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不来》太福福福

2、舞会初遇

　　民国十五年冬，我和桑瑜来上海的第三年。那时桑瑜在崇德女中读三年级，我在大华电影公司做女演员。
　　在那前一年，有电影导演在我和桑瑜放课的路上拦住我，问我要不要演电影。我拍电报给他，我的“小叔叔”、谭桑瑜这丫头的亲二哥谭玹霖，问他的意见。
　　他回我，“我们家霜儿想去就去，不用怕，遇到困难小叔叔帮你解决。”我把这封回电读了好几遍，又傻乐了半天。
　　谁想我刚进大华公司不久，就又收到他的电报，他说霜儿做了大明星，便不能受委屈。也不知从哪弄的钱，他竟给我在寿康路的田子坊置办了一个二层的独栋小楼，还遣了个谭家家仆来照顾我的起居。那姑娘叫柳儿，年龄不大，脸圆圆的，看着讨喜，干活也麻利。
　　几个月后，我主演的电影《海上花》上映，没想到整个上海为之震动，我一夜成名，忽然成了十里洋场的红人。

　　同年十一月初七，小叔叔的副官谭四忽然给我拍电报，说我这小叔叔要来上海了。
　　他请我最近几天千万看好桑瑜这个谭家四小姐，别叫她到处乱跑，尤其别去沐家舞会，免得到时场面混乱，小叔叔护不住她。
　　还说三天后他也过来上海，跟我一起看着谭桑瑜这不省心的丫头。
　　我见谭四说得严重，忙追问他小叔叔是要怎么来上海，谭四回电简短，却看得我心惊肉跳，柳儿递给我的译文上只有两个字：兵变。

　　桑瑜不知从哪得来消息，说那个曾经在北京抓捕游行学生时救过她一命的年轻军官最近也来了上海。她使出浑身解数要去见那军官一面，我和谭四还有他手下的几个兵一时竟没看住她。
　　谭四当时身份敏感，不便出入各种场合，反倒我这个电影明星，被请去酒会舞会是家常便饭，更别说会被人拦下检查请帖。

　　出了桑瑜的校舍，我驱车直奔沐家舞会，寻了几圈也不见那丫头的人影。我心中慌乱，正准备离开再去理查饭店看看，却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深红色军服挺括妥帖，黑色皮子的武装带扎得一丝不苟，勾勒得他窄腰长腿，金线绣成的领章被沐公馆的吊灯照得熠熠生辉，大檐帽正中的五色徽章言明他应当是某支西北军队的军官。不知是年轻有为还是乘了老子的东风，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是少将军衔。
　　我刚要道对不起，那人却抢先一步开口，“唐突了，顾小姐。”闻声抬头去看那人的脸，杏眼高鼻，嘴角挂笑，脸上尽是跟这身军装不相符的孩子气。
　　当时我一心只想找到桑瑜，担心她坏了她二哥大事又危及自身，忙冲那人点点头算是道别。那人见留我不住，欲言又止。
　　日后才知，那人是西北军苏大帅苏景山的小儿子苏泓琛。

　　小叔叔带兵持枪围了沐公馆后，那晚就躲在舞会大堂的桑瑜，还被这位苏少帅拿枪指了脑袋。好在谭家这两兄妹“配合默契，骗过那个姓苏的，这才有惊无险。”
　　谭桑瑜跟我讲这段的时候眉飞色舞，气得我伸手使劲捏了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