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岸》訾清流

24、承认

　　金箭迎着重雨的眉心刺去，光若的心紧得快要碎裂，忽然一个黑影倏的闪过，就看见禺疆抱起了重雨脚尖轻点地避开了那箭芒，光若悬着的心一落。
　　陆吾瞧见是禺疆救了那重雨，眉头一皱，隐隐的怒气在眸子中波动，但迟疑了下，还是未曾说什么，只是收了手，冷冷地打量着抱着重雨的禺疆。
　　重雨望着禺疆瘦削的下颌，心中疑惑，竟然会是他救了自己，尽管听了光若那番话，为何心底所有的期冀，都在念着光若会保护自己，他会保护自己。
　　所谓的背叛，只是她听错了。
　　禺疆盯着陆吾，陆吾也打量着禺疆，良久，陆吾才将眼神转落到光若的身上，拍了拍身下的金虎，淡声丢了句“小子，你好生看着办吧。”，便掉头离去。
　　光若未理睬陆吾，只是望着重雨，正想要上前去接过禺疆怀中的她，却被她止住。
　　“不要过来。”重雨别过头，声音压抑着酸楚，“我什么都听见了。是真的么？”
　　光若一顿，她果真都听见了？她可是在怨恨自己的父神在这其中离间？她可是在怨恨，他的父神可能知晓过往一切，甚至可能连她父神之死都知晓……
　　他的脚步停滞在那儿，这样的他，还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么。
　　“是的，诚如你所听闻，都是真的。”光若点头，心中想着方才自己父神所说的话，他丝毫不掩饰的承认是他指使禺疆做戏离间，却对强占瑶姬，杀死重华的人只字不提，但细细想来，从他的口气中，应该是一个人了，而且是连他都忌讳的人。
　　重雨望了眼坦然承认的光若，最后一点点希望破裂，心一下子陷入沉寂，唇角慢慢浮起苍凉的笑意。
　　“如此，那么我们就此别过。过去的种种就当作梦一场，我们从未相遇过。”重雨攥住了禺疆的衣袍，站起了身。
　　她冷清的眼神让光若一窒，果然，不肯原谅么，纵使那些事情与他无关，所有都只是他父神所为。
　　可是，为什么她连背叛的禺疆都可以依靠，却不能原谅自己。
　　“重雨……”光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重雨打断。
　　“光若永远只会是四百年前的那个光若，现如今，他已经不在了。”重雨喃语，折身离开。
　　光若望着她脆弱的背影，想伸手去拉住她，却毫无力气。禺疆掸了掸衣衫，轻蔑地瞧看了眼光若，便转身去跟上重雨。
　　“是你背叛了师父。”光若望着禺疆，狠狠地攥了拳。
　　禺疆轻声一笑，并不理睬光若地大步离开。

　　重雨抚了抚颈，那儿空空的，才想起小九被自己留在了小屋中，无力地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翱扑棱着翅膀落在她身边。
　　抱住翱的身子，重雨可以感觉它原本硬硬的羽毛都柔软下来，透出一点点的温暖。重雨哽咽地呢喃。
　　“还是翱最可靠了。翱是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
　　心是会变的，曾经忘记过过往的人，心就更容易变了。她真的了解过光若么？自己于他的贪恋，那般的欢喜，莫不是都只不过是自作多情。四百年的光阴，她痴傻在水渊之畔等待，而光若在昆仑之丘是如何心境，自己根本从不知晓吧。
　　即便是日后相逢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也不过是如何让他记得自己，如何重新欢喜自己，对于他心中所想的，她从来没有去试图了解。
　　所以被骗也是活该么。
　　重雨坐在翱的背脊上，风拂上脸颊，生冷地疼着。

　　青鸾有些焦急地在小屋外踱着步子，这重雨已然去了许久未曾回来，难道果真被发现了么？他正欲去少桑寻探，却看见翱的身影从高空中缓慢落下，重雨伏倒在它的背上，满脸泪痕。
　　她可是遇着了什么变故？青鸾急忙抱过重雨，将她送入屋舍内，点了青灯，仔细地瞧看着眼前虚弱的人儿可曾受了伤害。
　　重雨昏睡间，察觉指尖被一股温暖包裹，疲惫地睁了睁眼，就瞧见青鸾一脸关切地替她擦拭着脸庞，眉目间满满都是担忧和怜惜。心渐渐浮暖时，光若的话语颜容再次出现在眼前，重雨猛然抽回手，冷淡地别了脸，侧过身子，不愿搭理坐在那儿，拿着帕子有些茫然的青鸾。
　　“重雨，你怎么了？”青鸾轻声询问。
　　重雨，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重雨听着这同样的话，忍不住一阵冷哼地笑，却并不言语，只是捂紧了被子，将头埋在衾被里，对于青鸾的担忧，轻唤置之不理。
　　直到听见他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消失在关门的声响中。
　　如果她心中的光若亦可以背叛她，那么她还能相信谁？

　　阳光落在依靠着翱的重雨身上，照得她单薄的身子有些虚浮，青鸾看着都忍不住心疼。自那日回来，她的情绪一直很落寞，终日里抱着翱不言不语，眼神好似在看着静谧的湖面，又好似飘忽着不知落在哪里。
　　对于他，重雨的反应也是冷淡的。
　　“重雨，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青鸾忍不住再次询问了番。
　　幻化出人身的小九也皱眉瞧看着重雨，轻声唤着：“主神……”
　　重雨的视线掠过小九，落在青鸾身上，青鸾被她那怪异的眼神打量的有些无措，伸手想去抚弄她的黑发，却被她将手挡开。
　　“你知道是谁背叛了我们么？”重雨的语气听不出是笑，亦或是悲。
　　小九与青鸾相望一眼，重雨接着开了口：“是光若。可笑么，竟然是光若。”
　　相望的小九与青鸾俱是瞪大了眼眸，这话犹如惊雷，当下震彻回响在他们耳中。这话即便是重雨所说，仍旧是叫人难以相信。
　　“重雨如何得知？这般论断，还是不要妄下的好。他可是光若啊……”青鸾皱着眉，一脸的不信。
　　“我妄下论断？哼，他都承认了，亲口承认了……”重雨突然有些尖锐地喊出来，哼笑着，又逐渐嘤声，“他亲口承认，我听到的所有他与陆吾上神的对话都是真的，都是。”
　　“就算是光若又怎样，又怎样呢？他承认是他暗中泄露小茎的僻居之地，他承认他在帮陆吾上神挑拨我与师父的关系，他还说要擒我回去，亲手交给他父神。他都亲口承认了。”
　　青鸾和小九均是震惊地听着重雨喃语，原本他们所想，背叛之人应是禺疆，可为何最后却变成了他们最最亲密的光若。
　　青鸾是如何也不信的，他与光若从小相伴，光若的品行性格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怎么可能会是光若做出这般事情，而且，光若待重雨如何，感情之深，青鸾怎会不知。
　　“不会的，重雨，不可能是光若，相信我……”青鸾摇着头，蹲在重雨的身侧，解释道，伸手去握重雨的手。
　　重雨一把挥开了青鸾，站起身，俯视着青鸾：“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光若都可以背叛，你也可以，所有人都可以……我谁都不相信，都不！”
　　说完，重雨转身便走，抹掉脸上湿湿的眼泪，想起自己的父神消散前担忧的眼神，他嘱咐着自己小心，小心……还有那个笑容绝美的母神，她那般想投入她的怀抱，仅仅一幅画，就让她感到莫名的温暖，她真的好想有母神的宠爱。
　　青鸾望着走着走着就猛然蹲下身大哭的重雨，即便刚刚她的话像刺一样扎疼他的心，可他更心疼那个折磨自己的她。
　　他轻柔地抚上重雨的黑发，慢慢的将蜷缩的她抱在怀中，不在言语，只是等待她情绪安抚下来。
　　良久，重雨握住青鸾的手臂，轻声说：“光若不会欺骗我的，对不对？”
　　“嗯，不会。”青鸾温柔笃定地说。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我误会了，对不对？”
　　“嗯，是的，一定。”青鸾的声音愈发轻柔，温暖和煦地抚在重雨心间。
　　重雨沉默了下来，许久，才轻轻地笑了声：“骗人，青鸾也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