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花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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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重雨拂了拂湖边的一块大石，坐了下来，憋闷地吐出口气。不是说老虎爱吃肉的么，怎么阿邪一点感觉都没有，还害自己被光若瞪。
湖光潋滟，倒映两边皑皑雪峰，岸边草滩上落着星星点点的娇粉的小花，微风拂过，在岸上拨弄出轻浅的波痕。重雨随手折了枝花，花枝娇嫩，在她之间迎风颤颤，不知为什么惹得重雨心中一阵怜惜。
自嘲地笑了下，撩起湖水洗了洗沾染些绿色花汁的指尖，看着水面中倒映的面容，有些落寞的想起曾经倒映在水渊中，那两张稚嫩的脸庞。光若，何时你会重新待我那般好呢？若是能重新记得我，该有多好。
“吓。”
刚站起身的重雨一转身就撞到一个不知名的东西上，心中一惊。
“哎哟，刚刚掐疼人家，先在又撞疼人家，我跟你有仇啊？”
一个穿着月白色纱袍的男子捂着胸口，蹙着哀怨的眉头，一脸不满。
重雨掠身后退，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那个那家伙。他的身体看上去很柔弱，肤色皎白，长发如银，两耳尖尖，如此看来，是妖精了。
“喂，你还看？就算是神，也不带这般欺负人的吧，还不过来扶我下。”那妖精懒懒地抬眼瞅着她，红唇粉嫩，不满地抿了起来。
重雨无视他的抱怨，只是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是妖精？”
他挑挑眉：“如何？神女要收妖？就算是光若也不会动我分毫呢。”
光若？他还认识光若？重雨心中惊诧，上下好生地将他又打量了一番，看得他心里只发毛儿。
“你叫什么名字？”重雨的口气温和下来。
妖精呵呵一笑，笑得风情万种，耳畔银丝被风吹得轻浮起来，狭长的眼中略过一丝促狭。
“弱水神女果然对我家光若很感兴趣呢，听着他的名字，刚刚还冷言冷语，现在倒温柔起来。”
看到重雨脸色一黑，大有扑上来收了他的趋势，妖精立刻识相地闭了嘴，讪讪一笑。
重雨觉得这个妖精实在不靠谱，转身气咻咻地便要走。
“诶，我叫花妩，记住了！”
那个妖精带着捉弄得逞的笑意在重雨身后追喊了声。
回头正要瞪他，可是却生生地愣住，那个花妩妖精早已经没了踪影，余下的，不过是粼粼湖水，萋萋芳草，和散落的花朵。
光若抱着阿邪，透过窗户看着重雨一脸怔忡的往她的房舍挪腾，眼神轻轻一跳。
第一次见面，她满脸泪痕，酸涩委屈，第二次见面，她笑若灿阳，眼眸清冽，第三次见面她笑容狡黠，古灵精怪，可是光若无法不在意，她眼里最深处，始终隐约有那抹落寞。她究竟想如何呢，三番五次地招惹他。听闻她是弱水神女，那自己四百年那场因为弱水险些要命的大病是否因她所起？
如此的话，自己心中丢失重要东西的感觉定与她脱不了干系。丢失的东西是不是瑶碧呢？光若掏出那颗从她那儿取回的青碧色珠子，仔细地端详了番，末了摇摇头，心里那个洞，始终都空洞洞，没有丝毫填实的迹象。
重雨……轻念着这个名字，淡淡的熟悉感，她是否真存在于自己曾经的记忆中，是不是就在那段他总觉得被遗忘的记忆里？
应该是吧，不然那日她怎会无声无息破了阿邪的结界，靠近自己的屋子，除了阿邪熟悉的，应该是无人可轻易踏入结界一步。头又剧烈的疼了起来，光若无力地跌坐在地，眉头皱起，勉强地拈诀，为什么没次努力去回忆些什么，头就会欲裂的疼，让他痛不欲生。
头越来越疼，拈诀也不禁迟慢了下来，就在要痛晕过去的恍惚间，一个模糊地影子在眼前晃动，朦胧中好似那张清丽的脸庞，她眼神焦虑。是因为自己遗忘了她，而她在等待的焦虑么？光若努力伸出手，想要抚上那张隐约在心底四百年的面容，却在就要触碰到得一刹那，跌入混沌的黑暗中，无知无觉。
“大师兄，光若没事吧？”重雨望着光若沉睡的面容，面露忧色，
“无碍，休息下便好了。”
“我定当好好修行，他日帮光若破了他父神下在他身上的诀。”重雨想到陆吾上神在自己儿子身上下了这么重的诀，不禁有些愤愤。
青鸾望着重雨坚定地眼神，默然良久，然后望着躺在床榻上眉头轻蹙的光若，垂了垂眼眸，低饮了口玉盏中的清水：“光若总这般去想，也许有一日他自己就会冲破那道诀的障。”
“那他便会想起我来，对么？”重雨有些激动地抓住了青鸾的衣袖。
看着那双纤素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袖，青鸾心间微微跃动，尽管她关心的是，光若是否能重新想起她，想起他们的过往。
“只是，待到想起时，光若只怕会伤痕累累。”
重雨听着，转眸望向光若，坚定的笑了笑：“光若，有我来保护。”
青鸾看着她如此笑着，也温柔浅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去吧，重雨，你可以的。”
去吧，重雨，你保护光若，那么就由我来守护你好了。
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可不可以回头看看我空留给你的肩，那样我便满足了。
“对了，大师兄可认识一个叫花妩的妖精？”重雨突然想起今天在湖边的事，那个妖娆的男妖精。
青鸾听了一愣，转而无奈地苦笑：“怎么，那个家伙招惹你了？”
重雨点点头，有些不可思议地摸了摸下巴：“还真的是认识啊。”
“不要搭理他，他让人头疼。”青鸾有些严肃地告诫重雨。
“青鸾，你这样就不对了……”
一个声音略带幽怨的从背后传来。
青鸾还未转过身，原本一直温柔的脸就黑冷下来，显然在极力忍耐。
这重雨就好奇了，大师兄一直都是温文尔雅，以礼待人，很少事会招惹他横眉冷眼。这个花妩有多大般的能耐？
花妩柔弱无骨地攀上青鸾的肩，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青鸾，花妩几天没来看你，怎么一来就听着你在说花妩的不是呢。”
这一幕让重雨有些寒颤，心中默默无语，只能望望屋顶，看看地面。可是这个花妩是妖精，妖精怎么可以随意出入少桑仙址，而且还来去无踪，不被人察觉。如此娇媚，如此无影踪，莫不是女鬼投胎来的。
重雨捂嘴偷笑间，花妩早已攀上了她的肩膀，她反应过来时，身子惊得一抖。
“小重雨，你跟你母神长得真像。”
娘？他竟认识我娘？
花妩满意地看着呆愣当场的重雨，施施然地又转向很无辜地睡在那儿的光若。
青鸾叹了口气，看着冤孽的花妩，伸手拍了拍重雨的肩膀。
“花妩，你认识我母神？你到底是谁？”重雨声音打颤。
花妩并不搭理重雨，只是自顾自地惋惜地深情望着躺在床上无知觉的光若。对于他此刻的不予解释，重雨有些激动地要上前，却被青鸾一把按住了肩膀。
“重雨，花妩不想说的，你是问不出来的。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妖精。”青鸾的声音沉厚，带着干燥的温度，让重雨渐渐平复下来。
花妩定不是普通的妖精，就连重雨也可以感觉到。
“可是，我自出生从来不曾见过母神，父神也很少提及。我，真的很想知道。”
重雨垂了眼睑，却挡不住那流泻的期盼与失落。青鸾轻轻地半将她揽入怀中，抚了抚她僵硬的背脊，陪着她默然。感觉重雨半倚在自己怀里，身体渐渐柔软下来，青鸾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暖暖的。
“光若，你醒了？”
重雨恹恹地回到房舍唉声叹气，被看到了，大师兄抱着自己被光若看见了。
他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扫过一眼，便抱着阿邪，一脚把趴在自己身上的花妩踹了出去，然后转向重雨和青鸾，眼里透露的信息不言而喻，于是青鸾便带着本还想解释几句的重雨出了光若的房舍。
只怕自己解释与否，光若压根儿也不感兴趣吧。郁闷的重雨，合着衣衫就躺在床上，倒头睡去。
光若，无论你如何待我，无论你是否记得，我都会用生命来守护你。
只要，你不讨厌我便好。
修行的日子是无聊的，师父是有趣的。重雨第一次见离朱上神曾以为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却不想如此童趣。他也格外宠重雨，以至少桑上下都认为离朱上神偏心使然，教重雨时总是格外细致，还常开小灶。
所以，重雨的修为精进的快，可这也导致少桑上下十位同门除了青鸾待她温厚，光若对她不冷不淡，其他人均不喜她。被欺负变成了家常便饭，虽然她不是好欺负的人，可毕竟都是同门师兄，秉着有些麻烦能免则免的原则，重雨能忍则忍。
“重雨，今天该你整理藏书室了。”四师兄将笤帚和对照册递给重雨，“记得都放对了，上次你一共放错了三千六百本。”说完转身便走，没几步又回过头，半是讽刺地冷笑声：“重雨，师父那么偏袒你，私下教授那么多口诀，怎么整理个藏书室那么难呢？”
重雨抿了抿唇，松了攥紧的拳，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扭头就朝藏书室走去。亏得你们这般好意思待我，故意弄乱藏书室，故意拈诀让藏书不听使唤，即便我学的再好，也还没到一个人对付八个人的修为好不好。一路不停地翻白眼，知道眼角抽筋才有些愤愤地作罢。
吱呀一声推开藏书室的门，重雨险些昏厥。
放藏书的架子一个挨一个的斜倒在地，万卷书卷摊开着凌乱地散在地面，上神珍藏的一些龟甲和骨甲也是一般。落在书册、地面、书架上的灰尘多的地方可足足没过脚面，还有满地乱窜的老鼠，虫子。
如此看来，他们以前对自己还算是仁慈了。为了自己他们还真是肯下功夫，花样层出不穷。
这些老鼠和虫子该怎么办？重雨开始以为这些不过都是那些人摘叶取石变幻来的，可试过了破散的口诀，没有丝毫作用，那便是真的了。他们上哪里弄来这些的，真是恶心。发愁的站在门口良久，然后瞅到手腕上那枚安静地铜铃。
要不要叫翱来呢？可是父神嘱咐过自己，在仙址不要轻易召唤翱，翱毕竟是上古凶兽，暴虐成性，出现在少桑，可能会给自己招致麻烦。
重雨犹豫不决间，发现乱窜的虫鼠爬过自己的脚背，要往外跑，顾不得心间的恶心，她立刻拈诀将它们逼退，在门前设了屏障结界，逃窜的虫鼠即便冲出去，也好似撞墙般退回来。
四下望望无人，重雨狠狠心，摇响了手腕上的铜铃，一只大鸟便落在了她的眼前。
“翱，帮帮忙，吃掉这些恶心的东西吧。”
夜孙鸟别过头望了望满地爬的老鼠和虫子，喉间传来不满地咕哝声，然后慢吞吞地低头啄向它们。
“翱，小心点，这些书卷都是丝啊，别啄破了。”
终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翱吃得干干净净，世界清静了。只是看着消失前身躯不稳的翱，心中万分愧疚。剩下的便是扫尽灰尘，将书卷放回原处了。书卷很轻，又不能召唤风来吹散，只能扫了。
重雨拈诀将灰尘集中在一块一块的地方，开始认命地清扫。
“重雨。”
回望，只见青鸾背光站在门栏处，看不清表情，只是轻声说：“重雨，用水凝起这些土会比较容易扫。”
偷瞄着青鸾认真帮自己打扫藏书室的侧脸，略长浓密的睫毛微翘，眼眸清澈柔和，圆润的鼻头下，唇线带着些弧度，重雨竟痴了痴，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重雨？”青鸾喊了喊。
尴尬地别过头，重雨干干地笑着：“没事，泥灰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去放藏书。”
“等等，重雨。”
“嗯？大师兄，怎了？”
重雨回眸，看见青鸾递给她一份丝卷。
“这是记录藏书摆放位置的丝绢。”青鸾抽出重雨手中拿的那份，轻揉了揉，丝绢便化成一丝轻烟，消无踪迹。
重雨了然的接过那份丝绢，心里嘀咕着说怎么明明照着放好了，还错了三千多本，原来他们连这个都不放过。
夜深了，藏书阁的灯火依旧，光若站在庭院中，望着两人那有些摇曳的影子，脸色冷峻地抱紧了怀中的阿邪。
“光若，这么晚了，还有兴致看书么？”花妩那个妖孽的声音落在光若耳边。
光若不搭理他，转身便要回自己的房舍，阿邪也在他怀中打起大大的哈欠。
“光若是不是喜欢小重雨呀？”这个妖精果然是个妖孽，不依不饶。
他猛然顿住了脚步，冷眼斜望攀附而上的花妩。
“不若我们做笔交易？你得你的重雨，我得我的青鸾。”
光若听着花妩有些期待的语气，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冷淡笑意：“你果然喜欢青鸾。”
花妩不语，只是那原本轻佻的眼神沉寂了下来，长睫垂落挡住了他琥珀色的双瞳。他松开了纠缠光若的手，轻身悬浮在了空中，夜风吹拂一头银丝，薄如蝉翼的纱衣鼓动翻飞。
“光若，我于青鸾，是贪恋。”
翌日晨光洒落窗棂，重雨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嗯了声。睁开眼发觉自己趴在了藏书室内，才反应过来，昨天打扫着就突然很困地睡着了。四下看看，发觉书卷都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师父的龟甲，骨甲也都归放至应在的地方，整个藏书室干净得纤尘不染。
是大师兄帮自己全部打扫好了么？唉，让大师兄为自己忙碌一夜，而自己却睡了过去。重雨满脸自责地跑去早修的主堂室，却看到青鸾的蒲团上空空，他并未来早修。是昨夜劳累太困了么？正四下张望，突然听到身侧一个冷冷的声音：“青鸾今日开始闭关。”
“闭关？闭关做什么？”
光若将目光落在青鸾的蒲团上，眉头蹙了起来：“渡劫。”
小神修行至九百岁会开始面对三次劫难，渡了这三劫，便会飞升为上神，若渡不了，轻者永远为小神，修为亦永远无法得升，重的甚至灰飞烟灭。
重雨听闻青鸾已到渡劫之时，而昨日却在为她操劳，心猛然一酸，更是愧疚担忧。
可是为何师父今日也未来？
“天帝召了师父今日去九霄相谈。”
光若话音未落，一个人站了起来。
“各位，我有事与大家说说。”禺疆于蒲团中站起，冷笑地瞟了一眼重雨。
四师兄又想如何待她？重雨心中一阵不详的恶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花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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