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浓于水》饭三顿

8、真心假意

　　檀香幽幽，迷人心神。
　　莫青峦扭着靖威进了书房，却被书房的布置惊得松了手。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细细感觉，这里的味道很熟悉。
　　桌椅刷成了古铜色，就连笔架之类的小东西也是一色，在莫青峦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是如此。
　　只是那样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根本无一处值得留恋。若是他，着了那女人的道，事后立马把和她相关的一切都毁了。

　　靖威揉着手腕好奇，数日前见他书生意气，今天初见也是文文弱弱，怎么他手上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而且出手那么快。
　　“想不通就别想，你再聪明也不可能想通所有的事。”莫青峦狠掐自己一把，逼得自己收回胡思乱想的心思。
　　对靖威笑得得意，眼角却看见靖远垂首如桩子般钉在门口。那面容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人来，心中火气腾了上来。
　　莫青峦几步冲的门口，扶了门骂道：“你识相自己滚，不要让我丢你出去。”
　　靖远惊得猛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莫青峦。莫青峦冷哼一声，手一晃将门甩上，“哒”得一声上了栓。
　　靖威奇满心，捏着手远远歪头问：“你……很讨厌他？”
　　“哼！”莫青峦朝着门狠狠瞪了眼，“装模作样，讨厌至极。”
　　更何况，他长得像某个仇人。
　　“可很多人都喜欢他那样呢。”靖威凑近几步，细声小气，“你信不信，他一定还站在门外，你出去，他一定会给你赔罪？”
　　莫青峦看看他，又看看门，糊纸上果然有人影映照。就连死皮赖脸的性格都那么像，要说他和那人没关系，莫青峦不可能相信。
　　“听你说话，好像你也很讨厌他。”薄唇轻抿，故意放大了声，莫青峦靠着门，感觉到门外的人很紧张。
　　他在意靖威的答案，如果得到肯定的答案，一定要报复。莫青峦朝着靖威使个眼色，他就不信治不了外面那人。

　　还没来得及靖威会过意，陆赞门外告进。
　　陆赞在远处看见靖远被关门外，又见莫青峦脸色不好，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靖威使坏，让莫青峦误会靖远。到门外的时候靖远拦住他，刚好又听见莫青峦的最后一句话，于是就断定了自己的猜想。
　　莫青峦拉开门，人杵在门口并没有让谁进屋的意思。
　　陆赞透过莫青峦狠狠警告地瞪靖威一眼，莫青峦皱眉，指着靖远很是傲慢，“既然请我来就对我放心，这两个怎么处置也别插手。”
　　“你为何故意为难他？”陆赞不高兴，靖远知礼守礼，没有做错一点事。
　　莫青峦双手叉腰，毫不气弱，“我看他不爽！”
　　陆赞青了脸，这是无理取闹。
　　方苑看他要发火，赶紧把他拉开。

　　到了个僻静处，陆赞也真的怒了。方苑竟偏袒家里人，那莫青峦也不知什么东西，学识指不定没靖远好，凭什么在那里耀武扬威。
　　“你该相信他的。”方苑耐着心劝，她知道莫青峦为什么会讨厌靖远。
　　陆赞捏了拳，去砸树出气被方苑拦住。陆赞抽手，气道：“他是你亲戚，你就是信他。就他那样，凭什么为人师表。”
　　“你倒是说说，他哪里不行了？”方苑也被气着，面色不好，架势上来像是要大打出手。
　　陆赞退开一步，两人之间多出一道空当，“他那年纪能有多少学识？真有本事，为什么不去科举？”
　　方苑垂下手，脸色忽的凝重起来。风簌簌吹着，几片叶子在枝头摇了几下掉下来，落在方苑头顶。方苑却一动不动，静静出神。
　　“被我说中了吧？”陆赞见方苑如此，心里虽还是气愤，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方苑幽幽抬眼，有些怨恨，“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讨厌靖远？”
　　陆赞摇头，在他眼里，靖远如此礼待莫青峦，莫青峦的讨厌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他不是没去科考，而是被人压了。”方苑拿掉头顶的树叶，愤愤然冷笑，树叶虽薄也可压人头顶，“你该知道那个人是谁。”
　　陆赞略一想，这人必定与靖远有关。眼神落在枯叶，陆赞猜测：“你说的是刘重？”
　　方苑丢下落叶，脚踩上碾了碎，到一边石凳上坐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够，为将大权独揽，刻意压制新人，将有能力的人都挡在官场之外。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你许是没听过莫青峦，但莫锦的名字总该耳闻。”
　　“青峦是他的字。”方苑又补充了一句，莫锦的名字可谓普天皆知。
　　十年前，十五之龄布衣身份智退匈奴铁骑，名动天下。只那时，无力退敌的兵马元帅刘重已掌控朝廷上下，给了莫锦一个“才学无双”的虚名，以年幼为名将他堵在朝外。本朝有未弱冠者不得命官之例，莫锦傻傻等了五年。五年之后仍无任何音讯，莫锦抱一片报国之心参加科考，却名落孙山。
　　没有人信他会考不少，莫锦也在那时候明白，是有人不让他入朝。于是他就仗剑红尘，四处走了五年。
　　陆赞沉默不语，抱负无处展的屈他也有所感。
　　方苑轻笑，却带着苦，“好在他不知道靖远是刘重的儿子，更不知道你就是那个推举刘重的人，那样他就不只是讨厌靖远了。”

　　书房之外，靖远依然静静站着，腿酸得发颤，却不挪动休息。这算是变相的罚站，从来没有被这么对待过，没有一个先生这么对他。
　　额上渐渐渗出汗来，抬头看着依然紧闭的门，心里竟涌起从未有过的一丝愤怒。莫名其妙被虐待，也不告诉他为什么，凭什么如此对他。
　　屋内，莫青峦拦住要出去的靖威，“你干什么？”
　　“我去叫哥进来，站了这么久很累的。”靖威推一把拦着面前的手臂，那手臂纹丝不动。靖威也急了，绕着往门口走，又被莫青峦抓住。
　　“你放开！”靖威反手挥掌。
　　莫青峦笑着扣住，“你这么心疼他？我看他是不会心疼你的。”
　　靖威怔住，他不是讨厌靖远的吗，怎么还会去关心他？
　　“上次我和你遇见的时候，你身上带着伤，他找你的时候可是只记得让你回府，一点关心你伤的意思都没有。”莫青峦放手，眯着眼瞅靖威。
　　靖威抿唇许久，慢慢朝门口挪步，“我那是小伤，没什么关系。哥站这么久，受不住的。”
　　“我没让他站，他爱去哪儿去哪儿。”莫青峦喝住，“他在外面站，你在屋里站，你们站的时间难道不一样？你当我看不出来，你现在也是有伤吗？”
　　靖威脚步僵住，莫青峦咄咄逼人，“你这么巴心巴肺对他，他哪里会知道。是个男人，连这点苦都受不起，活着做什么！”
　　“别这么说。”靖威回头，眼神幽幽。

　　莫青峦一副看好戏的架势，看着靖威开了门，看着靖远脸色阴晴数变。
　　“进去吧。”靖威面对靖远的时候，似乎还是不习惯好生气。
　　靖远仍是不擦汗，由着细密的汗珠聚成汗滴，慢慢往下滚。看见靖威出来，听着那一句话，心里堵了一口气。
　　“先生未发话，我怎能私动？你与先生相亲，不必为了我惹恼先生。”靖远挺住脊背，奇怪的傲气隐约可现。
　　话说得委屈体贴，可讽刺之意却显而易见。靖威尴尬，但看靖远硬撑有些不忍心，走下台阶僵硬地笑着，“哥，进去吧，要不就先回屋里歇着。”
　　“你当我病秧子吗？站一会儿能有什么事。”退后一步，离开靖威的遮挡，将疲惫之色再次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