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岸》訾清流

33、收服

　　鲧虽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站起了身走过去看看，就听见那些男子话语打结：“大、大人，有、有妖怪！”
　　“妖怪？”鲧拧起了眉头，打量了下那被吓破了胆的几人，衣衫破裂，浑身沾血，“哪里来的妖怪？什么妖怪？”
　　几人哆嗦地对望了下，一个胆子稍大地人指着那片林子，嗓子颤抖着说：“一个浑身冒着火焰的怪兽，好几个人身上沾着那火就瞬间就烧得焦黑。”
　　听着他们的描述，鲧心中隐约猜到他们口中的怪兽很有可能是上古凶兽赤炎兽，赤炎兽周身赤焰，火毒汹涌，中人立死，且一身钢筋铁骨，神且尚难以对付，何况区区凡人。只是为何那些被镇压千年的妖兽复又重现人间界，莫不是因为封印力量的衰弱导致他们逃逸横行？
　　思量下，鲧觉得有必要去看看。待走到树林边缘时就感觉到扑面的风被热流卷着，林中传来一声声低沉地怒吼。凭他的力量对付赤炎兽是不够的，鲧停下了脚步，正要抽身离去时，一阵隆隆之声向他奔腾过来，一抬眼就瞧见那浑身滚满火焰的赤炎兽朝他冲了过来。
　　鲧心中一惊，急忙掠身攀上树梢，手掌中凝出琥珀色的光球，击打在赤炎兽的身躯上。那赤炎兽一身铁骨，鲧那一下不过是将它打得身形晃了晃而已，伤不得半分，反倒把它激怒了。
　　赤炎兽有些呼哧地喘着粗气，铁蹄刨地，张开血盆巨口吐出火球，裹着热流射向树上的鲧。鲧闪身避过，可那火球却接二连三地从赤炎兽口中喷出，追着鲧烧，弄得他狼狈不堪，这赤炎兽的火烧得他难受，可他的神术却伤不得他。
　　“哼，浊尘，你竟然连一小小赤炎兽都奈何不得？”一个讥讽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鲧抬头一瞧，就看见重雨斜倚着坐在烛九阴的赤红长蛇身躯上，俯视着自己。
　　也就是这么一分神，那赤炎兽的火球烧上了他的衣衫，鲧惊慌失措地用神术打散那毒火，可皮肤依旧被灼伤，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重雨看着气焰嚣张的赤炎兽，皱了皱眉，指尖一抬，弱水如一条白练般，袭向那赤炎兽。谁料这身躯看似愚拙的凶兽却灵活的很，一个轻跳，躲过了弱水，而注意力也从鲧的身上转移到重雨的身上。
　　赤炎兽的怒气又腾升的几分，周身的烈焰大炽，周围的树木在热流的炙烤下枯朽焦黑起来，脚下的草也被烧地飘起草灰，漫上天际。
　　重雨的手中凝出了弱水长鞭，看似柔软却遒劲有力地抽打向赤炎兽。闪躲不赢的赤炎兽背脊被抽打到，冒出滋滋的白气，疼得赤炎兽浑身一颤，更是憎恨那伤他的重雨。硕大的火球喷薄着滚滚热浪打向重雨，烛九阴身形一闪，载着重雨躲开那火球，她瞧见烛九阴的身子上被那火球擦出一块烧伤，眼神瞬间冰冷如刀，长鞭分成数股，如笼般罩住那赤炎兽，慢慢收紧，任它左突右闯也只能是被弱水挡回，身上的火焰也被扑灭了大半。
　　看着精疲力竭，倒地喘息的赤炎兽，重雨收了弱水长鞭，冷淡地睥睨：“赤炎兽，看在你是火神祝融坐下火龙的后裔，我今且暂饶你不死。他日你再敢出来肆虐，我必饶不了你。”
　　那些百姓瞧见重雨收服了妖兽，纷纷将她当做解救他们的神明，跪地遥拜。
　　鲧瞧着这群无知愚民，冷笑着说：“你们当真以为她是解救苍生的神明？我告诉你们，这泱泱大水就是她弄的，她要将大河中原，将万里山川沉入汪洋。”
　　重雨冷淡地扫了眼对着百姓情绪激动的浊尘：“不错，那又如何？我收赤炎，不过是为了他，仅此而已。”
　　说完，重雨便消失在天际，独留鲧恨恨地望着那空寂的苍穹，和再掀波浪的大河。

　　舜带着重明鸟离开了都城，四下打听得知，妖邪是从西方而来，遍一路向西而行。行至一处叫鲜山的地方，发觉这地方虽然没有遭受洪水灾害，却干旱地异乎寻常，周围居住的百姓在山下的半亩田地均干裂出地缝，庄稼苗委顿枯萎在地面，舜走在路上也能感觉到热气炙烤的难受，浑身被汗水湿透又干，干了又湿，走得他焦渴难耐。
　　轻轻叩响了一间茅草屋，舜等了半晌，房舍内才传来脚步挪腾的声音。吱呀着门开了个细微的缝隙，舜就听见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无力地询问：“什么事？”
　　舜被太阳炙烤地背脊仿佛要烧着了一半，忍了忍心中的浮躁，客气有礼地说：“我是从都城来的，路过此地，焦渴万分，想向老人家讨口水喝，并在老人家落脚休息一会儿。”
　　那老人打量了下舜，见他神色诚恳，便将门缝拉开的大了些，让舜挤了进来。舜进去才发觉这屋中黑漆漆的，所有门窗都被茅草堵了个严实，只有通过几丝透过缝隙的阳光看清大概。
　　老人的身影佝偻，脚步无力，他边走边说：“讨口水？哼，我们这儿都数月不曾落一滴雨了。周边的河湖干涸，就老朽我这口缸里还剩最后一口水，匀给你喝，我岂不再无一滴？”
　　舜听那老人语气不善，心中倒也没有动怒，只是觉着数月不曾落雨很是奇怪。他这一路行来，也就这鲜山附近干旱异常。
　　“老伯既然无多余的水匀给我，能给我个地歇歇脚，我也感激不已。只是为何独独着鲜山附近烈日炎炎，天地龟裂，水渊枯竭？这干旱又是何时开始的？”
　　老人似乎摸索着躺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这天不下雨岂是老朽能明白的事？一直祈雨，将村里仅剩的些粮食都拿来祭了天，可还是不见丝毫雨水。要说何时开始……”
　　老人忽然顿了顿，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恍然般叫了出来：“哎呀，你这一提醒我倒记起来了，自从村里的后生一日在山上挖玉石时，看到了一个长得像蛇一样，却又有四个翅膀的怪物之后，村里就一直没落过雨了。”
　　“长得似蛇而四翼的怪物……”舜捏着下巴沉吟了下，想来也许是妖邪作祟，掸掸衣衫就站了起来，拜别老人，“老人家，我去山中瞧看瞧看，叨扰了。”
　　老人听闻舜要去山中，以为他是奔着鲜山自古出美玉的名头去的，撇撇嘴冷笑，没有搭理，只是翻了个身闭目养神去了。

　　再看舜进了这鲜山，肩头上的重明就有些躁动不安，他心里就明白几分，这山里定有妖物，且与鲜山一带的干旱脱不开关系。
　　这鲜山上草木稀疏，却多金玉，即便是拨一拨脚下的碎石，也能发觉几块不俗的玉胚，干涸的河床上也透出闪闪的金沙。重明望着地上的玉石，有些兴奋地扑棱翅膀，舜明白，重明欢喜食玉石熬出的琼膏，此行跟了自己真是苦了它了，遂拾了些散碎玉石包于囊中。
　　就在他起身之时，猛然瞧见不远处一条怪模怪样的蛇振着四翼飞过，口中吐着猩红的信子，看到舜时停在半空中，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那怪蛇看着舜肩头的重明有些畏惧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阵如磬石敲击的声音。这个大概就是老人口中所说的怪物了，舜打量了下那怪蛇，抚了下肩头早已不安分的重明，想示意它去捉那怪蛇，忽然间，一阵翼翅扑打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包裹过来，舜就瞧见数量极多的怪蛇围住了他。
　　看着那些怪蛇个个吐着信子，卷曲着尾巴，瞪着铜黄的眼珠望着舜，仿佛只要他稍稍一动，它们就会扑上来。
　　起初那个遇见舜并且招来这么多同类的怪蛇挥动着翼翅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舜，可是没等它好奇地看了个遍，舜肩上的重明就扑了上去，啄在它翅膀上甩了出去。这一甩可是激怒了这些怪蛇，一股脑儿就扑了上来，重明护在舜身边，羽翅鼓风，吹散了靠近舜的怪蛇，又用鸟喙甩开它们，可那些怪蛇还是不罢休地望舜身上扑，连重明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舜的肩很快被那些怪蛇的利齿撕开了大大的口子，背上也无法幸免，正挣扎困斗时，忽然一阵青碧之光闪过，那些蛇如潮水般哗地一下散了，远远地躲避在希拉的树干后面，瑟缩地窥视着自云端降落下来的那个素白衣衫的男子。
　　感觉到那些怪蛇的散去，舜庆幸又惊奇地抬起头，就瞧见一个眉目温润，俊逸不凡的男子站在他的面前，重明见了那男子竟谦卑地敛羽垂首，鸟喙中传出敬畏地鸣啼。
　　“你是？”舜讶异着会在这荒山遇见别人，而这人神清气朗，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辉，不似凡人，可话出了口方觉得无礼，立刻躬身一礼：“承蒙搭救，虞舜拜谢。”
　　青鸾一眼看见抬起头的舜的脸，怔了一下，那眉目竟好似当年的重华上神。只是他确定这虞舜只是个凡人罢了，也许仅仅是样貌相仿而已。
　　缓过神，青鸾微微一笑：“不用。这些蛇叫鸣蛇，虽为妖邪，但一般只会是遇着危险自卫，不主动攻击。不过，鸣蛇出没的地方通常都会大旱。”
　　虞舜点点头，心想果真是这些怪蛇祸害了这方水土，即便不害人性命，也断然是留不得的。又抬眼瞧看那男子，张口想问些什么，却被他笑着打断了。
　　“我名唤青鸾，如你所想，我并非凡人。”青鸾抱起了重明鸟，轻轻抚弄了一下，“只是百鸟之神坐下的小侍而已，也并非神明，你不用恭谨地看着我。”
　　虞舜还是躬身拜了拜青鸾，起身瞧见在树干后面探头探尾的鸣蛇，皱起了眉。青鸾得见，遂笑道：“你若觉得这些蛇在这儿碍眼，我可以帮你将它们尽数赶出鲜山。”
　　摇了摇头，舜拧着眉目：“敢出鲜山它们亦会到别处去为祸百姓，岂不一样？”
　　听的他这般的答案，青鸾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重明递给舜，温和浅笑：“心怀苍生，帝尧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些鸣蛇你且放心，我会将他们收服。你为何一人西行至此？”
　　舜拜谢了青鸾后，望向西方的天空，神色凝重：“天洪爆发，妖邪西来，帝尧用鲧治水，命我寻妖邪之源头。”
　　青鸾听在耳里，明在心中，拍了拍舜的肩膀：“你现在可折返回都城，告予帝尧，这是西方神界一场劫难导致看守妖邪的上神神力衰败，那些妖邪乘机逃出昆仑丘底，为祸人界。收服妖兽非凡人能力所及，我会前来相助的。”
　　舜听闻神明相助，不禁有些欣喜，淡然的脸上也弯起喜色。瞧着青鸾掌心青碧色光芒流转，将那些鸣蛇尽数吸纳进青碧色的光球中，然后慢慢凝练成一颗褐色滚动的珠子，心中更信服于他。尽管他说他只不过是神明坐下的小侍，可舜又岂是好骗过的人，他那气度万万不想是个平凡的角色。
　　见青鸾收完鸣蛇便抬脚要离开，舜抱着重明开口牵住了他的脚步，虽然是浅淡的声音，青鸾还是可以感觉到那声音中透出一股从容不迫的力量。
　　“青鸾神君不予虞舜一同前往都城么？”
　　青鸾摇了摇头：“我先要赶往北冥一趟，收了正翻腾不止的灵兽鲲鹏。待我收服鲲鹏，便去都城寻你。”
　　舜闻言点头，望着青鸾拈诀化为一道青碧色的光芒掠向天穹消失不见，又环视了下寂静下来的鲜山，才抬步准备离去。忽然天阴沉下来，空中云层卷动，隐隐有雷声轰鸣，还未等舜走几步，这豆大的雨点就砸落下了，转而变成细密的倾盆大雨，天地间一阵清凉。鸣蛇一收，果真大旱也收了。
　　闭目养神的老汉忽闻外头雷声轰鸣，天光也暗淡下来，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猛得掐了下大腿，疼的一阵龇牙咧嘴后，发觉是真的落了雨，兴奋地有些跌撞地奔到门外，咧着一脸的皱纹大笑，张嘴接着天空的雨水吞咽。
　　舜望着鲜山下的百姓欣喜万分、激动不已地在雨中欢呼，争先恐后地拿着陶罐接着雨水，宽慰一笑。站在他肩头的重明厌恶地扑棱着被水沾湿的翅膀，不耐地挪动着鸟爪，舜抚了抚它的头，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