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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9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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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声呼啸,海浪拍击着航船,轰隆的雷声伴随着沉闷的空响,给沉默的室内增添了一丝烦躁。
“……请不要把你的食物分散给他人,”北山顾不得昏胀的脑袋,反手拉着木莲的袖子,“是人就应该吃饭,就算您,”她突然沉默,随后祈求到,“就算是为了一直关心着您的人,请您多吃一些吧。”
说着,北山的视线就已经偏移向颤动的桌面,“请不要互相包庇。”
“谁在互相包庇呀,”菅原真悟抱着桌腿坐在地上,歪着脑袋无辜回视北山那指责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眨眼睛,狡辩说,“我明明是在杜绝浪费。”
“惠,”木莲伸手拍了拍北山的手背,提醒说,“富余的灵力是能够代替非必要的物质需求的,——食物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已经……”
剩下的话她没有多说,毕竟北山也是专业学习过的巫女,对于灵力的系统了解可不低,而木莲现在的状态就跟安倍晴明差不多,他俩对于食物的热忱只在于“美味”、“尝试”与“应付”。
“但您这样……”
北山的眼神担忧而悲切,她咬着下唇,低着头过了许久才压着声线问,“雨水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呢?”
“大概很快了吧。”
木莲顺着话题看向窗外,细密的雨水已经形成倾盆的雨幕,雷声似乎小了些,可海浪拍击航船的力道却异常地更大了些。
摇晃的弧度已经大到有人在外面大声喊叫着什么,坐在地上的菅原真悟也跟裤子上浸满了油似的,原地打滑,而北山捂着头,脸色苍白地扶着墙壁,试图压抑住胸口的恶心。
菅原真悟愉快地单手拉着桌腿让自己顺着地板滑溜,可心思全都聚焦到了船舱外,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随后抬头看着木莲,见她一直看着门外就知道她已经有了“头绪”,于是直接开口问。
“外面好吵呀~莲酱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嗯。”
木莲沉默后点头,“但我要先去确定一下。”
说完,她示意北山休息后,就自己走出了门,外面雨水淅沥,但强度远不及刚才那般强烈,而是属于阵雨的急促,声势浩大可来去匆匆,不足为惧。
但海浪像是突然发了疯,翻涌的浪花扑上甲板,来势汹汹的样子让见惯了海上风云的舵手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是不是海坊主在作怪啊?”
微小的耳语透过风雨传入木莲的耳朵,她在众人的注目下轻松地走到甲板边缘,海浪席卷而上,却在扑上她的衣衫时柔和了力道。
轰隆一声响,被安置在船舷外的小船直接被打个粉碎,随着波涛袭上甲板的除了小船的残骸,还有好看的贝壳、灿烂的珊瑚与悠扬的歌声。
晃动的船身慢慢地恢复平静,可波涛依旧强力,灰白的浪花狂乱地涌向周遭的船只,轰隆的响声掩盖了他人的尖叫、哭求与咒骂,直到参天的巨浪在无声中涌现时,苦难与围观苦难的人都震惊到失声。
主船上的人有些试图去营救那些人,有些在思考破坏海浪,有些在等待着他人创造的奇迹,只有木莲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垂眸思索时,脱下了身上的外披,做功精美的衣衫只有薄薄一层,通透而秀丽,如蝉翼般在浪涛中腾飞,它轻盈得快要随着风雨远去,可在她将它放下时,它又沉重得像是磐石,风雨不可吹动,狂浪不可推移。
它缓慢地沉入海底,而参天的浪潮也缓慢地汇入海中。
“哇哦~”
手下按着禅院的脑袋,菅原真悟直接将重力压在了小孩子身上,湛蓝的眼睛看着悠然放晴的天空,慢悠悠地赞美道,“不愧是被神明宠爱着的大人呢。”
他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在说这一切对她而言不是很正常吗,——被神明宠爱着的亲王自出生起就被神明注视着,所以一切的不寻常有她与背后的神明做主,不都变得“合理”了吗?
菅原真悟笑眯眯的样子让平千代觉得有些碍眼,尤其是所有人都湿了衣服,就他跟他身边的小孩子还干爽的样子,——越看越碍眼!
平千代不高兴地想要反驳,但手上拉着缆绳的源赖诚空出一只手拦住了他,平千代皱眉回视,只见源赖诚摇了摇头,用口型说:不要管。
菅原真悟仿佛没看见两人的互动,他按下禅院的脑袋,让他低着头,自己笑容灿烂地看着木莲,语调轻浮地赞美着,“这就是无所不能的‘荣姬’大人呀~”
缓慢回神的船员也跟着赞美起木莲的神奇,只有北山扶着门框,胸闷到难受,深呼吸数次后才走到浑身湿漉漉,板着脸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尴尬的木莲身边,用自己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轻声提醒说:“我带您去换一身衣服,免得着凉了。”
木莲低头看了眼身上只有些微濡湿的衣衫,再去看北山只见她的表情悲伤到让她感到奇怪,“我——”
婉拒的话在北山几乎快哭出来的视线中转了个弯,“好。”
她跟着北山回船舱,路过平千代时让他们注意安抚船员跟检查船只安全,而经过菅原真悟身边时,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菅原真悟跟木莲做了个再见的手势,隐晦而突兀的动作让依旧被压着的禅院觉得很奇怪,可三个人的气氛就像是有人要离开时,一个欢送,一个辞别。
更衣室里的衣服因为没有固定,在海浪中被摇晃得很均匀,四处散落的衣服让木莲有些头疼,而北山只看了两眼就从衣服堆里翻出了一整套十二单。
素色的十二单是天皇赠送的成年礼,样式最是复杂,做功最是精美,而亲王的形制与图样只会给外人带来身份上的疏离与震慑,向来不喜欢这些东西的木莲看了眼低着头不说话的北山,安静地接过了衣服。
无声的纵容让北山忍不住想哭,她趁着木莲换衣服的间隙,自己走到门外,关上门后低头揉了揉眼眶。
“北山姐姐不舒服吗?”
还带着稚嫩的声线在这船上只属于禅院一人,他站在十步外,有些苦恼地面对着北山的沉默。
似乎过了很久,他转而问道,“悟是不是惹到姐姐了?刚才在船上姐姐就很伤心的样子。”
“……没有,”北山摇头,面色如常地对着禅院笑了笑,柔声哄着,“我跟菅原先生没有生气哦,让禅院担心了真是对不起。”
她试图让禅院相信自己的话,但面容的憔悴可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禅院认真地看着北山,抿唇思考了一会,才说道,“悟虽然看着轻浮又讨厌,幼稚还自恋,但他不是坏人,他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这么烦人……”
说到这里他像是跟自己生闷气似的,鼓起了脸颊,“师傅说,他让你生气的目的是为了了解你的底线,他不在乎外人对他的任何想法,但是对待朋友,他更喜欢试探。”
“所以,你如果生气了,要跟他说,一味地忍让只会让他无法无天哦。”
经常装作生气的禅院认真地讲解着应对菅原真悟三百招,却没看见北山的表情从茫然转换到欣喜,只听见她温声说,“谢谢你,禅院。”
“嗯?不客气?”禅院抬头看着北山,有些迟疑地问,“你不生气了吗?”
“我没有生气,”北山走到禅院身边,蹲下平视着他的眼睛,“我,就算生气,气得也不是他们。”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禅院软乎乎的脸蛋,“我会听你的,去问问她。”
禅院的表情有些茫然,但北山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略微濡湿的手感应该是被海水打湿了衣服,“你先回去换一身衣服吧,小心着凉,”见禅院只点头但没有立即行动,她温温柔柔地笑着说,“如果你生病了,大人会很自责的哦。”
一听这话,禅院的眼神都带上了凝重与严肃,“我这就去!”
说完他就弯腰行礼,接着转身就跑了出去,而这时出门的木莲也就只看见他一骑绝尘的背影,急匆匆的样子就跟见到小点心的菅原真悟似的,半点不做停留。
不过木莲向来不管船上的人,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转而发现北山正带着眼泪地盯着自己,哪怕动作飞快地擦了擦脸,但湿润的眼尾与润红的眼眶可是证据确凿。
“……怎么了?”
她伸手点了下北山的眼尾,皱着眉头关切地问,“悟让你生气了吗?”
“没有,”北山后退了半步,自己摇了摇头,低声说,“失礼了,又让您看见如此难堪的一面……”
北山很明显不想细说自己难过的原因,木莲仔细地看她一眼,随后按下心中的疑惑,包容地点点头,叮嘱说,“如果想说的话,可以跟我说哦。”
她从来不会细问别人的悲伤,只有针对哭泣的孩子时,她才会温柔地蹲下,轻柔地询问孩子的诉求。
北山低头,伸手拉住了想要离开的木莲,见她迟疑但顺从地停下脚步,她再次认识到木莲的与众不同,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我有些事情想问问大人……”
她的表情很认真,但泪眼汪汪的样子让木莲本能地思索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坏事,惹哭了北山,可最近的行为大概就是把北山特意准备的食物分给菅原真悟跟禅院,偶尔也会给不喜欢甜食的平千代和无所谓的源赖诚,——除此之外,她就剩下每天在船上看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了呀——关于不吃饭的问题,她都已经解释过了啊……
根本想不出自己哪里做错了的木莲悄悄观察了下北山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严肃跟委屈,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严肃认真的大巫女,但就是这样的变化才让木莲更加不安,忍不住挺胸抬头,跟着严肃起来。
“我有一些疑惑,希望大人能够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