”
“但如果尸身当真是昨天下午就到了义庄，为什么今天早上才被发现？那里还有十二具骸骨涉案未结，昨天晚上肯定有人查的啊。”白玉堂虽然不得不承认展昭说的有道理，却还是想驳他。
展昭把那包金针包好放回怀里，道：“那凶手不一定要昨晚就把尸体运进义庄，他可能只是把它放在地道里。别忘了，清笛的头颅，还重新化过妆的呢。”
他一提到死者头颅重新化妆这件事，白玉堂就觉得恶心，又想到了早上义庄里那令人反胃的景象。正待往展昭那边挪一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跳了起来：“死猫！刚刚怀里放着那么大一包针也不早说一声，扎到我怎么办！”
“我……”展昭不防他忽然说到这个，一时不知怎么答，又不想建议他干脆不要靠着自己，最终只得道，“白兄，你脚好了？”
白玉堂瞪了展昭一眼，还没答话，忽听柴房中闵秀秀失声叫道：“李姑娘？”
“什么？”展昭白玉堂同时抢进房内。只见棺材中的那女子像是睡着了，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原本遮蔽了她脸孔的乱蓬蓬的头发已经被闵秀秀整理好。这个本以为是陌生人的女子却竟然是他们认识的，只是不算太熟——前不久才从神女教之劫中死里逃生的李双双。
白玉堂愣愣地盯着李双双，用胳膊肘捅了捅展昭：“喂，那个姓柳的死了之后，她不是哭着说要削发为尼么？怎么出现在这里，还发了疯？”
“展某不知。”展昭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过现在距柳兄身亡才两个多月，她既已自认为柳兄遗孀，此时应该还在戴孝才对。”
棺材里的李双双显然并没有一丝戴孝的样子。虽然她没有涂脂抹粉，可是从她那已经撕扯得有些凌乱的褪色衣服上依稀可以辨出本来的艳丽。甚至她腕上的手镯还能在光下反射出一点灿烂。
她头顶的针已经被拔去，此刻正隔着一块布放在棺材盖上。白玉堂偷偷瞄了眼闵秀秀，小心地踮起脚伸长手臂去拈。眼看就要摸到布角，突然被狠狠敲了一下，疼得赶忙缩回手：“大嫂啊你不用这么重的嘛。”
“我有没有说过等我叫再进来！”闵秀秀瞪着白玉堂。白玉堂揉着手，用一种委屈的口吻答道：“有。可是你刚刚也叫了的啊。”“胡说八道，我几时叫了！”闵秀秀又举手作势要敲下来。白玉堂马上跳到展昭背后：“你刚刚那么大声叫李姑娘，难道我们听不见啊？”
“你——”闵秀秀一噎，“好了好了给我出去，等我叫你们进来再进来。”她大约是对白玉堂玩这种文字游戏不满，口气很不善。
白玉堂扯了扯展昭袖子，意思是要他去拿那针；但展昭摇摇头，把他拉了出去，再替闵秀秀把门关好。
“臭猫你拉我出来干吗！”白玉堂一出柴房就抱怨，“看看它是不是和你那里的那些针一样啊。”展昭道：“那针能控制双双姑娘的心智，多半是有毒的，还是让卢夫人先检查吧。”白玉堂想想有理，也就不说了。
他们回到凳子上坐着。白玉堂重新靠在展昭身上，心不在焉地把扇子开了又合，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问：“喂猫儿，你当年——是怎么会去疏影阁的？”
展昭一怔：“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白玉堂挥了两下扇子，“只是想到这一连串事情都是从绫君暖箫被劫开始的。可别说你是为了解决什么需要，”他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不然的话不会只有她一个。”
展昭被他后半句话弄得有些尴尬，半玩笑半赌气地道：“你怎么知道只有她一个？刚好只碰到她一个罢了。”
“什么？”白玉堂一下子坐直，瞪着展昭，“你说什么？看不出来木头猫还曾经风流过，难不成五爷这风流天下我一人的名号要让贤了？”
他话里明显透着一股酸气，却不大像是为了名号。展昭看着他的脸，心想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禁好笑。白玉堂以前一直觉得展昭的笑容很让人安心，现在却只觉得烦心，没好气地道：“傻笑什么！”
“你气什么？”展昭不紧不慢地按住他的肩膀，因为他眼看就要忍不住跳起来了，“好了，别说这个了。当年我去疏影阁，确实不是因为要解决什么。”
“就是啊我气什么。”白玉堂这样想着，放松下来，问：“那为什么？”
展昭想了想，道：“三年前我还没遇上包大人，只身一人四海为家。那日到了那镇上，所住客栈离疏影阁不远，花魁的名声也是如雷贯耳。本来想住两天就走的，谁知道……谁知道……”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声音渐渐低下去，若有所思的样子。
“谁知道什么啊？就算你真的是为了需要去的，我又不会笑你，不必费尽心思编理由。”白玉堂不耐烦看他吞吞吐吐的。
展昭的眸子却亮了起来：“白兄，若不是你提，我还真想不起来。之前因绫姑娘伤心，那几天的事不敢多想。现在却记起来了，三年前，我见过苏青。”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18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