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降生于浮世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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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莲是在第二天中午才见到菅原真悟的，他身上衣服皱巴巴的，银白的头发中还粘着树叶，一副快要上街乞讨的样子。
“……？”
她的惊讶太过明显，菅原真悟打了个哈欠，直接大大咧咧地瘫坐在了榻榻米上，“呜，好困……”
“那你先休息一会？”木莲有些好奇，离开了她的书桌，去一边的果盘上拿了茶水与点心，“还是先吃些东西？”
哈欠不断的菅原真悟就只有视力还在运作，他盯着木莲看了下，注意力就被那小孩子体型的初生咒灵吸引了，“呜——”
他强行抽取体内为数不多的体力，翻坐起身，盘腿坐着，见木莲目露询问，只扬了扬下巴，“你看得见这孩子嘛？”
木莲缓步走到菅原真悟身边，端庄地跪坐下后平稳地放好托盘，随后才跟着菅原真悟的提示看向自己的左手边。
空空荡荡的位置连阳光都没能折射离开，所以——应该是没什么东西的啊……
但菅原真悟没必要拿这些开玩笑，木莲想了下，反问：“咒灵？”
菅原真悟翻了对白眼，伸手拿了甜点就往嘴里塞。
“他变小了吗？”木莲可不觉得外人会像她一样，用“孩子”来形容大人，“原来上次不是我的错觉呀。”
菅原真悟抽空看了她一眼，随后继续埋头苦吃，不过视线却聚焦在形体越发明显的咒灵身上。
看体型只有五、六岁的孩童大小，性别看不出，但通过几乎只有指头长短的、应该被称作头发的东西看，大概率是个“男孩子”，还是个没穿衣服的……
不对男性身体感兴趣的菅原真悟停住了思考的脚步，他吃完了点心，灌了口茶水后，代替安倍晴明问了一句话：“你为什么不去见见自己的朋友们？”
“嗯？”
突然的问题让木莲有些惊讶，她放下手中的茶壶，思考了下才反问说：“不应该是他们来见我吗？”
“罗生说过的，会带着未来媳妇来见我呢。”她似乎很期待，以袖掩面，只露出笑成月牙的眉眼，“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孩子呢。”
菅原真悟看着木莲笑，沉默了一会才摆摆手说：“行吧，我先去休息一会。”
这事跟他又没啥关系，——还是让安倍那家伙去头疼吧！
“好哦，”木莲唤来了一直等候在偏厅的北山巫女，“拜托你带悟君去客房休息了。”
北山巫女领命后，木莲将两人送到门外就目送他们走过走廊的拐角，然后转身回到室内，微微叹气后说：“我的确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回到书桌前坐下，木莲看着看不出原样的宣纸，有些苦恼地添了两笔算作完结后，又抽出一张，回忆着有些模糊的朋友们，认真又缓慢地勾勒着他们的轮廓。
窗外吹来的微风卷起了旧张的边角，木莲看着飘落到卓沿的宣纸，又拿了镇纸将它铺展开。
“这上面画的，应该是花鸟图，”木莲认真地看了下，随后回神到自己现在的画上，不过口中还是慢慢地说，“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画技会变得这么好……”
就她那三分钟热度的性子，什么时候能够静下心来专研一种技艺呢？
“只能说现在的苇中之国太污糟了，”木莲叹气，“连你的诞生，都应该跟‘鬼姬传’有些关系吧。”
她看不到咒术师口中的咒灵，“有些遗憾唉，没能亲眼参与你的孕育过程……”
室内安静得只剩下纸张在风中翻飞的嗦嗦声，木莲看着除了她根本没人能够分清谁是谁的画，噗呲一笑后感叹了一句：“要是天照那家伙知道我这么画她，她肯定会生气的。”
所以她引动灵力，幽蓝的火苗映衬着她苍白的皮肤，轻柔又迅速地吞噬了脆弱的宣纸，“等有时间，再好好画一张，到时候我跟你指指谁是谁？”
她在笑，但身体却在不可控地微微颤抖着，似乎很疼，艳丽的唇色都失了血色。
她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双手掩着口鼻，缓慢地深呼吸着，悠长而低沉的呼吸仿佛无波的静水。
可微风突然闯入，吹起一阵波澜。
她捂住口鼻，试图将咳嗽声掩盖，浓密的黑发难得杂乱地铺盖在她的身上，她侧头习惯性地藏起自己的脆弱，却又像是想起自己身边没有外人似的，稍稍露出了晕红的侧脸。
她看起来很疼……
“抱歉，”可她在笑，闭着眼睛的笑容脆弱得像是枝头的花，轻轻一戳就会跌落似的，“咳咳，吓到你了吧……”
她重新低头藏起脆弱的表情，声线微微颤抖，却还是要安抚根本看不见的人，“只要你一直没有形体，”她深呼吸，似乎这样无意义的行为能够缓解她的疼痛，“那你就不会感受到这种疼痛。”
“呜……”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蜷缩的身体也带着些微颤抖，“人类……真的非常脆弱……”
“比不过我的孩子们……”
木莲似乎已经痛到麻木，翻过身仰躺在榻榻米上，依旧闭着眼睛，笑容是难以分辨的复杂，“我已经记不清他们了，不过我还记得最强的那个孩子，呜——宿真？”
她抬手挡住眼睛，口齿略显含糊，“应该是宿真吧？反正那个孩子的能力能够干涉空间，了无声息的，切割空间，扰乱攻击，甚至直接——挖出了胸膛里的心脏……”
“滚烫的，跳动着的，”她深呼吸，嗓音干涩，“被切割的空间像是独立于世界外的盒子，展示着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另一个孩子，抽走了血液，”她的思维已经开始涣散，几乎毫无意义的呢喃着讲诉，“她能够控制水，而他告诉我，这是我作为母亲的失职……”
您不应该一直看着我们吗……怎么可以看向异族……他们是被世界抛弃的东西……他们没有未来……看着我们……不要期待……求您……
数不清的诘问回响在耳边，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越发沉重的呼吸中夹杂着急促的咳喘，木莲单手按压着自己的小腹，“我，明明已经放弃了……”
她已经放弃了，在孩子们适应了地球的环境，茁壮成长的时候，她就已经放弃了，而她的继续研究，只是为了——了却执念。
一个没能完成梦想的追梦者，可笑又可悲的构想——如果当时这么做，会不会有新的结果？
不会有的，至少她的世界不会有。
所以她看着孩子们一步步成长，自己也像是老去的长辈，遗憾又满足地退出年轻人的生活。
她沉睡在地底，偶尔醒来时，也只是在阴暗中观察孩子们的安危，睡不着时再去幻想过去的可能……
本应该如此往返，直到她随着时间消磨，被时间掩埋。
本应该的……
木莲的泪水总归还是顺着眼尾滑落，她深呼吸后睁开眼睛，濡湿的衣衫挡住了刺眼的光，些许的空隙间流淌着数不清的虫。
她闭着眼睛缓了一会，随后再按了按眼睛，坐起身，睁开眼看着更为绮丽的世界。
虫自带的炫目光影几乎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眼睛瞬间酸疼的她低头揉了揉，再睁眼时，一片阴影已经遮挡在了她的面前。
由咒力组成的阴影几乎瞬间就驱散了虫潮，她抬头就见一个孩子正站在自己腿边，流动的暗影构成了祂的全身，勉强维持住了一个类人的轮廓。
“谢谢，”木莲伸手搭在孩子手上，触感像是滚动的风或者流淌的水，“真是幸运，我能够亲眼看着你降生。”
她的眼尾还晕染着濡湿的红，但藏着星河的眼睛却因为期待而闪闪发亮，“也不知道你会成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性格怎么样……”
她认真地焦虑着这个孩子的未来，有些纠结地试图握住风与水，但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不管怎么样，先做衣服吧！”
“给谁做衣服？”北山巫女刚靠近就听见了木莲的决定，她随口问道，“要我从库房里拿些面料——你、哭了？”
“谁哭了？”
她背后突然冒出菅原真悟，他兴奋得都懒得去理会滴水的头发，但静音已经霸道地推开了他的脑袋，随后一脚踢得不敬北山大人的家伙不得不跳开，她才拿着软帕擦了擦根本没沾上水的衣服。
木莲眨眨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大概是太闪亮了，这个世界？”
“？”
巫女的疑惑非常明显，而静音只看了眼木莲就不再关注。
“哦，”菅原真悟甩了甩脑袋，无视静音凶巴巴的眼神，随口说道，“你能看见了呀。”
“是的，”木莲温温柔柔地看向身边的孩子，“祂似乎不喜欢悟君……”
敌意全冲着大大咧咧的菅原真悟去了，两个神道巫女直接被忽视了个干净。
“肯定是因为大爷我太帅了！”
菅原真悟自恋地扬起下巴，“哼哼～”
某人神气十足的样子只有木莲一人在捧场地赞扬，而看他很不爽的孩子伸手拉住了木莲的袖子，换来一个温和的询问眼神后，稍稍用力地拉着她转过了身。
非常明显的不喜表现让木莲失笑，她温和地看着还看不出形体的孩子，在菅原真悟挑衅的发言中，坚定地说：“你肯定也会成长为一个立派的大人哦！”
自始至终，她永远期待着每一次相遇。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降生于浮世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