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降生于浮世之中 ...
-
时间真是神奇。
久别再相逢，木莲看每一处所谓的“旧址”都觉得是新的，人是物非，而究其原因，大概是它在木莲离开后，就被局限在了有限的空间内吧。
就比如街上几乎百年未变的点心屋，出售的点心依旧是当时小百合最爱的样子，入口的甜腻与粗糙也一如往昔，似乎什么都没变，但介绍它的店主却非常自豪地说：“这是荣姬大人最爱的味道！”
他非常坚定地相信着百年的“口口相传”，骄傲地向每一个人宣扬这是荣姬最钟情的古老风味，却没看见过往的车马并未为此停留片刻。
木莲尝了一口就只捻着糕点把玩，同行的菅原真悟却很是满意地吃了不少，北山巫女看了眼木莲，低头询问：“需要去拿一份羽二重饼吗？”
“不用，”木莲拒绝，认真吃下了手上最后的一点糕点，“这里是小百合最喜欢的店面，那位老夫人最擅长做羊羹，能够用普普通通的材料做出非常细腻的口感，用来配茶最是清爽。”
坐在木莲身边打呵欠的罗生扭头看了眼，木莲就随手喂了他一口，他认真嚼了两口，随后就不再感兴趣地回到马车上休息去了。
他最近这些日子总是犯困，酒吞童子更是被他烦得见都不想见他，所以一进城就直接把罗生丢给了木莲，自己跑出去散心去了。
在这条百年前就被划分到商业区的街道上休整了片刻，木莲的车架就继续挪动了起来。
元太本想要求木莲去城主府小住，但木莲以想要拜访稻荷神社与惠比寿而拒绝了他的好意，只是苏我桃桃一路都在吵着想要跟着一起去参拜，但还没得到元太的准许，她就被一个年长的男人叫住，说是将军已经在回城的路上。
原本兴致勃勃的苏我桃桃被吓得直接呆在了原地，随后慌慌张张地丢下木莲，自己跳上马车，喊着车夫赶紧带她回城主府。
这样子不像是回家，更像是回到不得不回的龙潭虎穴。
而年长的男人并没有理会疾驰而去的苏我桃桃，他看了眼木莲他们，随后礼貌地福身行礼，向亲王问好后就缓步离开了。
完全被忽视的菅原真悟看了眼至少得到了个点头示好的北山，有些不高兴地朝木莲抱怨，“这人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直到木莲带着他们来到稻荷神社。
侍奉御馔津的狐狸使神已经准备好了茶点与房间，蓬松柔软的大尾巴亲昵地放在木莲手边，无视了炸毛的咒灵，温声细语地说：“真是好久不见呐～莲大人。”
不过狐狸使神只缠着木莲要了个摸摸头后就带着北山离开。
剩下三个人在客房中吃着茶点说闲话，至于菅原真悟的问题，木莲顺着罗生的脊背，低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茨城是由将军跟阴阳寮管理的地方，将军是橘家与苏我家联姻的后裔，”木莲张口却想不起将军的名字，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随后继续说，“他在名义上是苏我小姐的伯父，本人并不相信荣姬的存在，但认为小百合是个聪明的‘政客’。”
“将军的年龄其实不大，也就比苏我小姐大了七岁，差不多八岁的样子，”木莲回忆了就是想不起来名字的信息，“他四年前进京就是为了代替病重的前任城主去参加我的受封仪式，后来走的时候，他也从阴阳寮里带走了一些人。”
木莲带的大概就是些老弱病残幼，而茨城的将军带走的就是一些年轻力壮不得志的阴阳师。
“有咒术师哦，”曾经被邀请过的菅原真悟纠正，“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个——想不起来名字的将军，说茨城是最适合我们的土壤哦。”
菅原真悟喝了口茶水，冲掉嘴里甜腻的味道，“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个蛮有名的咒术师，听说是阴阳师家庭出来的，在结界方面很有天赋，‘就可惜是个废物’。”
他也不需要别人接话，“那家伙好像叫什么天，带走的年轻人里还有些——好玩的家伙，”菅原真悟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比小家伙的咒术还有意思。”
菅原真悟口中的“老东西”跟“小家伙”现在一般都特指两个人，一个是他半隐退状态的师父，一个是他能当儿子养的师弟禅院。
师弟禅院的咒术非常有特色，像是妖怪里的影流，能够利用暗影移动、战斗什么的，但禅院年纪太小，现在就只能藏在阴影里躲开菅原真悟的迫害。
而菅原真悟觉得有意思的咒术都只有一个特点，在稀缺的咒术师资源中也是少见的存在。
“他的咒术非常神秘，开始被老家伙带回来就不怎么在人前展示，”菅原真悟示意咒灵把木莲的点心端给自己后，真心实意地道了谢就开始边吃边说，“老家伙也、不说他的咒术，但是跟他缔结了契约，要求他不能与人类为敌。”
菅原真悟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点心，又灌了两口茶，“老家伙说他有些，嗯，执拗？”
“……”
某人对师弟的评判让木莲无话可说。
“他不是我的师弟哦，”菅原真悟瞥了眼木莲，“我的师弟只有小家伙。”
他垂眸捻着指尖粘着的糖霜，湛蓝的眼睛中映照着烛火跳动的光辉，温暖的橘色温暖不了他冷淡的表情，“他就是个疯子中的疯子。”
菅原真悟的语调平淡，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我跟他有个契约，只要他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可以杀了他。”
一直安静地缠在木莲左腕的触角兴奋地拉紧，咒灵似乎非常愉悦地享用着菅原真悟的低气压，祂贴着木莲的后背，低着头抵着她的后颈，温热涌动的血流渐渐也温暖不了颈部的肌肤。
发现咒灵反常的菅原真悟瞬间就抛开了不必要的平静，他夸张地歪着身子，语调一波三折，“咦～这家伙是还没断奶的小宝宝嘛？”
逐渐放松的触角依旧紧贴着木莲的左腕，被调侃挑衅的咒灵理都没理不断语言挑衅的菅原真悟，只贴着身体僵硬的木莲，将漆黑的身体揉成了一团。
咒灵失去类人形态后，木莲才慢慢地放松了身体，她有些难受地示意菅原真悟别再阴阳怪气了，又轻轻拍了拍拍了拍罗生的背，让他继续睡后，低声说：“你不喜欢他。”
“谁会喜欢一个背后捅刀子的‘伙伴’呢？”
菅原真悟的提醒让木莲有了头绪，她回忆起离京前收到的人员名单，老咒术师原本是能够与贺茂一派相提并论的老师傅，但是在一次清缴行动中队伍全灭，唯一回来的老师傅也受了重伤，事后调查的结果只说他对咒灵的实力判断失误。
原本该被定罪处死，但碍于时逢荣姬生辰，天下大赦，而他年事已高，在寮内供职多年，所以天皇额外开恩，降了职、罚了款又被派到地方“等死”。
见木莲半天没说话，无聊的菅原真悟就自找乐子地对着咒灵做鬼脸，技艺越发精进的他成功让木莲知道原来人脸还能这么玩。
只可惜以往会跟他一起玩的咒灵此刻理都不理他，菅原真悟玩了一会就忍不住盯着木莲的刘海发射嫌弃信号，企图让那厚重如瓜皮的刘海能够懂事地自动销毁。
可是刘海只不动如山，刘海下的嘴唇一如既往地带着笑，就是比平时低了一半多，看起来不太想笑的样子。
“……也不知道千代什么时候能够赶过来。”
自家事只有自己了解，所以木莲不对推测出的猜想做任何评价，也不会去劝菅原真悟放下怨念或是赶紧报仇，“也不知道武藏留他干什么。”
“听他跟北山告辞时说的是，武藏五郎想问茨城的风土。”
恰好撞到那一幕的菅原真悟看了眼屋外的天时，“这时候应该去吃晚饭了。”
太阳已经西斜，屋檐下的阴影向着花园渡去，恰好钟声响起，木莲拍了拍罗生，关心这个晕酒时坐摇摇马车的可怜孩子，“要吃点东西吗？”
睡得迷糊的罗生摇了摇头，等了一下又变化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罗生，伸手抱着木莲的手指，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后就又埋头睡了过去。
“嗯？”
突然看不见妖怪的菅原真悟惊喜地四处张望着，“这就是传说中的隐形？”
“……不是，”木莲托着巴掌大罗生，沉默了一会才张开五指给菅原真悟看食指上的罗生，“他变小了。”
突然闪亮的眼神让木莲再一次沉默，但为了不吵醒罗生，她抢在菅原真悟之前低声说：“这就是个普通的妖术。”
“哦？”
菅原真悟瞪大眼睛去检查木莲伸出来的食指，上看下看仔仔细细也没见到一丁点罗生的影子，“看不见唉……”
“你能看见风吗？”
木莲举了个例子，“现在的罗生就是风。”
“？”
某人的疑惑非常明显，木莲试着组织了下语言，指起自己左手边的茶杯，“这是人眼能够看见的，”低头吹了口气，平静的水面漾起波纹，“这是‘风’让你看到的。”
“现在的罗生就是类似风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降生于浮世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