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岸》訾清流

47、南疆

　　此处已经是大河中原之外的地界了。自西南陬至南陬一代为海外之南，乃蛮荒之地，多有异族长居此地。南有结匈，结匈东南傍南山；东有比翼鸟双飞，东南傍羽民国，羽民之东有神二八，神人二八小颊赤肩，连臂，为天帝司夜于此野。据闻，创世神毕方也在此地僻居，僻居之所就在神人二八族人之地的东侧，青水以西一带。而青水再过去，就是讙头国的地界了。
　　这个畺衍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在毕方创世神的眼皮子底下造反，亏得讙头国还得了神的福泽，国内灵气涌动，四海平安。
　　重雨让小九变成琥珀项圈，休息一下，奔波许久，他容易疲乏，而且最近小九越来越容易犯困。她独自走在讙头国的地界上，放眼望去，这讙头国民皆是居于岩壁之上的洞窟内，双翼生风，呼呼地在空中飞来飞去。
　　有一个小讙头国人，他的翅翼尚且幼嫩，飞的很低很缓，小小一阵风刮过就会晃晃悠悠，如同喝醉了一般。也正因为如此，他看到了站在地面上的重雨，惊诧地瞪大了清澈的眼瞳。
　　“你是谁？怎么长的这么奇怪。”
　　他倒说她模样生的奇怪了。重雨也没太多介意，轻弹了一指，只不过想到畺衍，她心中就有很大的不快，不知觉手中的力道大了几分，将那小孩从空中弹落，笔直地掉在她脚前，看他捂着胸口，疼得冷汗涔涔。
　　“畺衍呢？”重雨不为所动地冷淡质问。
　　那小孩倒也是个倔强脾气，抿着唇就是不说，也不去搭理重雨。
　　重雨用脚尖拨了拨蜷缩在地面的小孩，冰冰凉地声音像条蛇一样滑进他的耳朵：“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的胸口打成贯胸国的人一样。”
　　“呜哇~”那小孩一听重雨要在自己的胸口开洞，吓的身子一弹，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果然对于自认为怪异的相貌很介怀。
　　“我疼，说不出话来。”小孩开始耍赖，尖尖的鸟喙在地面画着圈。
　　重雨冷笑，长袖一拂，小孩顿感胸口方才的闷疼消失殆尽，一片舒畅，他略有崇拜地望向重雨，心中喟叹，这个家伙模样生的奇怪，可是好生厉害啊。
　　“你找畺衍是寻仇还是结盟？”小孩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不关你的事，只需告诉我他在哪儿。”重雨皱了皱眉，并不愿与这小孩多说。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不是你们的族长么？你还会不知道？”
　　小孩子奇怪地扫了重雨一眼，显然不满意她说畺衍是他们的族长：“谁说那个小人是我们讙头国的族长了？他以前是，不过被我们赶跑了。”
　　重雨面色一凝，这个畺衍居然敢骗自己。她抬眸，示意小孩继续说下去。
　　“巫师大人说，畺衍给族里带来了妖邪之气，会引来灭族的灾祸，所以下令将他逐出讙头国。我们巫师大人可厉害了，谁也打不过他。你也一样，哼哼。”小孩还记恨着方才重雨给他吃的苦头。
　　如此，重雨才想起，畺衍当初说在青水西南的仓丘山可找到他。原来他是苟且躲藏在那儿，并且对讙头国仍旧念念不忘，虎视眈眈。想来，他会替妖邪办事，多半是为了这个吧。
　　不过，这个讙头国的巫师竟然能看出畺衍会招灾，必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重雨一把抓住抖着翅膀想要溜走的小孩的脚脖子，倒拎着他说：“带我去见你们的巫师大人。”
　　小孩子扑腾着嘟囔：“巫师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哦？只怕是你也没见过巫师大人，没法替我找到他吧？”重雨一挑眉，打量着这个死要面子的小孩。
　　“你才没见过。”小孩涨红了脸，憋着说，“你先放我下来。”
　　重雨手一松，那小孩一个没留神，就啪地摔在地上。捂着脑袋，那小孩一脸嫌弃地望着重雨：“要不是我畺昱脾气好，被你这样三番两次戏弄，谁还会带你去找人，而且态度还这么好。”
　　畺昱？重雨哼笑：“你跟那畺衍是一个辈分的？”
　　畺昱一脸骄傲，鄙视了一下重雨的眼力劲，挺起了胸膛：“当然！这个辈分的族人就剩下我跟畺衍了。”
　　“别废话了，带我去吧。”重雨推了推畺昱。

　　畺昱原本还想嘲笑重雨怎么可以飞上他们居住的岩崖峭壁上的栈道和洞窟。重雨手腕轻转，一阵呼啸划破长空，翱扑打着羽翅，掠过畺昱的头顶，险些没把他吓得跌落下去。
　　“夜、夜、夜孙鸟。”畺昱惊呼，“你跟羽民国的邪族是什么关系？”
　　重雨一皱眉：“什么羽民国的邪族？”
　　畺昱仔细打量了下重雨的神色，估摸她也是不知情，可是羽民国的邪族之神夜孙鸟怎会跟在她身边，还格外温顺。
　　抖了抖翅膀，畺昱一边飞一边跟重雨说羽民国邪族的事。而栈道两侧不时出现的讙头国族民，看见重雨时都一脸惊诧，不过视线一落到畺昱身上，也就没有谁上前多问什么，瞟看几眼就算了。

　　话说这羽民国分为两派，一派族人为光，崇尚比翼鸟；一派族人为暗，崇尚夜孙鸟。比翼鸟代表了纯洁和爱，而夜孙鸟则代表着阴暗和恶。我们这些邻国的人都称他们为光族和邪族。光族的人都生得洁白羽翼，手持银色长弓，而邪族的人生黑色羽翼，手持暗金长弓，两方经常交战。
　　“不过，自从邪族的神鸟夜孙失踪后，这一族就没落了。”畺昱别有意味地看了眼重雨，“却不想往日嗜血成性，凶猛残忍的夜孙鸟成了你坐下温顺的坐骑。”
　　重雨的手抚弄着翱颈项处柔软的绒毛，对于畺昱的话并不太放在心上。羽民国的事与自己有何相关，翱过去是什么，做过什么，跟她没有丝毫关系，在遇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只是自己的翱。

　　畺昱带着重雨弯弯绕绕的不知飞过了多少个山岩峭壁，终于在一个幽深的山谷中，缓了下来，落到了一侧的栈道上。
　　跟在畺昱后头走到一处洞窟前面，他停了下来，对洞门旁边持戈守护的讙头国族人挥了挥手，那一挥手竟让重雨觉得这不懂事的小孩气度不凡。那两个讙头国族人居然没有多问一句，就默默地让重雨和畺昱进了去。
　　“族长，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洞中。
　　这一声倒让重雨吃惊不小。这个不起眼的小孩还居然是讙头国的族长，难怪方才觉得他身子里缓缓流淌出一种淡定的气势。
　　畺昱朝重雨眨眨眼睛：“吃惊了？后悔方才对族长无礼了？”
　　重雨鼻子里溢出一声不屑地轻哼，垂眸睥睨了畺昱一眼，懒得搭话。
　　畺昱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带着重雨走到洞窟深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端坐在石台之上，而洞窟的顶部直通外界，洒下一片圆圆的光，落在老人身上。
　　“你不是讙头国人？”在重雨打量清楚那人的容颜后，发觉他面容如常人，经历了人世沧桑的眼眸没有年迈的浑浊，只有岁月沉淀的犀利。
　　“我是讙头国人，不过是外族而已。”老人在看到重雨的一刻，眼眸划过一缕精光，“姑娘便是让大河中原水患四起的弱水上神吧？”
　　对于他认出自己，重雨多少还有有些惊讶，毕竟这儿是偏僻的南疆。
　　老头子哈哈一笑，晓得白须长髯不停地抖动：“上神不用惊诧。我可是什么都知道，博古通今。”
　　重雨看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笑容爽朗温和，心中渐渐放下戒备。那老头忽而神色严肃起来，深深望了重雨一眼，缓缓说道：“我琅渊在大河中原也活了半辈子，老了才到南疆一带来，定居讙头国，做了这儿的巫师。本也是个修行有成的人，却最后放弃了成神的机会。”
　　因为，神太寂寞，而时间太漫长。
　　“世间太平太久就会有劫难降临。”琅渊的声音很悠远，回响在洞中，听得重雨心中一片空旷。
　　“距离上一次创世神封印邪恶力量已经数千年了，他们此番重新逃出生天，必然是来势汹汹。你若与他们结盟，这个劫难恐怕无人能够化解。”琅渊缓慢地将视线落在重雨身上。
　　重雨并不为琅渊的话而动容，因为这个世间对她根本毫无意义，原本她就是要毁掉的。他在，则一切美好，他不在，则一切寂灭。
　　琅渊仿佛一眼就瞧尽了重雨的心思，淡淡地说：“你的光若，并非不可回来。”
　　这一句话仿若凭空惊雷，震得重雨身形一晃。重雨心神动摇，她仿佛可以感觉那颗已经死寂的心突然猛烈跳动，就要跃出胸口。
　　“你……说什么？”重雨艰涩地问。
　　“即便魂飞魄散，也不是不可重生。只不过，如果这个世间被毁，那么就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琅渊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他衣襟的重雨打断。
　　“你竟敢……”一旁的畺昱看着重雨对琅渊如此，不禁面色一寒，想要冲上前，却被琅渊摆手止住。
　　“当真？你若敢骗我……”重雨死死地盯着琅渊的眼睛，想要在里面找寻痕迹。
　　琅渊不轻不重地拂开重雨的手，整整胸前的衣衫，神色淡定：“自然不假。前提是，你不能与妖邪为伍。”
　　“我凭什么信你？”重雨心中已经是如波涛翻滚，面色只能勉强平静地质疑。
　　琅渊悠然一笑：“无论信与不信你都会答应。因为是他。”
　　无论信否，她都会答应，因为那个人，是光若。

　　重雨斜睨了坐在烛九阴身上，跟在她后头的琅渊，眉头皱了皱。这个老头子难对付的很，怕自己不信他，竟然主动说跟在自己身边，直到他收集好光若的魂魄。其实，重雨又不笨，怎会不知他分明就是监视自己是否会背地与妖邪结盟。
　　“上神看了老头子这么久，莫不是觉得老头子我这般大了的年纪，可容貌依然如年轻时俊美不凡？”自打出了讙头国，琅渊就变得痞痞的，没个整形，亏得那个畺昱小破孩还为此事歪歪唧唧了许久，看重雨的眼神也怨毒万分。
　　而重雨也是在全讙头国国民凌厉如刀的眼神剜剐中，出了讙头的地界。现在想想真是不值。
　　瞟了一眼他迎风飞舞的银须白发，重雨不轻不淡地哼了声。坐在翱的身上，望着脚下南疆的河山，重雨思索了下，回头望向琅渊。
　　“还是想去找畺衍？”琅渊一挑眉，长长的眉毛抖了抖。
　　重雨见他明白，也不愿与他废话，拍拍翱的颈项，就向青水而去。琅渊也不多说什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神情莫测。

　　仓丘山四面环水，山势陡峭，林木茂盛，藏身是再好不过的了。重雨可没兴趣翻山搜寻，长袖一拂，浅青色的光瞬时笼罩了整片仓丘。
　　不多时，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空中。
　　“上神果然还是来了。”畺衍眯眯笑。
　　可是，他还未得意多久，重雨指尖涌出一条长长的银白色水带，卷住了畺衍的脖子。弱水烧灼地他万分难受，憋着脸问：“上、上神，这是为何？”
　　“我只问你，如何打开无极深渊。说，你可活命，不说，哼。”重雨手指一曲，力道大了几分，畺衍之觉得自己眼前都开始发黑。
　　“你若想知，与梼杌大王见上一面即可。”
　　畺衍企图用手去扯那带子，结果灼烫地他丝毫也碰不得，只会越来越痛苦。
　　重雨一皱眉，语气冰冷：“可我并无兴趣与他谈条件。”
　　“我畺衍……不过负责……传话，无极深渊的事，我……怎会知晓。我不过是……按吩咐办事……罢了。”畺衍语气艰难，头晕目眩。
　　重雨见他的确不知便收了手，姑且放过了他的性命。
　　“梼杌身在何处？”
　　“羽民国。”

作者有话说

　　我错了我错了~
先更半章，后半章有待翻修，翻修后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