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于少年》易白星

5、受伤

　　锦华苑的某一栋高层里，俞南正扒着厨房门问正在炒饭的俞霭，“他扭到脚了？”
　　“嗯。”俞霭并没有惊讶妹妹总是能一语中的。
　　“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关心别人——此生无憾了——”
　　俞霭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是俞南知道他在车上还提醒林宇霄擦药，俞南肯定比知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更震惊…
　　“那他明天还能训练了么？”
　　“我觉得他会。”
　　“啧…刚被夸完神，明天或者之后要是因为脚伤了掉了一点链子，那些咬牙嫉妒他的不一定会嚼什么舌根呢…”
　　俞霭把炒饭分进盘里，端出来边走边问：“你觉得有人会嚼舌根？”
　　俞南也跟着回客厅，“当然了，你以为所有人都在夸他就是真的都佩服他啊。”
　　坐下之后，俞南塞了一嘴炒饭继续说：“他不是你，你本来就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气，又一张冷冰冰的脸，气场在那呢，成绩优异配得上你，他们不敢说什么。但他就不一样了，在没什么心思的人眼里他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隐藏大神，他们会‘哇，原来他这么厉害！’但是在另外一些人眼里，他就是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人，得了这么好的成绩别人夸他他还跟受了委屈似的，心里就会很不爽，也不服气，凭什么这种人成绩这么好…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么…”
　　俞霭“嗯”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他受伤，这些人盯他盯的紧着呢，要是之后的成绩不理想，这些人就会第一个站出来起哄然后怂恿别人跟风，只要他听到之后表现出一点怂，一些容易两边倒的人就会被误导。”
　　“他能想到这些么？”
　　“他想不到。因为他本来就没想被关注，也没想博得赞扬，他只是单纯尽自己所能而已。”
　　被讨论的本人的确根本没想过这些事，此时他洗完澡出来，感受到右脚腕的疼痛，想起了俞霭的叮嘱，正蹲在抽屉前翻药。要在平时受伤，他爸跟他说擦药他也就“哦”一下，然后该干嘛干嘛了，今天他难得听一次话。

　　第二天早上，因为觉得比起走到学校不如省点力气应付军训，林宇霄做了半天心理斗争最后还是选择了坐公交。下了公交之后发现俞霭和俞南也正走向校车。
　　俞南看到林宇霄，打了声招呼问了句：“你的脚好点了么？”
　　林宇霄看向俞霭，俞霭扭过头，“她猜的。”
　　果然…习惯就好…

　　今天依旧上午基础训练下午体能训练，在部队里最重要的不仅是令行禁止还有团结，所以最后教官把他们带到了高墙。
　　这面高墙有三米多高，很宽，上面台子能站几十个人，这次是一个班一个班来，三班同学在高墙下站好，几个人把一个长得高的人顶上去，因为他能比较轻松抓住台子。然后一个接一个稍微有点混乱地继续着，够不到台子的，上面的人就会伸手给拉上来。
　　陈柯和曹勋把林宇霄顶上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可能是脚受伤的原因，林宇霄一个没站稳，只短促地“啊”了一声就向后倒下来。俞南一直怕出什么事，一直盯着，但事发突然，她只来得及喊一句“小心！”
　　三班同学吓一跳，下意识往旁边躲，只有俞霭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接住了，“没事吧？”
　　林宇霄也有点懵，反应了一下回了句“没事。”
　　教官也过来问林宇霄情况。
　　陈柯转过身，声音颤抖，“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陈柯话音还没落，俞霭把林宇霄放到地上，林宇霄右脚刚沾到地，就“嘶”地一声瘫下去了…糟…本来今天训练就是强挺下来的，这下更严重了…
　　这一下给陈柯吓一跳，林宇霄按住脚腕缓了一下说，“没事，不是你的问题。”
　　旁边曹勋看了一下蹲在地上吃痛的林宇霄也问了句：“没事吧？”
　　俞霭只觉得这人好像眼熟？
　　随即又听曹勋说了句：“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大神体质好着呢，没想到这一下就伤成这样，是吧俞神…”
　　陈柯在旁边捅了他一下，小声说：“你少说两句…”
　　这下俞霭记起来了，昨天在车上唱反调的就是他，不禁皱了一下眉，“你叫什么？”
　　曹勋愣了一下，感觉有点尴尬，“…曹勋…”
　　俞霭没再说什么，把想继续攀高墙的林宇霄按住，语气有些不高兴，“你去休息。”
　　“我其实…”看到俞霭冰冷的眼神，林宇霄把“还能继续”四个字咽下去了，“好吧我去休息…”
　　教官把林宇霄带到休息区，叫了医务人员给检查一下，脱下鞋子一看，右脚腕上还贴着一片膏药，军医问道：“昨天就受伤了？”
　　“嗯…”
　　三四班一片喧哗…
　　“昨天就受伤了啊…我们都没看出来…”
　　“是啊，而且今天他又跟着训练一天…”
　　“都不请假的啊…多疼啊…也真是能扛…”
　　“……”
　　教官吹了声哨，众人安静下来，“看什么看，继续，都小心点，在底下托人的都托稳了，在上面拉人的都拉住了！”
　　三班继续攀高墙，俞霭把除了他的最后一个人顶上去之后，上面罗旭懵道：“那他怎么上来？”
　　“是啊…他怎么办…”
　　“要不然我们把手伸下去让他跳起来抓住？”
　　“你就不怕被他拽下去…”
　　“…”
　　上面为俞霭着急，俞霭却不紧不慢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让开。”
　　三班顿时没了声音，默默往后退了几部留出台边，面面相觑。
　　只见俞霭仗着自己185的身高助跑过来之后直接踩了两脚墙往上窜了几下，手就够到了台边，然后双臂一用力，把自己撑起来翻到了高台上。一顿操作猛如虎，把三班和底下的四班直接看懵了，就连教官都没想到他能直接上去，而且是有技巧的，之前他只是以为俞霭体能好，现在看来，这男生是经过训练的。
　　“好，你们表现的非常好，现在换四班。”
　　当三班同学想从后面的梯子下去的时候，俞霭直接一个转身跳下去，手顺势把住台边，脚再轻微一蹬墙，松手跳了下去，三四两班还没消化他徒手翻墙，这一波操作对他们进行了二次打击。
　　陈柯一脸懵逼地戳罗旭，“他就这么…上来了，然后又这么…下去了？”一边说，手还一边比划着。
　　罗旭也没反应过来，只得接一句，“他…可能真的不是人…”
　　教官再次从俞霭身上得到了惊喜。
　　俞霭跳下来之后径直走到林宇霄面前，“很严重？”
　　“还好吧…就是肿了而已…”
　　军医“啧”了一声，“你们就是仗着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肿了这么大一块叫还好吧？半个月之内最好不要做剧烈运动，至少一周内不要随意走动，这得静养。”
　　“可是军训…”
　　军医收拾了药箱，起身，“我会让他们给你批一周的假，好好养着，别乱来。”说完背着药箱就走了。

　　四班在进行攀高墙，三班大部分人在底下看热闹，有几个人过来看林宇霄。
　　曹勋赔笑，“真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托了几个人肩有点抖，让你没踩稳…”
　　陈柯苦着一张脸，“是不是很严重啊…”
　　林宇霄怕他们自责，赶忙道：“没有没有，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罗旭叮嘱道：“那你可得好好休息，我们都会看着你的！要不你在家休一周吧…”
　　林宇霄突然被一圈人关心，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摇摇头，“我还是过来休息吧…”转头瞟了一眼俞霭，发现他不显喜怒的脸上隐约浮现了一丝怒意…因为很不明显，而俞霭平时也是一张冰块脸，所以林宇霄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在回去的车上时，林宇霄感觉俞霭浑身上下散发着低气压，不明所以，也不敢问。俞霭一路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了车，俞南赶紧跑过来，“你今天不能走回去了，你怎么回去？要不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林宇霄不喜欢麻烦别人，连忙推辞，“不不不，我可以坐公交回去，公交站离我家很近。”
　　俞南没再说什么，和俞霭陪林宇霄等到了公交，说了句“回去小心点。”就目送林宇霄上了车。
　　林宇霄回头看了一眼俞霭，俞霭还是一脸的冷冰冰，也没和他说一句话，林宇霄转回头心想，该不会是我哪里惹到他了吧…
　　之前来的时候林宇霄算是先上车的一批，坐到了角落里也没什么人看见，这次因为怕被挤到就等到最后才上的车。车上有很多学生，看到林宇霄上车有点惊讶又有点兴奋，好多人跟周围的人小声讨论着。
　　“他就是三班那个林神吧…”
　　“是啊，听说军训第一天就出了大风头，现在整个年级都在传呢…”
　　“对…还有那对俞家兄妹。”
　　“今天听说他受伤了呢…”
　　“是嘛…”
　　林宇霄心里默默叹气，假装没听见，在全车人炙热目光的注视下，踉跄着向车后面走去，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右脚离地，呼出口气，随即看着窗外开始发呆。
　　沈云川家里有事被司机接走了，俞家兄妹并排往家走。
　　“你干嘛对他黑着个脸？”
　　“没有…”
　　“还说没有…我还不知道你？一生气就不理人，也不管你生的是谁的气，先遭殃的肯定是你身边的人…他哪里惹到你了？”
　　“没…”
　　“那你生谁的气？”
　　俞霭顿了顿，叹了口气，“没谁…”
　　俞南把头转过去，点了两下，随意道：“行吧。”
　　俞霭低头看着一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妹妹，“你好像对他很上心？”
　　“啊？”俞南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白了她哥一眼，“我对谁都上心…倒是你，除了我和曜庭哥，我还没见过你因为谁生过气呢。”
　　俞霭转回头目视前方，“没有。”
　　俞南冷笑一声，“呵~装，你就装…哎呦~我脚也崴到了，走不了了，你背我回去！”
　　俞霭头也没转凉丝丝瞥了俞南一眼，喉结轻微上下滚动，淡淡吐出一个字“滚”，随即快步走了。
　　俞南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惊了半秒，抬脚追上去，“俞霭！你给我站住！”
　　俞霭头也没回拔腿就跑。
　　本来他们俩走在路上就很乍眼，这一声喊的又很大，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倒抽口气，只见俞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后面追着俞霭，兄妹俩没几秒就跑没影了，乖乖…还有力气跑这么快呢啊…

　　之后的一周，林宇霄都坐在树荫下看着他们军训，他在队伍里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他发现，不管是基础训练还是体能训练，也不管训练强度多大学生们有多狼狈，俞霭永远是队伍里最乍眼的一个，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跟其他人相比，他好像把军训当成是一种享受，别人咬着牙训练，艰难地完成一些动作，他却行云流水游刃有余，让人看着赏心悦目，一时竟挪不开眼。
　　虽说进了九月份就算是秋天了，早上温度明显下降，但整个白天的温度还是很高的，太阳好像想再最后折磨一下人似的，肆意挥洒着火热，烤得人脸发烫，虽然林宇霄坐在树荫下，却也还是摸了摸热的可能发红的脸。
　　不过太阳公公好像败在了俞霭身上，任它驱使热浪，也没能融化甚至温暖俞霭一点，更别说折磨了。他在烈日下没有一丝狼狈，反而更加耀眼。
　　有几个中暑的学生也在这片树荫下，不时瞟向林宇霄，几个女生窃窃私语，试图离林宇霄更近一点，好像中暑都没那么晕了。
　　林宇霄收回盯训练场盯到发呆的目光，听到动静往旁边扫了一眼，可能是他现在还没从发呆中缓过来，表情有点空白，这一扫眼神把那几个女生吓一跳，她们脚步一顿就老老实实坐在离林宇霄三米远的树荫下了。
　　林宇霄没管她们，兀自收回眼神又开始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