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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打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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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姬一惊,慌忙去扶起夏禹,仔细瞧看了,发觉他并没有受多大伤,才稍稍心安。夏禹望向凭空掀起大浪的河岸,慢慢抬眸,就看见一个穿着素蓝色衣衫的女子侧坐在赤色长蛇的背脊上,眉目冷淡地望着自己。
是她?那日在林中,他曾见过这个女子,她倚着树干,身子骨瘦削单薄,清丽无双的容颜上,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瞳幽深寂寞,令他一阵神思恍惚,心底泛起强烈保护她的念想,仿佛可以为了哄她一笑而万死不辞。
那株在悬崖边幸运摘得的难得一现的鬼草,他毫不犹豫就给了她,想着,鬼草,食之不忧,她吃了,寂寞会不会就少了些。
“是你?”夏禹淡淡的询问,眉角有一丝轻浅的惊喜和浓浓的不解。她那日虽然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却不会像今日这般兵刃相向。
听夏禹的口气似乎与重雨相识,丹姬心中紧了紧,不禁握住了夏禹的手。重雨的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神色愈发冰冷。转眸细细地打量夏禹,浊尘说,夏禹可能是光若的转生,她竟然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信,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不过,今日看这男子,与那日的确有大不同,好似宝剑开锋,透出熠熠华彩。那双透澈眼瞳,如今多了几分沉稳内敛的流光,使得他整个人都峻拔起来。
丹姬容不得重雨打量夏禹那么久,一把将夏禹拦在身后,声音带了几分刻薄地冲重雨喊:“你这妖女,置天下苍生与不顾,洪倾下界,其罪当诛。如今,你到此处,莫不是想取治水司空的性命,好随了你的意愿?我告诉你,休想。只有我丹姬在一天,你就别妄想动夏禹一根汗毛。”
重雨冷笑,漠视丹姬怒意冲冲的脸,视线依旧落在她身后的夏禹身上。他怎么可能是光若,光若怎么可能会躲在一个女人的身后,窝囊地让女人保护,光若怎么可能会喜欢丹姬这般的女子,光若怎么可能长相如此平凡无奇,她的光若怎么可能会是如今的夏禹。
可笑她居然还相信,居然还傻乎乎地追过来看,还为了夏禹治水而动怒,可笑,真是可笑。光若已经不在了,她什么时候才明白的了呢?
夏禹看着重雨脸上扬起古怪的笑意,眼神却愈发薄凉,他甚至恍惚看到她的眼角有泪滑过,转瞬却又消失不见。看着她的脸庞,他的心有一刻猛烈而尖锐地疼痛了下,竟然直接略去了丹姬所说的便是她酿了这场毁天灭地的洪灾的话,而是直突突地问了句:“你为什么哭?”
话语一落,包括夏禹在内,所有人都怔在那儿,他们奇怪地打量着夏禹,仿佛他那一刻痴傻了般,说了胡话。丹姬恨恨地督了一眼怔神的重雨,转过脸温婉地恬笑,拉了拉夏禹的衣袖:
“禹……”
夏禹转过脸看了看丹姬,回过神的重雨神色恢复一如的冷淡,不再去看夏禹的脸,声音带着一丝轻蔑地说:“就凭你,想治水?”
“是的,就凭我。”夏禹颔首,望着重雨的眉目看不出多大憎恶,一片清宁。
重雨轻笑,她身后的大河由远及近地传来隆隆声,仿若万钧雷霆,振聋发聩。方才还薄云半掩骄阳的天气转眼被阴云覆盖,站在那儿的夏禹衣衫被大风刮起,脸颊也被夹在风中的水珠濡湿。
丹姬见重雨是真的动了怒,强大的神术气息翻滚涌来,夏禹是凡人,他感知不到,可她却被逼仄的几乎难以忍受。她竟未曾想过,重雨的力量已经到了天地间难有神可与之匹敌的地步。她几乎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将碧玺掏出,重雨眼角督见,冷哼了声。
夏禹却一把拦住了丹姬:“等等。”
丹姬犹疑地望着夏禹,不知他想如何,手僵持在那儿,似乎并不情愿放手。夏禹撇眼督了一下丹姬,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丹姬这才并不甘心地将碧玺重新放入怀中,忿忿地瞪着空中的重雨。
只是重雨知道,这个丹姬枉为神女,却愚蠢的可以,反倒夏禹一介凡人,却知晓凭借重雨的神力,不用丹姬拈完口诀,就足以压迫得她动弹不得,根本无力反击。
你就那么想要保护她么?重雨冰冷的眼神在丹姬与夏禹之间扫了扫,唇微抿,指尖一抬,一道水柱强劲有力地打了过来,夏禹急忙将丹姬推到一侧,任凭水柱打在他胸口,将他弹出数尺之远。
“哎哟,这个傻小子。”老妇人看见夏禹躲也不躲地接了这一击,气得直跺脚,拄着拐杖就要跑到夏禹那儿去,却被伯夷一把拉住。
“老奶奶,老祖宗,你就别给咱添乱了。”伯夷低低地说着,然后担忧地望向夏禹,眸中满是困惑。
“夏禹!”丹姬惊呼,一把扶起不住咳血的夏禹,想用神术替他疗伤,夏禹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重雨,你未免也太狠毒了。”丹姬眸中隐隐有了泪花,咬牙切齿地望着一脸漠然的重雨,“你怎么可以对他下这么重的手?”
重雨轻哼:“我为什么不可以对他下重手?不过是不相识的凡人而已,何况他还与我作对,我自然是要下重手的。”
“你……”丹姬一时语噎,刚要张口反驳,却被夏禹扯住,示意她不要去激怒重雨。
看着夏禹身受重创,却还要向着重雨,丹姬心头窜起一阵怒火,想来她堂堂天帝之女,何等尊荣娇贵,不辞下界伴他治水,他却心中执意偏袒祸及天下的妖女,一而再,再而三地折损她的骄傲。
一怒之下,丹姬索性拂袖不去管夏禹,板着脸孔,转身站在一侧不再言语。夏禹望了眼丹姬的神色,眉目一皱,自行捂着胸口坐起身。伯夷瞧见了,连忙走上前,扶住夏禹。老妇人也跟了上去,不满地睇了眼丹姬,关切地替夏禹看了看胸前的伤势。那个天上的女娃娃确实下手狠了点,夏禹毕竟是个手无寸铁又无反击之力的凡人而已啊。
夏禹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尚且抗得住,让伯夷扶着自己往前迈了几步,挺拔着身子望向重雨。
“我们谈一谈,可好?”
看着他诚恳的眼眸,重雨没来由心软了下,这种感觉令她有些厌烦,硬了脸色,不悦地说:“谈什么?”尽管厌恶,可还是忍不住顺着他。
他的眼瞳里,有种很奇怪的力量。她,喜欢这双眼睛。猛然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震住,脑中一片混杂,裹夹着方才夏禹看丹姬眼神中的那抹无奈和关切,更是心烦意乱。
“姑娘可有在听夏禹说话?”夏禹疑惑地望着蹙眉神色浮动的重雨,她恍然出神的容颜难得的脱了超脱世俗的清冷,多了几分尘世气息在里面,倒亲切不少,令他的语气也忍不住分外柔和了些。
“嗯?”回过神的重雨面部有些僵硬地冷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夏禹胸口沉闷地疼,他勉力撑着如常的神色,稳了声线:“我想与姑娘约定一件事情。姑娘不信我夏禹能治这洪水,那夏禹我便与姑娘赌上一赌,如何?”
重雨看着他一个弱质凡人,要与她打赌,不禁觉得有些可笑,眉角眼梢都是讽刺的神色:“与我赌?怎么赌?”
“给我十年时间,如果我能治好洪水,你就不再洪倾下界,如果我没有治好洪水,这条性命随你取去。”夏禹神色坚韧。
“十年时间是小,可是若你输了,我要一个无用之人的性命何用?”重雨冷哼,不屑地瞟了眼夏禹。
夏禹神色一阵红白尴尬,重雨倒也不是真心想要为难他,转了话锋,望向一旁的丹姬,勾起了唇角:“不如,若是你治水不成,就让她把天界最隐秘的事情告诉我,怎样?”
丹姬神色一凛,对重雨怒目而视,眸中满是嫌恶之色:“重雨,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得寸进尺?”重雨淡笑,望着夏禹悠悠地说:“到底是谁得寸进尺呢?这个赌我若得不来一丝的好处,何必去赌?”
夏禹望向丹姬,神色有一丝的恳切,虽然他知道这是在为难丹姬,但她若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就知他不会输,这个赌一定值得。丹姬回望了夏禹一眼,面上的神色转了几转,最后一咬牙,狠了狠心,抬头朝重雨说:“好,我跟你赌。”
重雨,我跟你赌,不仅赌的是我的尊荣地位,也赌的是最终谁会与他在一起。
“可我并没有多大兴趣。”重雨态度一转,她不知怎的,看着那两人站在一起,并肩相携,心里就一阵不舒服,特别不想答应。
“你……”丹姬气结,几欲拈诀与重雨拔剑相向。
夏禹拉住丹姬,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望向重雨:“你会答应的,因为你并不吃亏。不过,可否请姑娘答应夏禹,治水期间,只作旁观呢?”
“这个,要看我心情。”重雨吐出这句话,才觉得自己跟闹别扭的孩子似的,上当了。
果然,夏禹笑得有些得逞:“这么说,姑娘是答应了。”
他那抹笑意明朗晃眼,重雨眯了下眼。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夏禹一干人等站的河岸边,河面水流急速流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央有一个幽深的空洞,正呼呼的吸纳着狂风。重雨座下的烛九阴察觉到不对劲,顷刻就飞上了高空,远离漩涡的中心,但重雨仍觉得有些身形不稳。
下坠的拉力持续了一会儿才渐渐止住,重雨移开挡住眼眸的手,望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河面,猛然惊觉望向河岸,发觉那儿已经是狼藉一片,夏禹一干人消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