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的自白》灼xr

27、第 27 章

　　27
　　左安……
　　那是父亲的声音，温暖又低沉，是左安记忆中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三年前就被大火烧光殆尽的旧宅中，暴雨击打着窗，大雨滂沱，雷声阵阵，一切都是那么昏暗。
　　她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梦中。
　　三年前的暴雨？左安感到身上泛起一阵凉意，她小跑起来，从秘密通道穿过去，一直到通往宅邸外的地下出口。就如她所想的，父亲倒在那里，倒在血泊中，旁边声嘶力竭哭泣着的她被下人们架起来抬走了，生死离别。
　　左安第一次意识到，血的味道在梦中原来也可以那么真实。
　　父亲艰难地撑开眼皮往她的方向，不是那个已经远去的梦中的她，而是就站在这里的、真正的她。他的瞳孔已经涣散了，颤抖着唇气息微弱地张开口：“……”
　　“什么？”左安想要走近些听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她腿如铅注，沉重极了，动弹不得半步。
　　父亲，你那时候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左安在病床上醒来。昨夜显然是下过雨，细小的水滴在玻璃窗户上滑落，清新的泥土气息钻进房间里。
　　左安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使不上力气，疲惫至极。她迟迟地发现自己脸上罩着呼吸机，胳膊上插了好几根针管，旁边的精密仪器滴答作响，屏幕上显示着她心跳的频率。她已经不记得上次搞这么大阵仗是什么时候了，想来，是学习生活和工作文书一起压垮了她。
　　伊娜正好换了湿毛巾回来，见她睁了眼，忙凑到病床前来：“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等等，我现在就叫医生过来。”
　　“……我睡了多久？”
　　“两天。”
　　医生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伊娜走过去，两个人低声说了什么，女仆便知趣地退出去，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只有测算心跳的机器在发出电流声。
　　“你服用了成瘾性药物。”医生冷冷地审视着病床上的女孩。
　　左安沉默，过了半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仿佛在嘲讽自己：“是的。”
　　“我们无法控制你，小姐，这只是个忠告，你不能再吃那种药了，它对你身体损伤很大。”
　　“我会很痛苦。”
　　“戒断都是很痛苦的。”
　　“不光是戒断。”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这关乎你的生命。”
　　左安盯着灰白色的天花板，在白炽灯光刺入眼中，那里空无一物，只是虚无。她微微笑起来，人生是没有后悔的选项的：“我能活多久？我是说不进行戒断的话。”
　　“三年，或者更短。”
　　“也许对我来说足够了，医生。”她扯下覆在脸上的呼吸机，闭上双眸，眼前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真的足够了吗，左安。

　　“吸血鬼？”左安捕捉到了让她感兴趣的词语。
　　“嗯？呃，对，大概吧，乔斯达先生是那么说的。”波鲁那雷夫拨弄着电话线，弯弯曲曲地缠绕在手指上。
　　“可以详细说说吗。”
　　“我不太清楚啊……只见过一面，那家伙给我的感觉就是很诡异，让人浑身泛起寒意那种。当然，我可不是害怕什么的，只是一时大意了才会中招哦，那个肉芽似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吸血鬼的招数，并不是什么替身能力。呀，那种生物原来真的存在啊，真够奇妙的，不过仔细想想，替身使者都见怪不怪了，吸血鬼也没什么吧？”
　　“吸血鬼是如同杜撰的故事中所说，不死不灭，并且惧怕阳光么？”
　　“嗯……”
　　“他们是天生的，还是因为一些原因由人类变成了吸血鬼？或者是因为血脉？”
　　“这么感兴趣的话，要不我把电话先给乔斯达先生，你仔细问问？”
　　真是神经大条的男人……这种事怎么可能随便告诉她呢？听着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远离话筒了，左安忙开口把对方招呼回来：“等等、等等！我只是好奇，不用那么麻烦……”
　　“什么呀？你怕生吗，真可爱。没事啦，乔斯达先生可是位人很好的老绅士哦。”
　　“不是那个问题。”她扶额，稍微叹了口气，“你有空的时候你可以帮我问问吗，在下次电话中告诉我就可以。”
　　之后的电话内容没持续多久，左安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波鲁那雷夫以为她累了，道过晚安让她早点休息，左安突然不说话了，电话里传来一阵不那么顺畅的呼吸声。
　　“怎么了，小安？”
　　“我有件……”
　　“啊啊、对了，我现在在渡轮上，明天一早就到印度了。我还从来没去过印度呢，听说他们只吃咖喱，我会不会因为文化差异而水土不服啊……不过，我有预感，在这场旅途中我离我们的仇人越来越近了，放心吧，最多两个月，我一定会回去见你！啊，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忘记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挂电话吧，波鲁那雷夫，晚安。”
　　左安坐躺床上发了会儿呆，等泪水打湿了鬓角的发才发觉自己哭了。三年，三年能做些什么呢？如果她也是不死的吸血鬼就好了……真可笑，她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就连替身都仿佛一场梦，她和波鲁那雷夫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罢了，最后不可能在一起的话，那么贪心地再占据他的三年然后离开也没什么吧？
　　但是，她为什么会对吸血鬼这个词语产生反应呢。
　　左安在她的记忆深处尽力搜索着，依稀记起自己是读过一些有关吸血鬼的资料的，可那并不是什么童话故事，而是对于孩子来说过于晦涩难懂的研究内容。那时候，她坐在父亲的膝头，怀里是那本厚厚的研究资料，她抬起头问，吸血鬼这种生物是真实存在的吗？左父反问，你觉得呢？
　　左安回答，我觉得母亲是吸血鬼，因为她从来不在白天出门，而且她有尖尖的牙。
　　于是父亲摸摸她的头，笑道，你不也有尖尖的牙？等妈妈的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去看日出。
　　为什么父亲的书房里会有那么多吸血鬼的相关资料？为什么母亲从来不见阳光？怀疑的种子从童年时就已经深深埋在心里了，她从现有的一切线索中联想到了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实。可是，吸血鬼是不死不灭的，唯一的弱点只有阳光，而母亲是在她的注视下慢慢消逝了最后的生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左安不确定那些资料是否已经被三年前的大火烧毁了，但她还是打开了书房的门，手指抚过书架一本一本检查，这毫无疑问是个大工程，经过一个钟头还没检查到三分之一，她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有些失去耐心了，不一会儿就把书扔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深夜两点，左安终于从一处架子上找到了父亲已经落灰的笔记，前半部分伪装成了普通的账目，从后半部分开始，才是真正记载着吸血鬼资料的研究。那笔记本是非常厚重的，她急切地翻了翻，发现最后的几十页被掏空了，里面放着一封信。
　　她拿起那封信，发现收信人是她自己。
　　致我们的孩子：
　　我怀着歉意写下这封信。接下来告诉你的事情我们本无意隐瞒，但它可能是一些让人难以相信，也难以接受的事实。
　　那是一脉神秘的古老文明，通过“石鬼面”，人类可以获得永恒的生命，也就是变成“吸血鬼”。
　　某个时代，石鬼面流转到了一个科学组织的手中，他们想要完全破解这种神秘的力量，为此招募孤儿，迫使这些孩子变成吸血鬼供他们研究。这些孩子被切断四肢、被焚烧、用于各种试验药物，最后在阳光下灰飞烟灭。
　　你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孩子，她被注入了一种摧毁吸血鬼细胞的药物，就算照射不到阳光，也会在三十年之内死去。
　　她从那里逃了出去，遇到你的外婆，然后伪装成正常人生活，到二十岁时停止了生长。在此期间，她一直在追查那个科学组织的下落，想要拿到解药。
　　我则是为那个科学组织提供资金支持的地下黑手党的继承人。她因此接近我，而我们却相爱了。
　　她帮助我整治□□的秩序，摧毁了那支科学组织，然后拿到了解药，但药引是与她血脉相连之人的血液。这也是你诞生的契机，不过，和我们的相爱一样，尽管一开始是有目的的，但我们一定都会爱你。
　　但一切都没有那么顺利，那药是假的，而组织的残党早就不知所踪，要找到他们就如同大海捞针。
　　你的母亲放弃了，她本想在最后的几年中好好陪伴你，但很不幸，那药物是能够通过母婴遗传的，药物缓慢地摧毁着你的细胞，我们无计可施。
　　一线希望在你六岁的时候出现，那个科学组织在欧洲有了消息，我们希望你能活下去，所以举家搬迁到巴黎来，追查那个科学组织的下落。
　　你在看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我们都已经不在世界上了。我知道自己很无能，我无法拯救自己的妻子，也无法拯救你。但是不要怀疑，我很爱你，母亲也很爱你，我会把我们所有的东西都给你。
　　关于具体的资料，就在这本笔记后面。
　　此外，请对你的叔父抱有一点戒心，他也许会做一些偏激的事情。
　　你的父亲。

　　左安一时间什么都感受不到，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无力地跌坐在满是杂乱书本的地上，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有一些线条断续的涂鸦。那是她小时候很喜欢玩的游戏，摩斯密码就藏在这些图画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