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水中鹿角

9、夜的插曲

　　进入大学后，因舍友都不是一个专业，课程和个人行程不一样，云真又属于那种慢热的性格，开学两个多月了她们也只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室友关系，相互客客气气的，独来独往。大一生活充实，课程排的比较满，每天都很忙碌，还有苏钰每天的视频电话，也不算孤独。

　　倒是苏钰那边，云真皱着眉看着手机上已经发出去十分钟的消息，对面没有丝毫回复的迹象，想必又在学生会里忙。

　　苏钰进入大学后加入了学生会，不久后就升为外交部部长，因刚上任，事情繁杂，可他在忙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

　　云真看了右上角的时间，17:21，可能是忙过时间了吧，云真心想着。

　　云真心不在焉的翻着书，眼睛和大脑做着不同的两件事。过了没一会，手机响起来，她猛然回神，看到手机上的备注，心跳的更加快了。

　　她划过接听键，佯装生气地埋怨道：“怎么那么晚，我都等好久了。”

　　那头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刚小跑过，笑道：“别生气了，宝贝。”

　　随即停顿了一秒钟“你去阳台上往下看。”

　　云真伴有疑虑的走过去，往下看，女生宿舍门口，苏钰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她最爱的点心，眼睛盯着云真宿舍阳台的方向，眉角带笑，云真立在那，欣喜之情已溢出，她看见苏钰站在下面，随后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我来面对面给你赔礼道歉了，还不准备原谅。”

　　她本就没有生气，声音有些撒娇的韵味“我没有。”

　　“那还不下来，她们可都在看我。”

　　云真一路小跑，手中的电话还未挂断，时不时传来苏钰的叮嘱：“慢点，慢点。”

　　近距离的看见他时，他瘦了，他真好看，还有好想他。

　　一切那么不合实际，明明上午还在学校里忙，还在视频里诉说着情肠，没几个小时，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了她面前。直到她牵住他的手握紧，有些凉。

　　也对，入秋了。

　　“你来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一声。”云真低着头看着他们步伐一致的脚。
　　“告诉了就不叫惊喜了。”
　　虽然担心了一下午，但这个惊喜，她喜欢。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宿舍阳台的方向。”

　　云真有些疑惑。她告诉过她在几号楼，可没告诉过宿舍是几号。

　　苏钰看着她那求知的眼睛，低下头伏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的内衣在阳台上晒着，那是……。”

　　云真捂住了他的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不要脸。”
　　少女羞红的脸像是把晚霞画了上去。

　　云真带他逛了学校，奈何学校太大，逛了还没一半天就黑了。

　　他们吃完饭，找了学校附近的小宾馆准备凑合一夜，云真走进去，浑身不舒服，她不喜欢宾馆的环境，觉得很脏，无从下手。

　　她纠结的站在门口，心里两个小人正在打架。

　　苏钰看出她的矛盾，走上前抱住她的腰，吻了吻她的额头：“等我攒点钱我们租一个房子好不好。”

　　云真抬头，扯出一丝笑：“没事，我回去洗个澡就好了。”

　　苏钰拨开云真额前的碎发，随即牵住她的手，一步步往前走，云真跟上他的步伐。

　　前往那含苞未放之幽地，花开。

　　少女最珍贵的领地被占领，此后少女有了更坚定的信仰。

　　B市大学最近要翻新图书馆，学校搁置了好几年都没实施起来，是因为有个国外企业家赞助。企业家是中国人，他的夫人是b市大学的学生，所以出资帮助学校发展，翻盖建图书馆，下周企业家夫人有事回国，顺便来学校演讲，接待企业家夫人是用不着苏钰的，可她一来学校要求要准备节目，以示欢迎。

　　可时间不多了，选拔彩排，把整个学生会都忙坏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透到雪白的被子上，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

　　匆匆一见苏钰马上又得回去了，云真抱着他的腰满是不舍。

　　苏钰安慰的话她也听不下去，两人依依不舍的磨蹭了好一会，苏钰才想起下周的演讲时开放的，提议道:“真真，要不下周你去b市玩，顺便参观一下学校。”

　　云真想反正周末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云真把苏钰送到车站，望着他的时不时回头的身影，虽然没几天就要见面了，可还是不舍得。

　　B市作为本省的经济中心，自然是繁华无比，路两边的梧桐开着花，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下水道味，扑鼻的是阵阵清香。

　　苏钰将她带到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区里，只能看见寥寥无几的几栋楼，想来也是价格不菲，云真正疑惑苏钰不带她去酒店而来这时，身旁传来了声音：“这是我舍友家的，他平时不怎么在这住，里面有些简单的家具，我昨天去打扫了一下。”

　　又补了一句：“新买的床单。”

　　“太麻烦了，反正我就住一夜。”
　　苏钰停下脚步，说：“一夜也不能委屈了你。”

　　云真心里暖暖的，两只手抱着苏钰的胳膊摇摇晃晃：“苏钰，你真好。”

　　苏钰松开手里的行李箱，用指尖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傻子，不对你好对谁好。”

　　一切都那么的合时宜，比如此刻，蓝天、白云、骄阳和他。

　　她的人生被划分为两部分：遇见苏钰之前和遇到苏钰之后。

　　之前的不愉快她忘了，也不想想起，可命运多会开玩笑，有些事越想忘它偏偏通过各种方式让你刻骨铭心的再次记住。

　　因为此次不仅有本院学生，还有附近各个学校来观看。

　　地点选在了室内体育场。类似于演唱会的排位。依据不同等级安排座位。

　　苏钰给云真走了个后门，拿到了较靠近中心的位置，虽离舞台不近，所幸是中间位置，效果还是不错。

　　苏钰要在帮老师在后台准备东西，所以就一开始的时候陪云真看了几个节目，主席一直给他发消息。

　　“你先过去吧。”
　　“那你先看着，我过会来陪你。”

　　虽然时间仓促，可节目看着还是有亮点的，

　　能歌善舞，气氛到位，好不热闹。

　　最后一个节目结束退场，云真津津有味的看着，主持人上场报幕：“有请黎曼女士。”

　　云真心中有根弦被弹起，主持人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了，心脏像停止了一样，她只觉呼吸困难，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想着，或许是同名呢。

　　她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台上，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上来，优雅和蔼，露出云真这十几年都没看到几次的笑。她是她，她又不是她。

　　可怎么可能不是她呢？

　　云真觉得一个人不被常常想起，那是不够重要的。何况这么狠心的女人，她不值得被惦念。可云真看到她那一刻，云真觉得自己恨极了她。她在台上侃侃而谈，知性温柔，获得台下所有人的注视，她是否知道，台下她的女儿也在。

　　她不知道，她可能忘了自己有个女儿。

　　云真觉得再多呆一秒都是煎熬，她匆匆逃离，脸上挂着未干的泪水，狼狈至极。

　　云真坐在体育场斜对面的一个小公园里。这会都在体育场，四下无人。她气愤、委屈，她想起云升无精打采的样子，又看到黎曼活的风生水起。

　　少女的心思敏感，爱与恨都处于一个极端的状态。她以为已经想开，可再相见时依旧无法释怀。

　　这个年纪，哪个女孩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呵护着成长，被爱包围，她看到这些时只有告诉自己不要想不要看不要在乎。

　　花园外的小路上传来低声的说话声，云真整理好衣服，准备起身离去，她鬼使神差的扭头望了一眼，看到穿着黑色套装的黎曼和几个领导并排说着话，快四十岁的人，岁月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风韵依旧。

　　马上走过那个出口，黎曼抬眼往云真处看了过来，她们对视了，云真平静的呼吸仓促了起来，可那边只是看了一眼，并无任何表情，随后走了过去。

　　云真只觉得可笑，她在这伤心反而表现得有些矫情。

　　可她问问自己的内心，就算不想承认，可她是渴望的，渴望她停下来给自己说句话。

　　有时云真想，只要黎曼说出一个理由，她就能原谅。

　　等啊等，一个字都没等来，只等来了一瞥。

　　节目表演快结束时，苏钰站在幕帘后看着云真目不转睛的看着，心里想她天天在学校闷着，他平时嘱咐让她出去走走，她嘴上答应着，可苏钰知道，云真的出去走走就是从宿舍到图书馆的距离，如今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他也很满足。

　　身后有学长喊，过去整理了一些道具。再转身看座位上空无一人，心里骤然一慌，又想着许是云真有些闷，出去透透气。

　　可在苏钰等到分针刚刚满十时，他有些坐不住了。

　　他顺着体育馆右方的小径寻着，便看到云真在他右前方站着。

　　她就径直的站在那，像石像一样，风吹起她的裙摆，摇曳着，两旁不知名的树开着粉色的花儿。

　　“真真。”

　　他轻声唤着，怕惊吓到眼前人。
　　再小的声音，云真也被吓了下，她想转身，发现腿麻了，根本动不了。

　　她轻轻转动着身体，视线一点点的放大。

　　他就站在那，唤着她的名字，眼泪就已模糊了视线。

　　她忍住不让泪滴下来，还扯出一个笑容，让他安心。

　　她勉强的笑容，让他更担心。

　　苏钰走上前去，蹲下给她按着小腿，他没有问，只是这样默默的陪着他。

　　云真低下头看着，泪水决堤。
　　她何德何能。

　　她那些固有的形象只是伪装，她发现她不想流泪，尤其是在她在乎的人面前。

　　可让她流泪的却都是最亲近的人，难过的，感动的。

　　云真蹲下身子，用双手搂着苏钰的脖子，默默地流泪。

　　泪滴在了他的脖颈上，也滴尽了他的心里，烫着他的心。

　　那双按小腿的手紧紧地抱住了云真，云真感受到他的力气，小声抽泣道：“我只有你了。”

　　在那个小花园里，云真提起了她的家庭，她今日为何反常。

　　像是一个坦白局，她说起时故作轻松，可苏钰满是心疼与愧疚。

　　心疼她的遭遇，愧疚是他如果不让她来，可能她就不会那么伤心了云真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苏钰道：“有些事不想起不代表不存在，经过今天，我好多了。”
　　是爱是恨，就此一笔勾销。

　　苏钰用拇指拭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轻吻她的额头“我爱你”。

　　他的姑娘，值得世间所有美好。
　　他会加倍对她好，抚平她的原生之痛。

　　那日的事如梦一场。梦醒了，日子还是照样过。

　　之后大约一个星期，鹿春来找过云真一次，呆了两天。

　　那两天她们吃喝玩乐，烦恼抛之脑后。

　　云真能感觉到鹿春有意逗她开心，可和她在一起是真的很开心。

　　估计是苏钰给鹿春打的电话，但没告诉她缘由。

　　在送鹿春的出租车上，她终于憋不住了，有些动情。

　　“真真，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瞪着两个大眼睛认真问道。
　　“没事，就是学习有些钻牛角尖。但你来了，我好多了。”
　　“我就说，你只要见到我，什么坏心情都会没有的。”
　　云真握住鹿春的手，指节分明。
　　“那当然，我最喜欢你了。”
　　“那我和苏钰你最喜欢谁？”她逗趣道。
　　“你们两个不一样。”

　　看见云真脸颊的红晕，鹿春哈哈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