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春(上）》沁潋雪

3、山有扶苏

　　乌云压境，燕子低飞。眼看着有一场大雨将至，掌事嚒嚒吩咐道，
　　“碧珠，你去把各房的窗户关好。”
　　“是。”
　　不出一会儿，响雷轰隆闪电划过长空，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
　　碧珠一鼓作气跑到书房关好窗子，没想到一转身竟看到李成元在书案上练字，
　　“认得这几个字嘛？”李成元指着书案上的字问道。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碧珠缓缓说道。
　　“嗯。”
　　碧珠退守在一旁，只觉得时间格外难熬。
　　屋外雷声隆隆，暴雨倾盆而下，屋内却出奇地安静。一旁水缸里降温用的冰块渐渐融化，碧珠看着锋利的冰尖慢慢变圆。
　　李成元独自走到窗边，“吱呀”一声把碧珠从思绪中带回了现实。碧珠急忙走到窗边，李成元半开着窗子露出荷花池一角雨景来。只见雨水急急地拍打在荷叶上变成一个个小跳珠，
　　“白雨跳珠乱入船。”
　　“殿下莫湿了衣袖。”
　　李成元收回探出窗的手，雨水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滴下来，碧珠拿出手帕递给李成元，李成元会意。接过手帕的瞬间只觉暖香扑鼻，不由说道，
　　“好香。”
　　碧珠只是低头不语，李成元遂回到书案继续练字。只是那香味在鼻前萦绕不去，似能侵骨入髓一般，搅得自己心神不能合一，赌气般将笔掷到笔架上。
　　“茶。”
　　“是。”
　　内侍从茶水间里端来了茶水，碧珠接过茶水正要奉上时李成元故意转过身去，良久才转过身来，见碧珠欲言又止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甚是可爱。直至换了几次满杯满壶的茶水，茶水房的人变了脸色道，
　　“小妮子故意使唤我们呢。”
　　几人故意拿了薄似蝉翼的天青瓷器装了滚烫的茶水递于碧珠。碧珠用手亲奉于李成元，手指立时烫的发红。李成元依旧不接，碧珠手指发抖，终是捧不住瓷杯，“哐啷”一声跌的粉碎。
　　李成元惊愕地看向摔碎的瓷器，一丝丝热气从碎碗里飘起，足可预料这茶水是滚烫的。再看向碧珠雪白的手掌里起了水泡。
　　碧珠跪在地上，“奴婢失手，还请王爷息怒。”虽是说着求饶的话，末音已带了哽咽，眼泪却委屈在眼里打转。
　　“来人，叫太医。”李成元话里明显带着怒气。
　　“李梁。”
　　“在。”
　　“茶水间那群狗奴才拖出去杖责，打死算完。”
　　叫李梁的侍卫是李成元的贴身亲随，他知李成元盛怒难劝，只硬着头皮道，“还请王爷三思，多少人等着捉王爷的错处，若是他们知道王爷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动怒，怕……”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王爷息怒，属下也是是怕王爷这样为碧珠姑娘动气若是让别人知晓了，少不得在碧珠身上动歪脑筋。王爷不如忍一忍，他日找了机会再发落这些人不迟。”
　　李成元一时语默随即语气依旧如常，
　　“叫太医.......”
　　“属下请王爷三思，府里人多嘴杂....”
　　即使李梁不说下去李成元也知道，叫外人知道为了侍女叫太医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李成元拿起桌上的茶壶把热水浇在自己的手背上，
　　“殿下.......”李梁不忍直视。
　　李成元的手背瞬间红肿，一字一句道，
　　“给本王叫太医，拿最好的烫伤膏药来。”
　　“本王亦有许多无可奈何之处。”这句话像是说给碧珠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碧珠怔怔地看着李成元，纵使尊贵如他亦不能事事如愿。
　　太医很快替李成元包扎好伤口，留下了足够的膏药。
　　天气转凉，月色清冷。李梁恭声对碧珠道，
　　“王爷在翠坊铺定了东西，还劳烦姑娘去取下。酉时在西北门备下的马车就是送姑娘去的。”
　　“是。”
　　酉时一过，碧珠来到西北门果然见到有辆马车，车夫道，“是碧珠姑娘吧？这边请。”
　　车夫拿出马蹬放在地上，碧珠上了马车掀开轿帘却发现李成元正坐在里面，看到碧珠惊讶地表情，做了个“嘘”的动作。直到马车驶离王府，李成元才说话，“手上的伤全好了？”
　　“是。”碧珠低着头回话。
　　“即不在府里就不必守着规矩了。”
　　“是。”
　　马车外声音越来越嘈杂，没一会李梁道，
　　“公子，翠坊铺到了。”
　　“好。”李成元转而对碧珠说道，“去吧。”
　　碧珠不解地走下马车，一进去几个妇人围上来道，
　　“小姐，这边请。”
　　碧珠被领进房间后，这才明白几个人是给自己梳妆打扮的，待换了民间的衣着打扮方出了翠坊铺。
　　碧珠看到李成元早等候在铺外，身上穿着黑底光缎的长衫，长衫上绣着百蝶穿花的图案，此刻的李成元仿佛是一位只知清风霁月的俊俏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