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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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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修回到两人共同居住的出租屋时,已经人去楼空。虽然他在得知方楚漾翘课后第一时间也请了假。
不过很不巧,方楚漾翘课的时候他有事回了一趟家,现在已经晚上了。
时钟滴答滴答地转动,季子修面无表情地打开方楚漾的房间,俯身躺在他的床上。
方楚漾总是控制不好信息素,即使他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他的房间里依然弥漫着淡淡的橘子味,清甜可口。
如果是往常时候,季子修早早就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不管方楚漾到底在干什么。
可是现在,季子修迟疑了。隐藏在冬天厚厚雪堆下的秘密被人后知后觉地挖掘出来。
他感到了害怕。
房间明明不大,这个时候却显得格外空旷,季子修不想承认自己的恐惧,可曾经惯有的有恃无恐却无法再支撑他在深夜给方楚漾打电话。
手机被他从包里取出,反反复复地旋转,白皙的指腹没有离开亮屏的按键,可是直到屏幕熄灭他也没有按出拨号键。
冷白的手机光映照在季子修漂亮的脸蛋上,多情的桃花眼里一片冷然,显得他格外阴郁。
静静躺了片刻,季子修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片小小的白色从他的衣兜里飞了出来。
白色的东西很小,可是瞬间就吸引了季子修的视线,他将其捡了起来。
是一张白色的画着笑脸的糖纸,是上次方楚漾塞在他口袋里的糖。
他记得曾经他问过方楚漾,橘子糖是在哪里买到的,方楚漾没有告诉他,他也因为之后一直能够从方楚漾那里拿到,便没有再多问。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知道这种可爱的橘子糖只有方楚漾老家的小卖部能够买到。因为是廉价的糖果,甜得过分,已经不符合少年人的喜好,只有小孩子会喜欢。
季子修突兀地笑起来,他看着手中糖纸上歪歪扭扭的笑脸,心里想,果然没有办法让漾漾离开他的视线太久呢。
他拨通了电话,电话铃声反复响了好几遍,直至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怎么回事?季子修的脸色阴沉下来。
季子修无疑是恃宠而骄的,但让他有恃无恐的是他和方楚漾之间十多年的亲密无间。
他们一起长大,是把所有第一次给了对方的竹马竹马,是就算前一天大吵大闹第二天依然会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暧昧亲密。
方楚漾从来不会让季子修的电话无人接听。
第一次拨号后,季子修不再犹豫,连连打了几次,终于在他内心阴郁满溢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漾漾。”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季子修率先出声,他压抑着焦躁与恼怒,和缓了声音问:“你在哪里?”
“季子修。”方楚漾的声音飘忽极了,他喊了一声季子修的名字,像是沉溺在水中快要无法呼吸。
“漾漾,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季子修敏锐地意识到方楚漾的状态有问题。他生出几分着急,声音却依然柔和。
“医院。奶奶她在医院。”带着微弱哭腔的声音,像是下一秒就要碎掉。
奶奶!因为已经调查过方楚漾隐瞒的事情,季子修很清楚方奶奶对方楚漾的重要性,方爷爷的去世已经让方楚漾一蹶不振,如果方奶奶再出了事情,季子修无法想象那对他会是多大的打击。
“不害怕,漾漾,我马上就来,乖一点,照顾好自己。”季子修一边安慰着方楚漾,手上迅速联系自己的司机,收到答复后。他保持着通话的动作快速出门。
“别担心漾漾,会没事的,我还在。”
司机来得很快,一路风驰电掣赶到了医院。季子修一下车就往楼上跑,电梯太慢,他怎么敢让漾漾一个人等那么久。
深夜的医院的走廊很寂静,灯光冷白,墙也是白的,急救室的红灯却刺眼的鲜艳。
方父眉头紧皱,神色焦躁,在门口来回踱步。而方楚漾,他背靠着墙,脑袋垂得低低的,碎发散落,遮住了所有的表情。
季子修走到方楚漾的面前,他没有和方父打招呼。
“漾漾,”他放低了声音,轻轻抬起方楚漾低垂的脑袋,“别怕,我来了。”
方楚漾的眼眶通红,黑色的眼眸被水浸湿了,显得格外润泽。红色的唇瓣泛白,下唇被牙齿咬出两排印子,整个人陷在一种焦躁又恐慌的情绪里。
“季子修。”他轻轻喊了一声季子修的名字,哭腔再也隐藏不住,两行泪水顺着脸颊落到腮边。
季子修伸手轻轻摸过方楚漾的脸颊,冰凉的泪水沾湿了他的指腹,像是一根根银针刺入,密密麻麻的疼痛顺着指尖传到心脏。
他不自觉地想到了自己调查到的事情。
漾漾,当初也是这样的痛苦吗?明明他们之间如此亲密,却把那件事情瞒得这样严实,是还在怪他吗?
思绪一片繁杂,他望着方楚漾落下的泪水,只感觉那是一片深海快要将他淹没,让他的呼吸都慢了几分。
“别怕,别怕。”季子修的语调是从来未有的温和,甚至有些站不住脚的飘忽,他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慰方楚漾,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们都那么害怕失去。
凌晨四点,急救室的红灯终于落下,方奶奶挺过了这一次抢救。
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了几天确认没有危险,方奶奶被安排进了普通病房。
国庆假期已经过去,方父为方楚漾请了假,事情到如此局面,方楚漾也已经成年,他不想自己的儿子恨他。
季子修也请了假,陪在方楚漾身边。他变得沉默,换了一副黑框眼镜,细密整齐的睫毛落下,遮住了所有的思绪,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方奶奶的精神头好,即使一直卧床,瞧见方楚漾还是笑得眼睛弯弯的,脸上的皱纹堆在薄薄的皮肤上,像是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漾漾。”她叫方楚漾的小名,细瘦粗糙的手掌抓住他的手,“奶奶买了很多糖哩,放在柜子里,漾漾放假回家可以天天吃。院子里的母鸡每天都在下蛋,给漾漾攒了一筐鸡蛋呐……”
她说话慢,却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方楚漾坐在床边,握着她粗糙的手指,微笑着点头。他脸上的笑容是少有的澄澈,莹润黑眸像是透亮的玻璃珠子。
季子修立在窗边,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方楚漾身上,尤其是他唇边的笑容,他定定地盯了好几分钟。
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呐。
明明以前,方楚漾也会这样对着他笑,胖乎乎的脸蛋挤出小括号,笑得甜甜的。
为什么?明明那么明显,怎么就忽视了呢?
思绪翻飞,季子修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
连续十几天,方楚漾陪着方奶奶,而季子修,像个幽灵一样,默默跟着他。他不说话,只是帮着方楚漾做好一切的事情,检查、端饭、缴费,还有,在深深的夜里,在方奶奶睡着之后,轻轻地抱住方楚漾。
方奶奶还是走了,就在一个落日很美的下午。她对方楚漾说,她想睡一觉,最近的梦里总能见到方爷爷,她很开心。
方楚漾当时就立在床边,滚烫的泪水砸在蓝白的床单上,他就是在经历一场持续长久的梦游,梦里影影绰绰,找寻不到出去的方向。
……
“方楚漾。”季子修的声音像是一道利刃,刺破了笼罩着身体的幕布。“奶奶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什、么?”方楚漾已经许久没有发声,骤然出声,只觉得喉咙嘶哑,声音格外粗粝。
“已经一个月了漾漾,你别这样,我……”季子修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样子也格外颓废,下巴上冒出一茬青色的胡茬没有清理,取下了黑框眼镜,一双桃花眼布满血丝。
“怎么搞成这样了?”方楚漾忍不住笑出声,“青春男高爆改颓废大叔哟。”
“漾漾……”季子修一脸惊讶,他伸出手贴在方楚漾的额头,“怎么突然……”
“哈哈哈……”方楚漾笑着,适应了发声的嗓子也恢复了正常,声音明朗。“真是好难得的样子,季子修,霍霍了我这么多年,终于轮到你吃瘪了哈哈哈。”
“方楚漾,”季子修迅速恢复正常,直接向前一扑,将方楚漾整个人按在床上,一口咬上他的脖子,“我忍很久了!”
“嘶——”方楚漾吸了一口凉气,“季子修,你真是属狗的。”
他扯住季子修后脖颈的衣服领子,想将人拽离自己。指尖微动,一不小心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
季子修闷哼一声,清凉的薄荷味四溢而出,转眼将两人包裹得严严实实。方楚漾微微失神,一缕甜甜的橘子味如烟飘出。
入秋的天,空气里多了水分,信息素的纠缠让整片空间变得格外潮湿。寂静之中,心脏的跳动声格外明显,紧挨着的胸腔里两颗心同幅震动。
“季……”方楚漾的声音变得柔软,甜乎乎的。还没等他说完,季子修迅速从床上跳起,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厕所。
方楚漾: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