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花》水****银

4、沙漠海（四）

　　柯唯的节目被停播了。
　　这样的处理结果全在预料之中。
　　敲开了台长办公室的门，她默默站在桌前，背脊挺直眼睫低垂，仍是平日那副冷淡模样。
　　台长见了不由地两眼火星子直冒，拍着桌子怒道，“柯唯呀柯唯，你可真能犯浑！作为一个媒体人，一个主播，只要进了直播间，你代表的就不只是个人！你代表了主流媒体，代表了大众舆论！你却把个人感情掺杂在工作中，任意发表不恰当的言论，要多愚蠢有多愚蠢！你也不是新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就没个算计？电台不是你开的，捅了这么大的篓子，看谁能护得了你！”说到这里台长突然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现在台里竞争有多激烈，又有多少人在盯着你的节目？本来我个人是相当看好你的，你非常有潜力，主持风格非常有个人特色，台里之前还计划下半年送你去北京进修，可你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沾惹是非。小柯，你这是在自毁前程呀！”
　　台长停下来看她，目光已从之前的火冒三丈转变为长辈对犯错小辈的体谅和惋惜。她明白台长的意思，这时她需要做的仅仅是认个错承个情，彼此都给对方个台阶下。可她仍是低垂着眼睑，任苍白的脸上像涂了强力胶水般，硬邦邦，冷冰冰。
　　台长微微皱眉，颇为生硬地接口道，“鉴于这件事造成的不良影响，你把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整理出来，从今天起由魏蓝接替你的工作……”
　　唇角微微动了动，柯唯无声点点头。之前她已经从雷际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可是如今自己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小柯，”看着她全无血色的脸，台长放缓了语气，安抚地拍拍她，“你还年轻，别有心理负担，熬过这一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柯唯眉毛微动，台长落在肩上的手仿佛重若千斤，让她万分不自在。她闯了多大的祸她自己知道，这事换到任何人身上台长怕是亲手宰了她的心都有。可她不是任何人，她是柯唯！
　　柯唯是谁？
　　柯唯不仅是靳市长未来的儿媳妇，更是前任□□靳东平未来的孙媳妇！
　　想到这里她闭了闭眼，“台长，昨晚的事……”
　　台长终于等来她的反应，神色越发舒缓慈祥，“下午我跟靳市长的秘书通过电话，你不用担心，安心去筹备婚礼，这件事台里已经交给雷际去办，我们会尽量压下来的。”
　　她眼皮一跳，终于抬起头来，“他们……已经知道了？”
　　台长看着她，意味深长道，“小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看着台长异常温和的笑脸，她突然失了开口说话的欲望。

　　从台长办公室离开后柯唯找到雷际，四目相对时她发现他的眼里亦布满红血丝，她苍白着一张脸，再度垂低眼睑，“师兄……谢谢你。”
　　雷际意外地滞住，望向她的目光里微微泛着水样的光彩，然而柯唯并不肯多看他一眼，他掩饰地笑笑，怅然道，“你有多少年不曾叫我师兄了……”
　　柯唯自顾自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未留意他的话。掌心向上摊开两手，她似在自言自语，“你说这双手……到底还要沾多少的血才算了？”她仔仔细细辨认着掌心里的纹路，命运线和感情线被无数细小的分叉拆得七零八落，仿佛有数不清的污渍血点在两掌之中漫延。她笑得有些无奈，“我这算不算是天生的……扫把星呢？”
　　雷际皱眉，粗声打断她，“不要胡说。”
　　柯唯罕见地笑了，眉眼弯弯却布满倦意，她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别人不知道，你却是知道的……这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
　　雷际默然。
　　他很想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伸出一半的手却进退不得地僵在半空中，最终只得颓然放下。很多年了，有太多的话藏在心里无从说起，角色和位置统统不对，他只能站在一个貌似离她最近实则最远的地方，比如此刻。
　　在柯唯回到台里之前雷际又接到死者家属的电话，对方仍是不依不饶，步步紧逼一定要台里给个说法。这些话当然不能对柯唯透露半句，想到这里他收敛了神色，早会上台长提出把柯唯的节目卸了换给魏蓝，他没有提出异议。事实上他也认为这个时候柯唯的确不应该继续留在那个风口浪上。
　　说起工作他又回到那个不近人情的雷际，“卸掉你的节目是台里一致的决定，你千万不要有什么想法……”
　　柯唯却并不在意，把带过来的纸箱向他这边推了推，淡淡道，“未来三个月的计划我已经整理出来，都在这里了。”
　　魏蓝是台长去年从广州高薪挖回来的，主持风格独具一格，才来了半年不到，已隐有台柱的风范。节目给了她一定会比在自己手里更加受欢迎，她没有什么舍不得。
　　雷际不放心的看着她，“你就当是放长假，不要想太多，一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帮你争取新的节目。”
　　“顺其自然吧。”柯唯无动于衷地摇头，“这是我储物柜的钥匙，这些年的录音带都在里面，替我交给魏蓝。”她放下钥匙，突然顿了顿，复又慢慢开口，“师兄，请帮我转告那孩子的家人……我愿意赔偿……”