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降生于浮世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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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哪儿的传闻中，神明都偏爱心思纯洁、善良美好的好人，邪神则偏爱心狠手辣、恶毒阴郁的坏人，而无目她作为一个纸式神，出生正统的她当然不会喜欢负面情绪累积成渊的菅原真悟。
哪怕是偏好阴暗人性的崇神，也很少会喜欢他们这类人。
不过阴阳寮也不会否认，这些天生带着些许残缺的棋子蛮好用的，——除了菅原真悟。
他是菅原道真的直系后代，不像他那个毫无特色的父亲，菅原真悟出生时就带有“文神”的馈赠，只是在发现他对恶灵那几乎致命的吸引力时，他懦弱无能的父亲选择把他送进阴阳寮。
“……你不要怪爸爸，悟你太奇怪了，你会给我们家带来灾难……”
“真是晦气……我怎么生下了你这样的孩子……”
“快看啊，就是那个怪胎……”
“学不会阴阳术的废物唉……”
“……都怪他……凭什么……蠢货……废物——”
“——菅原！”
女子柔软的呼唤中伴随着低闷的咳嗽，菅原真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的谁是这样体弱多病的，他脑袋有点疼，痛得耳朵里都响着恍若夏夜山谷内的喧闹，但随后额头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瞬间清醒的他睁眼就见一截纤细的手腕。
侧头就见木莲正坐在他的身边，似乎松了口气。
“你终于醒了，”木莲继续为菅原真悟整理额头的凉帕子，“你刚才好像是做了噩梦，在冒冷汗。”
她简单解释了下就从身后端出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快天亮了，先吃点东西吧。”
“你昨天下午跟无目吵，”她想了下又换作了另一个词，“争辩后，被蛇道之主的妖气冲击，晕了过去。”
本来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应该是木莲，但无目提前做好了准备，所以木莲她只是完好无损，就是菅原真悟直面冲击，直接被震晕了不说，还被迫签订了一个契约。
按照晴明观察到的，是蛇道之主以庇护“菅原真悟”为“恩赐”，要求“菅原真悟”杀死那个男人。
“呜，”凭依在无目身上的安倍晴明笑眯眯地戳着菅原真悟的掌心，鲜血的遮挡下是两个圆形的微小血口，“真是蠢笨哪。”
此刻的“无目”生动形象地诠释了大狐狸恶趣味爆发时的表情，木莲忍不住咳嗽了下，随后那微妙的让人觉得“无目”欠揍的表情就变得乖巧又无辜。
之后安倍晴明就借口要跟近卫队交接，在无目身上施展了灵术，化作自己的形象就跑了，而木莲看了眼菅原真悟，无奈地把见武藏的事情再次推迟。
“那家伙还没有回来？”菅原真悟对白粥非常嫌弃，但喝了一口后就苦着脸一口闷，木莲的表情很明显，所以他接着又问，“小蛇呢？”
“大概是，不见了吧。”
木莲咳嗽了下，嗓子有点干涩的她对着给自己端水来的小茶杯说了句谢谢，随后在菅原真悟的注视中，尴尬地扭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一夜没睡而仪态不整什么的。
人与人的尴尬并不互通，贴心也是，菅原真悟随手就把饭碗压在了小茶杯举着的托盘上，“你是不是，生病了？”
木莲本能地想否认，但想了下还是点了点头，“可能是前天吹感冒了。”
“养一下就没事了，吧？”
就算是在茨城、乌鲁克那种劳心费力的环境下，木莲都是个健康到不科学，所以现在这种状态还是第一次，她按着胸口，深呼吸间感受着胸腔的扩张与舒缓，转口说道：“晴明说小蛇的消失是为了支付代价，强行签订‘不合理’契约的代价。”
“唉嘿，祂知道了呀，”菅原真悟脸上的笑容像是调皮捣蛋还没被打的熊孩子，心情很好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不说他了，莲是不是看不见——还是叫它们咒灵好了，由诅咒而生，咒灵嘛。”
“嗯，如果你说的是那种、会影响食欲的东西，”木莲已经想不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东西的样子，但是还记得那种会影响人食欲，光是看着就会非常倒胃口的感觉，“我看不见。”
“真是幸福呢，”菅原真悟懒洋洋地躺在被褥里，打了个呵欠后，开口却再次说起了阴阳寮的无能，“寮内的那些白痴都不知道给这些东西分出个代指的名字，翻来覆去都是杀人鬼、恶鬼、恶灵之类的统称，搞得老子这个天下独一的天才都得在职业前挂上阴阳这两个字。”
满口抱怨的菅原真悟看了眼手心里的圆点，随后又继续抱怨，“老、我才不屑做个阴阳师呢。”
他这类人跟阴阳师就是两个极端好吧。
“那不如，叫咒术师？”木莲认真地想了下，“阴阳师跟妖鬼（化け物 bakemono） ，咒术师跟咒灵，”随即又想到了食人鬼，她皱眉，略显低气压地补充，“鬼（oni）。”
“莲真的很讨厌食人鬼呢。”
菅原真悟笑眯眯地注视着木莲，语调轻浮地问，“是‘物伤其类’，还是——其他的什么呢？”
“你什么时候伤到了自己的嘴？”
房门打开，安倍晴明正拿蒲扇遮着自己的口鼻，露出忧愁的眉眼，满是伤感地追问，“还是说，你伤到了自己的脑子？”
两人的眉眼官司让木莲有些迷茫地呆坐在原地，她不自禁地低头咳嗽了下，而后就听见两人暗含深意的话语停顿，抬头就见安倍晴明正不高兴地皱眉，接着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宽阔的袖子里摸出了药包。
“这么大的人了都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吗？”安倍晴明把药包放在小茶杯的脑袋上，轻声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后，就直接进门坐到了木莲身边，“莲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不知道要让，”他瞥了眼木莲眯着眼的表情，乖巧开口，“母亲放心吗？”
“应该只是感冒了，”木莲深呼吸后解释说，“休息两天就好了。”
“哼，”菅原真悟不高兴地冷哼，看了眼安倍晴明决定暂时休战，但就算这样，他也自认没有输，“不是‘物伤其类’，难道是‘兔死狐悲’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漢文学得不好……”
这才不是安慰呢，是事实。
安倍晴明随手把蒲扇扔到菅原真悟身上，“如果你把溜猫逗狗的时间分一半给漢文，那我相信被文神眷顾着的你肯定能超越叶王君，成为学院第一哦。”
一听到熟悉的名字，全程安静的木莲就把注意力转到了安倍晴明身上，“麻仓先生最近安好吗？”
“他怎么可能不好啊？”菅原真悟翻身坐起，不高兴地扒拉着头发，还翻了对白眼，满脸的嫌弃不言而喻，“哪怕这苇中之国马上就沉了，那家伙跟这家伙都会活得好好的。”
木莲看了眼安倍晴明，奇怪为什么菅原真悟对大侄儿有这么大的怨念。
安倍晴明只笑，“他说近来安好，荣姬大人不必挂念。”
他直接无视了菅原真悟的牢骚，“高龙神说的，蛇道之主抢夺了菅原君的‘归属权’。”
作为文神的直属血脉，菅原真悟应该直接受到菅原道真的庇护，可是就在昨天不是了，“蛇道之主把他变成了阴路的引路人。”
“坂本真嗣，嗯，那个诱拐女孩的食人鬼，”安倍晴明笑着多解释了一句，“食人鬼在死后会直接化灰，像是烧尽的炭火，但最终还是会变做肉眼不可见的沙砾，而那夜你还记得吗？”
木莲思考了下，“咳，那个肚子里的？”
菅原真悟不爽一切能够显示机智的点都被安倍晴明占了，“是啊，就那个蠕动的残肢，——哦，你的眼睛夜里看不见。”
“……”木莲无语，沉默了下解释说，“我是正常人的夜视能力。”
“没事的，”安倍晴明出声安抚，“在你断绝对恶灵——”
“咒灵！本大爷决定那个东西要叫咒灵！”
“好的，咒灵。”安倍晴明从善如流，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新的说法，“对咒灵的可见能力本就与见阴相关的，莲夜视受损也很正常。”
虽然他是这么说的，但木莲总觉得他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凭借她作为小姨妈的直觉……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安倍晴明罕见地保持着他世家子的身姿，一撇一笑看起来都特别假，“我脸上有什么？”
木莲眯着眼睛移开视线，她看向菅原真悟，“京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嗯？”突然被问的菅原真悟歪头，想了下才回复，“没有呀。”
“那他为什么看起来——不对劲？”
被自家妹妹当着外人面质疑的安倍晴明一顿沉默后，伸手戳了下木莲的肩膀，“别闹，我去见了武藏，把遇害者的尸身还了回去。”
“他们——”
“很感谢你哦，”安倍晴明直接打断了木莲的话，他伸手按着木莲的肩膀，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可信，“只是建城需要太多精力，他们需要养伤，所以不能当面来道谢。”
“那就好。”
菅原真悟看了眼有点憨的木莲，见她真的信了安倍晴明的鬼话就想出声干——好吧，安倍晴明那凛冽的灵气戳人还真疼——他试探着张嘴却发现自己被某个表面伟光正的家伙禁言了。
“这城里人来人往的，空气污浊，你要不要先回明荣屋敷修养下？”
安倍晴明看着木莲咳嗽得厉害，状似无意地提议，“而且回了那边，跟朋友相见会更加方便吧——至少不会流传出奇奇怪怪的传言……”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木莲想起了被八卦包围的日子，虽然她不讨厌八卦，但从不主动了解八卦的木莲真心不理解一句普普通通的问好，是如何被解读出十七、八种不同的暧昧的。
而罪魁祸首还有个眼前的家伙，木莲深呼吸下后拿着袖子挡着嘴巴咳嗽，她总觉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体温也有点偏高，“我觉得——”
“你现在是人类哦，“安倍晴明伸手掐住了木莲的腮帮子，一边暗叹手感软弹，一边义正言辞地威胁，“我会跟母亲说的哦。”
“不用你说，”菅原真悟揉着自己的下颌，舔了下虎牙，“不用你说，祂们就全都知道了。”
两人一起看向了陪伴在木莲身边的，咒灵，它没有意识，也没有完整的形体，但笼罩在浓黑迷雾下的肢体似乎有着类人的形状与非人的特征，没有恶意，也没有那种深沉到压抑的占有欲与攻击欲，似乎只知道跟着木莲。
菅原真悟其实有点想要手贱，他想拆开这个咒灵看看它的本质，但是——他回忆起了这咒灵爆发时的样子，想了下选择从心地相安无事。
两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虚无的一点，木莲不用回头就知道他们在看咒灵，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一直都安分守己地跟随着她，所以木莲都快忘记了他的存在。
只是前夜，他的存在几乎让木莲窒息，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木莲在被他拥抱时，朦胧间感觉到了异样的肢体……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降生于浮世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