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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物品之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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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拉练完,段绸和周宴看着新兵喘气弓背往食堂走去,说:“走,饿了。”
段绸推搡着周宴往前走,周宴却没动。前者回头看他一瞬,只见他嘴角吟着笑,有掩不住的愉悦在眸光中溢出来。
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得意。
“我不去了。”他的语调上扬着,段绸很少见,他说:“我得出去一趟。”
段绸抬眉,略有深意的看向周宴,末了才轻轻一笑,什么也没说,便自己往食堂去。
周宴出去前先回了宿舍。他径直走到书桌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伸手拿出了一个檀木古盒,揣在手里反复摩挲着。
秋天烂漫的风自窗外拂来,吹进一室的惬意,薄光淡淡的打在他手里的檀木盒子上,印出隐约的光泽。
周宴指腹一动,打开檀木盒子,里面是一对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耳环。
那副梧桐子耳环。
周宴垂眸,静静的看着,纤长的眼睫掩住眸中的光泽,温柔而坚决,不禁想象着俞温戴上这副耳环时静婉的模样,只是空想着,嘴角已经泛起满足的笑意。
‘啪’的一声,盒子重新合上。周宴正要抬腿转身出门,段绸的身子自外闯进来,面色凝重。
……
彼时俞温坐在窗台一侧,看着窗外的天空。一半是灰蓝的阴霾,一半是半掩在乌云背后的太阳,并不热烈的金光一缕缕投射在街道上。
看起来又要有一场雨了。
俞温握住手里温热渐凉的茶杯,眸色清淡。
房间里渐渐暗了下来,俞温下意识的看向梳妆台旁的月球灯。俞温很平静,像一潭没有波澜的寒潭,可是莫名的,胸口处却震动的厉害。
俞温不禁抬手抚向胸口,沉沉的喘了口气。
“嗡……嗡……嗡……”
守了许久的电话终于震动起来,俞温定了几瞬,才迟疑的、挣扎的伸手接起。
“……”俞温想说点什么,张嘴才发现,喉咙像黏了浆糊,颤抖着发布出声音。
“小温。”梁肇年的声音在那头传来,声音有些亢奋:“你不用出声,哥哥告诉你。”
俞温张着嘴,眸眶渐渐发红,像是置身于戈壁的鱼,缺氧难抑。
俞温感知到了。
感知到了,梁肇年找到周宴了。
是周宴回来了。
这边静得只有俞温不寻常的气息,俞温侧耳倾听,他说:“我找到他了,找到周宴了。”
话音甫一落,电话两端静然。俞温沉沉的阖上眸子,秀气的眉头深深印下去,泪水落下,温热而悄然。
“小温。”梁肇年又说:“周宴在东琼驻地,我来接你。”
梁肇年到俞温家楼下时,俞温已经等在了单元楼门口。他打量一瞬,俞温似乎还有些失神,只随意穿上单薄的外套,头发有些蓬松,手里只拿着一个电话,其他什么都没有。
俞温上了车,安静的坐在后座。车上沉静不已,梁肇年忍不住在后视镜里端量着俞温的神色。没有想象之中的愉悦和兴奋,俞温的脸上还是原来的平静淡然。
甚至比之前还要更静。
静得他以为,找到周宴只是一个虚幻的梦,似乎刚刚给俞温打的电话,只是自己的想象。
可明明不久前,电话里压抑的哭声,来自于俞温。
“小温。”梁肇年打着方向盘进了辅路,终于忍不住问:“想退缩了?”
俞温闻言,没有迟疑的摇头,目光投向窗外的一侧绿植,像是梧桐。
“我没有退缩。”俞温声音很淡,确很清晰:“我一定要去见他的。”
“只是……”俞温顿了一瞬,又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是了。
八年来的几近溃决的想念和苦寻是真的,可周宴悄无声息的出走也是真的。
可这么多年过去,存在俞温内里的疑问也是真的,从未打消过。
“能再相见,比什么都重要。”
车子开进了笔直的公路,梧桐顺着公路两侧种植,在秋天的季节,叶子有些残败,大半飘洒落地,铺满了公路,车子驶过,染起一片枯黄。
俞温莫名想起青璃巷里的梧桐。那里的梧桐,也和这里的一样,灿盛高大。
“哥。”俞温盯着外面闪过的景色,突然发问:“你知道梧桐树的寓意吗?”
“也代表伟大无私、遮风挡雨。”
俞温自问自答。
又开了一段路,梁肇年伸手指了指前面:“前面是驻地了。”
俞温抬眸看去,看见了十二个标红的大字。
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
俞温突然笑了。其实俞温想象不到,像周宴这么恣意不羁的人,听命令听指挥时会是什么样子,穿上军装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
俞温还没有见过。
正想摇下车窗吹一吹风,车窗摇下一半,秋风卷着尘土涌进车里,俞温精神了不少。正是这时,不算宽阔的公路上有另外一辆车同自己的擦肩而过。那车开得很快,风行电掣,与风比拟。
是一辆装甲军用车。车窗漆黑一片,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俞温盯着那辆消失在尽头的车,身体突然过电般的一颤,许久未有过的抽离感涌上来。俞温深深拧眉,浑身随之颤抖起来,慌乱涌上心间。
“小温?”梁肇年似乎发现俞温的不对劲,“小温?”
连连叫了几下,俞温才回神,迟钝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对上他的,轻声颤抖:“刚刚有车过去了,是不是……有任务?”
梁肇年自然知道俞温问什么,出声安慰:“没事的,不一定是任务,可能是去拉练了。”
这样的安慰其实聊胜于无。或许是因为梁肇年的军车牌,所以进到驻地一路顺畅,两人甫一下车,已经有人小步跑来,行了军礼,才把两人带到招待室。
饶是再着急,俞温也还是懂礼数,没有唐突的直接发问,只是抬眸淡淡的看了梁肇年一瞬。
梁肇年自然明白,等士兵搁下手里的茶,立即问道:“来之前我和上面打过招呼了,今天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叫什么名字?”士兵问。
“周宴。”俞温回答很快,语气急切而清淡。
“哦。”士兵拉长了语音,以示知道:“您找周上尉。”
俞温点点头,眸光揪住士兵不松。
“不巧。”士兵站得笔直,解释道:“你们来之前,他刚出任务去了,您可能要等等。”
话音一落,俞温眉目一沉,眸光稍黯。却也深知任务秘密,不能问,所以没再继续问下去,只能点头等。
室内有些安静,梁肇年打量旁边的士兵一瞬,又问:“你是不是周上尉的兵?”
那厮点点头,有些得意和骄傲。俞温听到梁肇年的问题,也不住看向那个士兵,问道:“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那厮一笑:“大家都叫我小赵。”
“小赵。”俞温重复呢喃念了一遍:“你和你们周上尉,熟吗?”
小赵似乎犯了难,拧着眉头很苦恼的样子,憨厚老实。
“怎么算熟?”
俞温一愣,梁肇年来回看着两人,爽朗笑出声,在中间解释道:“你几年的兵?”
“我是二连的兵,下连比周上尉迟一年,下连后一直是周上尉的兵。”
这下俞温也懂了。
“你可以……和我说说周上尉的事吗?”俞温问。
小赵面色一僵,这还不知道他们是周上尉的什么人,怎么能乱说出来。每每想起周上尉淡漠出口的‘负重五公里’都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梁肇年明白其中的路数,解了小赵的顾虑:“你大胆说,周上尉怪下来了我替你担着。”
小赵忍不住看向梁肇年肩上的两杠一星,便也没了什么顾虑,只问俞温想知道什么。
“事无巨细我都想知道。”俞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