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罗成请客上酒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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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无论是谁，漫步在和暖的阳光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听着沿街的叫卖声，看着地摊上的各式物件，心情都一定会很好。
但罗成现在的心情，却并不能说得上很好。
因为琼郡主正走在他旁边。
罗成昨晚在秦胜珠面前说要约琼郡主出来，本是存心想去碰钉子，根本没有一点真要把人约出来逛街的打算。
他以为在经过了昨天的初次见面后，琼郡主一定会生他的气，就算表面不说，心里也一定会有怨恨。
因为他当时就没想过要给琼郡主留面子。
他挥出去的一拳，差点就打上琼郡主的脸，之后又伸手扯住琼郡主的衣领，还冲她放了一通狠话。
女孩子对这些事情一向都很敏感的。
所以罗成很有信心，对于自己的邀约，琼郡主不可能会答应，更不可能愿意和他一起出来。
然而他想错了。
琼郡主不但答应了他的邀约，愿意和他一起出来，而且还主动跟他说谢谢。
“谢谢你今天能约我出来，我本就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向你赔礼道歉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你的动作竟会这么快……”
罗成一怔。
琼郡主道：“昨天确实是武安福有错在先，但我身为郡主，不能不顾父王的脸面……”
罗成打断了她的话，道：“既然已经说好出来逛街，就不要再提昨天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当时大家都在气头上，难免有些误会冲撞……我也不该对你挥拳。”
“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罗成还是知道的，何况琼郡主已经给他递了台阶，他也不能不顺势走下去。
罗成毕竟是此间东道，是北平王罗艺的儿子，就算背地里的黑手下得再狠，但在明面上，仍不能不继续和杨家握手言和，维持和平的假象。
琼郡主微微一笑，道：“王妃殿下说的果然不错，罗少保你看似又冷又凶，不易近人，但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而且还很懂得体谅客人的难处。”
罗成又一怔。
琼郡主道：“不然昨天你为什么会开口请我留宿？”
她缓缓道：“大元帅府的家私用具早已置办齐全，又根本不缺下人伺候，或许别人会认为，我住在那里，总要比住在北平王府里轻松自在得多。但……其实并不是那样。”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她相信罗成已能明白她的意思。
罗成却道：“母妃昨晚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他的眉头已皱起，皱得很深。
“北平府地处偏远，又不近水路，并不像你们登州那样出行方便。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有接待过陌生客人，更没接待过似你这样岁数的小辈。昨晚母妃估计一时兴起，喝多了两杯……”
他慢慢道：“倘若她喝醉了，和你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你就当从没听到过，更不要往心里去。”
琼郡主笑了笑，道：“那倒没有，王妃殿下是个很会说话的人。”
罗成心中猛然一动。
他和琼郡主走得很近，两个人可以说是并肩而行，现在琼郡主这一笑，竟是让罗成不由自主，勾起了沉在心底的回忆。
像，实在是太像了。
可琼郡主是个女人，是杨林跟前最得宠的小女儿，并不是他的表哥秦琼。
琼郡主道：“王妃殿下不但接受了我的道歉，她还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能和你交个朋友。”
罗成咬了咬牙，道：“就这些？还有没有别的？”
琼郡主道：“她还说了些你小时候的事。”
罗成道：“比如？”
琼郡主道：“说你和我差不多，一直住在同一个地方，很少有能一个人出去玩的机会，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
罗成瞪着她，道：“我有朋友。”
琼郡主道：“哦？”
罗成道：“我父王麾下的副将，参谋，还有那些旗牌官……”
琼郡主道：“那不一样。”
她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的十二个哥哥，还有一大堆手下人，都肯陪我玩，听我的吩咐做事，可是我知道，那些都不是我的朋友。”
罗成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他才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郡主一直都住在登州？”
琼郡主道：“对，虽然偶尔也会去一趟京城，但平时就一直住在登州。”
罗成道：“你有没有去过济南？”
他很快补充道：“听说济南有三大风景名胜，趵突泉，大明湖，千佛山。那里的奶汤鲫鱼和葱烧海参也做得很不错。”
琼郡主道：“济南我确实去过几次。但我去那里，不是处理公务，就是跟着父王一同会见官员，风景自然是没时间去细看的，吃食倒是不缺底下人孝敬。”
她缓缓道：“不过无论是什么好吃的，只要吃多几次，就很容易让人没了胃口。”
罗成道：“山东境内的其他城市呢？”
琼郡主道：“也是一样。”
她又叹了口气，道：“这几年据说各地都在闹响马，父王怕我遇到危险，总不肯让我一个人单独出门，不管去到哪里，必须带上至少十几个跟班随行。若非这次有武奎武亮跟着，父王又哪里肯放我出来散心？”
罗成看着她，忽然道：“那你有没有听手下人说过，山东有个英雄好汉，名叫秦琼秦叔宝的？”
琼郡主道：“没有。”
罗成道：“据说他是历城县的一名捕快班头，擅使一对熟铜双锏，拳法也不错，抓过好几个响马，办了不少疑案，你当真没有听说过？”
琼郡主道：“没有。”
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罗成道：“他……”
琼郡主道：“这个人很有名吗？你远在北平府，居然比我还先知道他？”
罗成道：“其实我也是听手下旗牌官说的，你知道他们那些人，出差办事时没少听百姓闲谈，茶楼说书，我和他们混得熟了，类似这样的传奇故事也多少听过一些。”
琼郡主道：“多谢你提醒，等我这次回去，必定要和父王提一提这个人。”
她笑着道：“父王最讨厌绿林响马，像这样的人才，可不能任其埋没在小县城里，只当一个捕快班头。”
罗成的心沉了下去。
他本不应该和琼郡主说这么多话的。
可他又偏偏控制不了自己。
他这么做，是不是就应了那句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倘若琼郡主真在杨林面前提起秦琼，杨林也真要派人找他去登州，那他表哥的杀父之仇，这辈子岂非更难报仇成功？
罗成沉默了很久，才道：“郡主难得出来一趟，又是初次来北平府，可不能只是这样一路逛街闲谈。”
琼郡主道：“所以？”
罗成道：“附近有个酒楼，有几味菜还算做得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郡主有胃口。”
琼郡主道：“你常在外面吃饭？”
罗成道：“不常。本地吃喝玩乐的好去处，大半也还是听手下人说的。”
他笑了笑，道：“不过那家酒楼做的，都是些家常菜，并不是什么宴席珍馐，鸡鸭鱼肉的选材也极普通。倘若郡主不喜欢，我们就……”
琼郡主道：“罗少保既已开了口，自然是想让我去的。我又怎么好拒绝？”
酒楼确实就在附近，两个人没走多远，就已能望见斜挑出来的“酒”字旗。
一个明显是吃饱喝足了的阔少爷，正在七八个随从的簇拥下，摇摇晃晃往外走。
“郡主，您怎么来了？”
那个阔少爷的一双眼睛，本已眯成一条线，正在仰着头看天，任由随从在前面开道引路，也不愿意睁开眼去瞧一瞧旁人。
可当他越走越近，近得终于能看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谁时，他的脸色就突然变了，变得又恭敬，又谦卑，就像是一条乞食的京巴犬，极力睁大了眼睛，还想从主人手中再讨一根肉骨头。
那个阔少爷不是别人，就是昨天在街上大闹的混账东西，武奎的儿子武安福。
琼郡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能来？”
武安福赔笑道：“小的意思是，您一个人来这里，未免也太……”
琼郡主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看了看罗成，又看了看武安福，道：“你还没有给罗少保行礼。”
武安福吃了一惊，道：“郡主，这……”
琼郡主道：“这什么？”
她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喜怒，也并不像是在给人下命令，武安福却已赶紧低下头，冲罗成拱一拱手，咬着牙道：“见过罗少保。”
琼郡主这才点了点头，道：“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你回去吧。”
武安福道：“是。”
琼郡主又道：“一路上辛苦你了，这是箱子钱。”
她顺手摘下昨晚刚被罗成提过的那枚玉扳指，扔给武安福。
武安福的眼睛亮了。
他对着琼郡主谢了又谢，离开时的脚步轻快得仿佛要飞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跳上别人家的屋脊。
罗成忽然道：“是这小子配合你，让你藏在箱子里来的北平府？”
琼郡主道：“你猜呢？”
罗成道：“你就算藏在马车底下过来，也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盯着琼郡主，道：“但你为什么要藏在箱子里才能来北平府的理由，说不定就和我有关系了。”
琼郡主道：“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昨天在银安殿上说的话？”
罗成道：“我为什么要去相信一个不骑马，不乘轿，反而从箱子里钻出来叫我住手的人？”
琼郡主笑了笑，道：“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来北平府？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奇怪，她居然没有生气。
罗成本以为琼郡主会生气的，他刚才说的话就是为了惹她生气。
人在生气时，往往容易说出一些平时不该说的话。
可琼郡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似乎觉得罗成说的话很有趣。
罗成也只好笑了。
他笑着赶紧改变话题，道：“郡主可吃过巧烹银针？据说上面盖个被窝，会更好吃。”
琼郡主道：“巧烹银针，听起来像是芽菜。可盖个被窝……那是什么？”
罗成道：“你猜呢？”
琼郡主道：“我猜这家酒楼的菜单上，必然会有这样一道菜。”
她接着道：“我待会点上一道，就知道是什么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琼郡主点的那道“巧烹银针，加盖被窝”，就放在她面前。
“原来你说的‘盖被窝’，是摊鸡蛋。”
罗成眨了眨眼，笑道：“不错，你看这一张蛋饼摊在上面，岂非就像是盖了一个被窝？”
他笑得实在有些勉强。
毕竟这道菜的来由，还是当年秦琼告诉他的，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道菜了。
“巧烹银针，加盖被窝”的味道仍然和当初一样，罗成坐的位置也仍然和当初一样，可和他一起吃饭的人，却变成了琼郡主。
那一条条雪白的芽菜，似乎也已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银针，正在扎他的嘴。
罗成的嘴虽然没有流血，但他的心却已感到刺痛，针扎一样的刺痛。
不管琼郡主现在还有没有胃口，反正罗成的胃口已经没了。
但他不能不继续劝客人用饭，不能不继续带琼郡主逛一逛北平府。
他必须要多说几句话，多走几个地方，这样才好从琼郡主嘴里套出他想要的消息。
“郡主待会可有想去的地方？倘若没有，我就先自作主张……”
“有。”
“什么地方？”
“也说不好是什么地方，总之得是一处清幽雅静，没有旁人来打扰你我谈事的去处。”
“不知郡主要和我谈什么事？”
“这件事很重要，你过来近些，我才好告诉你。”
罗成看着琼郡主，看了很久，最后还是凑了过去。
琼郡主低声道：“罗少保，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王妃殿下开口，向我提亲？”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罗成请客上酒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