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谁话沉香歌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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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是美的，入夜，灯火辉煌，白天的繁华在晚上便化作了奢侈的靡烟。皇宫在夜色里也带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倒是不见些庄重，琉璃瓦的缝隙里渗出了黑雾，透出一丝脂粉的媚香。
矾楼是汴京最繁华的热闹的地方，丝竹声不觉于耳。忽然鼓点如蜻蜓点水般，细细的传了来。大堂顿时寂静，众人不由集中目光向正台看去。
大珠小珠落玉盘。琵琶的声在静处急促起来，颤颤摇起了春江的波浪。短暂的寂静，只见一白衣女子唇角嗜笑，眼底波光流转，竟是盈盈的笑意。玉手一扬，腕上的金银镯灿烂地划过一道璀璨，晃地人睁不开眼。这恍惚间，便见那女子灿如明月的笑靥。
二胡起，恰如连绵不绝的江水，柔情无波。水袖扬，更似皎洁的月霞，清亮明洁。白纱衣下一抹鲜红的腰带，在月光皎洁的迷雾下透出万家灯火的闲适，更有琵琶调皮的漾起清浅的波纹。沉重的鼓点似寒山寺上庄重的钟声。女子点脚，旋转，轻舞，素色的纱衣化作万千月光，紧紧抓住了众人的心。
乌鬓如雾，如夜般深沉，随着优美的舞姿散落了一地的芬芳。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美是因人而异的，皇帝的垂青给了它骄傲的资本，而李师师，又给了它令人向往的美艳色彩。
依旧是人声杂乱的矾楼，依旧是香绢金樽，此刻却多了一份难言的寂寞。师师依旧是一身白衣，秀眉微微皱起，看着不远的大堂灯红酒绿。不知怎的，心里竟然空空的。
被皇上御封的“醉杏楼”，此刻仿佛是独立于世外。恩宠成了枷锁，而她是向往自由的金丝雀。
到底是不甘寂寞！
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在深秋沉睡的牡丹。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深绿的叶，现来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和宋徽宗的关系，自然不敢来了。蒙圣恩自然是好，只是……
越想越是烦躁，师师坐的有些倦怠，索性折身，在琴前坐下，随手拨弄几个音，樱唇轻起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师师与易安有过一面之缘，对她的文辞很是仰慕。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更是仿佛专为师师写的一般。皇恩浩荡自然是好事，可是却不适合她。因为……
“师师，你怎么哭了？”一声轻呼忽然从身侧传来，师师慌忙一看，竟是皇上！当即有些不知所措。“公子何时来的，怎不叫下人通报一声？”师师慌忙让座，擦干脸上的泪珠，强挽起一丝笑容，“师师只是觉得这曲子有些悲凉，一时入神，到让公子笑话了……”
皇帝到妓院总不能光明正大吧？只能化名为赵乙，悄悄出宫偷香。
“师师，”赵公子揽过她，似乎隐隐有些不悦，“朕刚到门口便听你弄如此悲凉的曲子。可是有什么难事？说与朕听听，你有什么要求，朕定然满足你。”
“皇上对民女如此好，民女怎敢再有非分之想？”师师慌忙跪下，“皇上如此垂青民女，是民女的福分。”
赵公子还想说什么，却只是轻轻叹了气：“师师啊，你总是如此，无欲无求。罢了，今个儿朕就许你一个诺，倘若他日有什么难处，朕定当允准。”
“谢谢皇上！”师师再次行礼，樱唇含笑，“皇上洪福齐天，我大宋定当会万世昌盛！”
“哈哈哈哈，”赵公子爽朗地大笑，显然心情大好，“来，师师，朕今天是真的高兴。有没有什么新曲子？让朕听听。”
“皇上英明。民女今个到真有新曲儿。”师师亦是笑，明眸含波，目光如水般氤氲。赵公子当下心痒了起来：“好！师师朕就等下朝来看你了……”
只见师师坐于琴前，低头调弦。一缕乌发悠然飘落，恰好中断了赵公子的目光此刻倒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
琴心微动，师师感受到对面赵公子灼热的目光，稳了稳呼吸，开口便唱出了早上周邦彦谱的《少年游》：“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赵公子斜倚在美人靠上，微眯着眼，惬意地听着美人温婉的歌声，指尖习惯敲着茶杯的瓷盖。
一曲终了，赵公子微微睁眼，微笑道：“师师真不错，能作出这么美的词曲。”
“公子过奖。”师师微微颔首，“曲是民女谱的不错，词却是周邦彦大人填的，民女不敢居功。”气氛猛地一沉，师师抬头正看到皇帝惊怒交加的神色，惊觉失言。她一时没想那么深，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那日她正和周邦彦在房中私会，不想皇帝突然来了。周邦彦无奈只好藏于床底。那晚皇帝正好带了柑橘，如今看来这词竟是周邦彦的怨气之作！
师师暗骂周邦彦小肚鸡肠没事找事的同时，也暗骂着自己不小心。难怪今天他给词的时候神色有异，当时自己却没多想。
“师师，朕突然想起朝中有事，今晚就不在这里留宿了。”皇帝的神色惊疑不定，竟直接出了门去。师师暗道不好，此刻却没什么办法。皓齿紧紧咬着下唇，身体一软，径直瘫坐在凳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谁话沉香歌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